“说什么傻话。”白离向他走近。
他的个子要矮一些,微微抬起头,清楚看到他眼尾流出的泪珠,伸手覆盖他的手掌,取过那条手帕,轻轻给他擦拭。
“没想到兰儿在床笫之事上懵懂青涩,像个孩子似的,对人世的看法却如此成熟。”
白离把手帕丢回去:“自己擦吧,我不管了。”
东方不败抓住手帕,看着他扶着假山慢慢向前走,不由笑了笑。
白离拒绝了在上位,但是却答应做他的丈夫,东方不败最初觉得别扭极了,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他快步追过去,扶住白离的手臂:“天冷路滑,兰儿小心地上的雪。”
白离没有说话,任由他扶向前走。
东方不败说:“庭院中的梅花开得正好,红梅格外艳丽,与白雪极其相衬,我为兰儿折一枝,回去以白玉瓷瓶做装饰,放在屋子里,应该会很漂亮。兰儿喜欢梅花的香气吗?”
“我没有接触过梅花,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东方不败便运起轻功,轻松地折了一枝,他送到白离面前,“兰儿闻到了吗?”
白离看到模糊的红色在眼前摇晃,伸手抓住枝干,低头轻嗅,摸了摸柔软的花朵:“似乎还没绽放?”
“花要半开才好,现在是花骨朵,带回房去便能等到它逐渐绽开。如果将开得正好的带回去,明日便会凋谢了。”
白离摸着树枝上的花,找到一朵已经开放的,轻轻折下来,来到东方不败跟前,斜侧着插入他的发髻中。
东方不败怔住,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花。
白离说:“可能不会好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你应该与红梅相配,你若是不喜欢就丢掉吧。”
东方不败道:“我很喜欢。”
白离一手拿着梅花,一手牵着东方不败,缓缓在雪地中行走。
他们走了许久才回到屋里,房间内的炭火已经熄灭,跟外面的温度相差无几。
东方不败扶着白离坐在榻上,梅花放进盛白瓷瓶中,注入清水。他拿过火钳子拨弄炭火,很快就把炭盆点着。
东方不败取了汤婆子来,塞到白离手中,“昆仑山上也这么冷吗?”
白离道:“比这边冷多了,不过那边的房屋建的好,能完全阻挡风雪,室内要比外面暖和些。”
东方不败依偎在他身边:“你和玉天宝是一同长大的?”
白离笑了笑。
东方不败说:“看来是了。”
摩呼罗迦本该在沙漠,被他抚养长大的两个孩子却在昆仑,这本身隐藏着巨大的信息。
东方不败问:“那个曾经与摩呼罗迦前辈相爱的男人,就是声名显赫的玉罗刹吧?”
白离垂下眼眸:“嗯。”
东方不败轻声:“难怪。”
白离说:“我从未见过玉罗刹,他也不清楚我的存在。叔叔捡到我时,他们就已经分开。这些陈年旧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玉罗刹是西域明教的副教主,即便没有和叔叔的感情牵扯,他仍旧听命于圣子。”
“听起来圣子是个非常强势的人,一点都不像你口中的无欲无求。”
“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从来不会去依靠别人,所有其他人才会觉得他无欲无求。”
东方不败问:“不知我有没有资格面见圣子?”
白离道:“我不知道。”
东方不败亲了亲他的脸颊:“这个不急,你不是说要带我到山下去过年?可想好了要去哪里?”
白离道:“去燕北吧。”
燕北就在河北,离着平定州不远,来回也很方便。
东方不败问:“你要去见西门吹雪?”
白离说:“我一直都很想见他一面,只是始终没有机会。”
东方不败有些紧张:“你要和他比剑?”
白离笑道:“我不懂剑术,怎么跟他比剑?只是想见他一面,跟他说几句话而已。”
“那就好。”
“你也不准跟他比。”白离说,“他定然听说过你天下第一的名号,知道你武功高强,又与他年纪相仿,肯定会邀请你决斗,我不准。”
“好,都听兰儿的。”
房间里的寒气退散,逐渐变得温暖,东方不败为白离脱掉外面的大氅,收起放到一旁。
他看着坐在安静坐在榻上的白离,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寂寞,走到跟前,在他耳边轻轻说:“兰儿,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缅铃?”
白离茫然看向他。
东方不败笑道:“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白离脸颊渐渐羞红。
他怎么这么多花样!
第46章
时间又过去一个多月, 东方不败再也没有去过前面,白离照旧和下属们相处, 凡事都由他来拿主意。因为很少触碰底下人的利益, 日月神教欣欣向荣,再没有人提出过异议,默认了白离掌握实权。
临近腊八,日月神教准时放假。
白离在后院休息半日, 醒来后坐在东方不败旁边, 认真看他绣花。
他其实连针线都看不到, 只看到他的手臂在动, 过一会儿他手下的颜色就会往外蔓延一些。
东方不败怕他无聊, 安慰道:“很快就绣好了。”
白离问:“绣的什么?”
东方不败说:“原想绣鸳鸯的,只是我的功夫不到家,只能绣几只小雀。”
杨莲亭在外面说:“公子, 车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白离说:“再等一等。”
杨莲亭道:“是。”
东方不败又绣了一刻钟,收好了尾,将针线和绣花棚子收拾好, 送到外面的马车上, 再回屋给白离换上厚些的外袍,披上披风。
白离说:“若是天气再冷一些,你要给我穿多厚的衣服?”
东方不败给他手上塞了只袖炉, 因为他怕烫,不敢用炭火,特意做成汤婆子的样子, 里面灌了温热水, 担心凉的快, 东方不败在外面套了层毛绒罩子,也不至于太过烫手。
东方不败道:“我这是担心兰儿。”
自从认识缅铃的过程白离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恰巧第二日气温骤降,他竟然染了风寒,高热不退,东方不败在旁悉心照料,过了三四日才好。
白离对此不以为意:“人哪里有不生病的,上次只是巧合,我没有这么脆弱。穿这么多衣服身上行动迟缓,再厚我就走不动路了。”
“没关系。”
东方不败把他抱了起来,走出屋子,直接送进马车里。
白离搂住他的脖子,似乎有什么金闪闪的东西在他眼前晃动,白离伸手碰了一下,拽下了一枚坠着珠串的金钗。
“兰儿。”东方不败说,“好不容易梳的头发,要被你弄散了。”
“我不是有意的。”白离摸着他的头发,想将钗子插回去,却发现已经没了刚才的型,不知该从哪里入手。
“你不懂这个,还是我来吧。”东方不败取走他手上的钗子。
杨莲亭驾着马车沿小路下山,摇摇晃晃,走得并不平稳。
车厢内点了炭火和熏香,厚厚的车帘挡住外面的寒风,东方不败为白离脱掉外袍,取了本书来给他读。
白离觉得无聊,他回想了一下在昆仑时的过往,发现萧兰大部分只要无聊了就在练功房修行,难怪武功会这么高。
但是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练武,靠在软枕上,听着东方不败柔媚的声音怔怔地出神。
东方不败读完一篇,笑着说道:“这韦生也忒好骗了,若是世人都如粲儿这般对着海棠花树许愿,便可由男变女,怀孕生子,海棠花神岂不是忙得很。这般蠢笨,不怪他身体亏空早早离世,被粲儿和紫娘占了家业。”
白离回过神,他没有留意东方不败在说什么,随口应了一声。
东方不败放下书本,“我真想为你生个孩子。”
白离的慵懒倦怠一扫而空:“我不喜欢小孩。”
东方不败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听到白离这么说,不禁想逗逗他:“不用萧郎带孩子,你只管在前面做事,我来相夫教子。”
白离皱起眉:“你得为她考虑,孩子不是小猫小狗,总不能把关在小院里,不然她出去。等她长大该怎么办?”
“要是个男孩,就跟着你学着迎来送往,将来好继承神教,如果是女孩那就好好宠爱,待长大后,择一
位贤婿,备上多多的嫁妆,风光送她出嫁。”
什么男孩女孩。
白离疑惑地问:“你不是在说任盈盈?”
东方不败怔了怔:“你以为我想把盈盈带到身边教导?她年纪尚小,不知道长辈的仇怨,但终究是任我行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白离问:“你是想收养身世清白的孩子?”
东方不败拿着手帕掩嘴轻笑:“我指的当然不是孩子,你心思这般单纯,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白离反应过来,脸颊逐渐变红,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东方不败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
风雪严寒,山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他们一辆马车独自行驶在林中。
东方不败说:“从这儿到燕北的镇子上,至少还得两个时辰,兰儿若是不理我,这两个时辰该怎么捱?”
白离依然没转过头。
东方不败解开他的头发,取出木梳梳理好,伸手按了按头上的几个穴位,看他还是不说话,就给他挽起发髻,梳了个女子的样式,又重新拆开,乐此不疲。
“很无趣。”白离转过头说。
“赶路时不比在家里,的确沉默。兰儿要是困了就睡一觉吧,等到了地方,我叫你起来。”
“不想睡。”
“要不要吃点东西?”东方不败道,“喝口茶吧。”
车厢里帘子厚厚的,隔绝了外面的光线,虽然很暖和,却也沉闷。白离看不清楚,又能感觉到远离地面,身体如浮萍一般不着边际。
先前外出的几个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烦躁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的心情变得这样差。
东方不败拿起他的手,碰了碰已经倒好了杯壁,“杯子在这儿,水有些烫,兰儿可以先暖暖手,等一等再喝。”
“东方。”
“怎么了?”
“我应该说过,我喜欢的是男人吧。”白离温声道。
东方不败有些不安:“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白离一口喝掉滚烫的茶水,温柔地说:“没什么。”
东方不败看得心惊,连忙检查他的嘴巴:“快吐出来,刚烧开的水,你也不怕烫。平日里娇气,怎么这个时候反倒不讲究了。”
白离已经把水咽下去了,口中空空,只留下滚烫的温度。
东方不败取了冷水来喂他喝了几口,伸进手指检查他的口腔内壁,发现没有烫伤,松了口气。
“兰儿……”东方不败正想责怪他,没想到白离蓝色的眼睛里流出一滴眼泪,顺着脸颊垂落,滴在了他的衣服上。
白离也感觉到了泪水,面无表情地伸手擦掉泪痕,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东方不败揽过白离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不再正襟危坐,那份清冷漠然也消散许多。
他低下头,柔声问道:“怎么了?是我刚才说起孩子,惹你不高兴了吗?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你为什么要自宫?”
“我……日月教历任教主都会修行两门绝世武学,吸星大法和葵花宝典。任我行学了吸星大法,把葵花宝典与副教主之位一并传授给了我。如果我不练葵花宝典,是斗不过任我行的。
“修成葵花宝典的第一步,就是挥刀自宫。我也是被权势迷晕了头脑,那时又不曾对人动心,只觉得风月之事不过如此,没舍得放弃这难得的机遇。”
白离握着他的手:“疼不疼?”
“不疼。”
“骗子。”
东方不败道:“初时的确疼得厉害,尤其是夜晚格外难熬,总觉得它们还在身上,却不知该如何做,才能缓解疼痛,连续几夜无法入眠,独坐到天亮
。不过都过去了,伤口早已愈合,不会再疼了。”
白离闷声说:“你之前说的对。”
东方不败:“什么?”
白离说:“我那个时候,的确没有明白,自宫代表了什么。现在才知道你经历过如此绝望痛苦的过往。”
“兰儿这是后悔了吗?”
“我心情烦躁,同时对你充满了同情和爱怜,但是不后悔。”白离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东方不败拍拍他。
白离说:“我能不能提个意见?”
“兰儿直说就好,我都听你的,不用顾虑我。”
“我知道你在模仿女人,可是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你为什么不能模仿一个性格正常的女孩子呢?就算是任盈盈也好。”
东方不败呆住。
他从未想过这一点,只是按照自己理解的女子模样来做,从未想考虑过真正的女子是什么做派。
东方不败接触的女人很多,不说别的,就是他那七个小妾都各有千秋。
东方不败道:“兰儿不喜欢哪里?我可以改。”
白离说:“我的阅历远不如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自己观察好不好?”
要是他直接说了,东方不败绝对会照做。
白离现在不讨厌他穿颜色鲜艳的女装,也不反感他夹着嗓子说话,他只是非常厌烦,东方不败这副毫无自我的模样,他的外在充满了矛盾的魅力,但是人格上的自我矮化,实在让白离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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