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夏天,阳光渗过葱翠的树叶投下斑斑光影,空气中飘着浅淡的花香。在葡萄满藤、夏季安居的沃敏斯特小镇,山坡下的麦浪在风中摇曳,马尔福庄园大片的风信子沐浴在远离尘嚣的温暖空气里。
在德拉科十三岁生日这天,哈利动身前往马尔福庄园,拜访他们一家。门厅很大,金碧辉煌,布置得十分豪华,一条华贵的地毯几乎覆盖了整个石头地面。哈利大步走过时,墙上那些脸色苍白的肖像用目光跟随着他,他确信自己听见一个白发苍苍、长相酷似卢修斯的老者低声咕哝了一句“纯血叛徒”。他在一扇通向另一个房间的沉重木门前停下脚步,隐约听见悠扬的华尔兹从门缝里流淌出来,他转动了青铜把手。
门后是另一个世界。华丽的大理石壁炉里燃着熊熊旺火,火光照着屋子,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焕发着红晕。哈利继续走,穿过几个谈兴正浓的老男巫和一些家养小精灵,来到宴会大厅的中央。金色旋转楼梯通往二楼,每一级阶梯都摆放着花盆,楼梯两侧传来乐队响亮的、听起来像用曼陀铃伴奏的歌声。衣香鬓影,人头攒动,哈利从姿态万千的牡丹花般的贵妇群中穿过,只觉得她们身上的香水味有些呛人。
一楼的大厅布置得有些像画廊,四面墙上都挂满了德拉科的画。哈利伫立在一张巨大的画前,抚摸着冰凉的画框,他甚至能从木纹的细小区别上分辨出来,这是德拉科和他一起亲手打造的橡木画框。那幅画名为《眼睛》,是一双剔透如绿宝石、映满星空的碧眸,眼睛的主人平静而忧郁,他面朝一望无际的大海,他在唱众生皆悲怆。眼睛中的人是个金发男孩,他矗立在朦胧的烟光雾色之中,他朝着大海走去,直至身影变成一个小点,和激荡的海浪交融在一起。
巫师的画是灵动的,这幅也不例外。画中的眼睛轻轻阖上,无声地落下泪来,一滴绿色颜料拖着长尾,隐没在画框边缘,它在雪白的画布上宛若一条蜿蜒破碎的河流。凝视着这幅画的所有人都会无可避免地坠入他的悲伤和忧郁之中。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各位贵宾莅临德拉科的生日宴会,”卢修斯通过魔法放大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今天不仅是德拉科的生日宴会,更是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在今天的拍卖会上,我们将出售德拉科的这十二幅画。请看——”他像指挥家般优雅地握着魔杖,轻轻一抖,数道耀眼夺目的光线打在一楼大厅的十二张画上。
“拍卖开始时我会报出每一幅画的起拍价,凡是有意向参加竞拍的贵宾都可以举起手中的号牌,举牌的时候请高于您的头部。在座的各位贵宾将有权调整加价幅度,请大声报出您所加的价格并高举号牌。”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当全场出现最高价的时候,我依然要给其他竞买人三次加价的机会,三次机会以后再没有人加价的时候,我将根据保留价的情况决定是否成交,如果达到或超过保留价,我将敲下手中木槌以示成交,一经敲槌,任何人不得反悔。下面请看第一件拍品——《落日》。”
“500金加隆。”一个男巫喊道。
“600金加隆。”一位穿着粉红色缎面长袍,戴满了戒指,看起来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悠然开口。
“我出700!”大腹便便的富商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700金加隆一次,700金加隆两次,700金加隆三次……”沉重的木槌咚的一声敲下,“成交!”
马尔福夫妇倍感骄傲,卢修斯舒缓了眉头,平日里冷漠的灰眼睛流转着精明算计的光,纳西莎也好似扬眉吐气般抬着下巴,脸上难得绽放笑容,这让她看起来漂亮多了。而哈利眼里只看得到德拉科。他的心上人站在父母身侧,穿着一袭黑西装,不悦地蹙着眉。
《落日》《海港》《麦田》……德拉科的一幅幅画作被成功卖出,可他本人看起来并不高兴。
“接下来是我们今天的压轴环节,象征着德拉科近期最高的绘画水平的全新力作——《眼睛》!”
那张画甫一推出,就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他们醉倒在这片忧郁的绿色汪洋中。
“太美了,”一位宾客喃喃道,“我愿意出1000加隆。”
“我愿意出1500金加隆。”
“爸爸!妈妈!”德拉科面带愠怒,上前拦住卢修斯和纳西莎,他的脸色阴沉得像大雨将至,“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卖这幅!它是我的私人藏品。”
“小龙,你留着它也没有用呀,不如把它卖了,还能创造更高的价值。”纳西莎婉言相劝,“你看,大家都很欣赏你的画,愿意花大价钱买下它们,尤其是这幅《眼睛》。前段日子,你的老师告诉我,她已经没什么好教你的了,说明你的水平已经在她之上了。这些被高价卖出的画,难道不是你的实力的证明吗?”
“其他画随便你们,但是这幅,绝、对、不、行!”德拉科吼道。
“为什么?”纳西莎感到疑惑,“它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那是哈利的眼睛。那是他的初恋。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纳西莎解释,只能咬着下唇,一言不发,阴郁暴躁得像一头年轻的野兽。
那幅画最终并没有被卖出去,纳西莎向来宠爱他,尊重他的意见,撤下了画。而那场宴会结束之后,德拉科穿过一片狼藉的大厅,重重甩上卧室的门,气得摔碎了一只昂贵的花瓶。他愤怒的源泉并不是纳西莎和卢修斯想要卖出《眼睛》,而是他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因为,在这个夏天,他无意中听见了哈利的秘密。
无论他对哈利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日子总是要照常过下去,每年的夏天也照样如约而至。在他们即将升入七年级的那个盛夏,德拉科不由分说地把哈利带进家里。
“我最近没有创作的灵感,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模特?”曾经的温柔友善荡然无存,他现在对哈利说话的语气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匕首,冷得吓人。
哈利变得比以前更沉默、更忧郁了,他重新把自己封闭起来,用一层坚硬的躯壳掩饰柔软的内里,那个下雪天和德拉科打雪仗,深夜爬上天文塔一起看星星的狡黠灵动的他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十三岁的生日,错误的夏天。自从那个夏天以后,德拉科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对他的态度也难以捉摸,有时候看着他的目光深情得像一对恋人,可有时候又冷漠得像是仇人。
他不知道那个夏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想让德拉科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好,我答应你。”半晌,哈利低低地说。
卧室的门咔哒一声落锁,虽然共处一室,但德拉科再也没看过他,也没告诉他要做什么。他只是凝视着窗外的田野,每望一眼,就把画笔的笔尖蘸一下调色板上一堆堆黄色或嫩绿色的颜料。
“你想让我做什么?”以前看着德拉科作画是一种享受,哈利可以聚精会神地看一下午而不知时光流逝。可是现在,面对德拉科的冷淡与忽视,看着他作画反而变成了一种煎熬。心脏病许久没有发作了,可他的心脏还是钝钝地疼。
“把衣服脱了。”德拉科淡淡地说,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放下画笔,用没怎么沾到颜料的手给自己点了支烟,年轻英俊的脸庞笼罩在烟的青雾中,神色晦暗不明,“三年了,我承认我离不开你,但只是因为你是我的灵感来源。”
艺术本该是无对象的慈悲,但他的缪斯是哈利。
修长的手指抚上纽扣,哈利坐在床边,一件件脱掉衣服。他已经不会再为类似的话语而感动,他眼中的火苗早在三年前就熄灭了。卧室的窗帘被拉上,透不出一丝光亮,在黑暗中,他那光裸的身体却散发着精致瓷器般的莹白。对于同龄男生来说,他的身材有些过分瘦弱,他的颈项、锁骨和优美的腰线像一朵脆弱易折的玫瑰。
“叫你脱,你还真脱。”德拉科快要气笑了,“当裸模你也愿意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哈利·波特。”
而哈利垂着眼帘,只是沉默。
“你还想瞒我多久,我已经知道了,那个诅咒解开的关键就是一个所谓的真爱之吻。”德拉科用力一拍桌子,静物台上的青苹果滚落在地。
“不是这样的!”哈利站起来,“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德拉科嘴角挂着刻薄而残忍的微笑,“去床上解释吧。”
……
他对哈利所有的不满像沉重的雪崩一般倾泻出来。情到浓时,哈利凑上去想吻他的嘴唇,却被德拉科偏头躲开。一切结束之后,哈利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宛若濒死的鱼。他们刚才明明在抵死缠绵,可是德拉科的神色很高傲,很厌倦,仿佛只是在做无意义的运动。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炮友?模特和画家?”德拉科从背后抱着他,哈利没有看到他说话时脸上流露出的极为厌恶的表情。
“就不能是普通朋友吗?”哈利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痛,他根本不想只做德拉科的朋友。
“普通朋友不会上床。”德拉科在他耳边低语,轻佻又放荡地拍了拍他的脸,哈利瞳孔骤然一缩,他没想到德拉科会变成这种人。
德拉科嘲弄地扯起嘴角。
这就是他的友谊,敏锐而现实地,横陈在谎言与欺骗当中。
哈利扑上去亲吻他,吻落在颊侧,德拉科推开他走了。临走前德拉科撞翻了画架,调色盘倒扣在地上,里面的颜料泼溅出来,像血腥的凶案现场。
他把自己锁进了画室,留下哈利一个人黯然神伤。哈利坐在床上穿衣服,决定以后永远不再来马尔福庄园。
-01-02 23:53:32
第23章
哈利推门出去时,在走廊上和端着托盘的纳西莎打了个照面。纳西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这么早就走了,哈利,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纳西莎很喜欢他,虽然有几分是出于对他魔法才能的欣赏,但他每次来马尔福庄园时,纳西莎都把他招待得妥妥帖帖。即使腹中有再多愤懑,面对一个喜欢他的长辈,哈利也只能挤出微笑:“是啊,我先走了,今天就不留下来吃晚饭了。”
以后也不会再来了。他在心中默默说。
纳西莎看出他情绪低落,也不好再挽留。哈利独自穿过走廊,准备走下楼梯时,靠近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的门开了,德拉科从里面探出头来。
“哈利,你想参观我的世界吗?”德拉科站在黑暗中,他穿着T恤和灰色长裤,衣服上细细密密的墨点和那些或甩或喷溅出的线条,显得随性而又颓靡,哈利意识到他确实是个艺术家。他的语气仍然冷冰冰的,但又多了几分不确定。他皱着眉,似乎处于犹豫和挣扎当中,他对自己的厌弃感更重了。刚才哈利穿衣服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黑暗的画室中,无力地捂住脸。他怎么能这样……明知道哈利欺骗他、不喜欢他,还强行和哈利发生了关系。
哈利有片刻怔愣,但他总是不善于拒绝德拉科的任何要求。
“好。”他的嗓音有些干涩、沙哑,低低地说。
德拉科的画室从不对外开放,连他父母也不知道他每天在画室里面干什么。走进画室,哈利惊呆了。墙上悬挂着至少几十幅画,桌上也堆了一沓,他走到墙边,掀开箱子上的布,是他,还是他。这里所有的画,都是他。和德拉科曾经送他的那本画集不一样,和拍卖会上展出的《眼睛》也不一样,这间画室里的他,全都不着寸缕。德拉科笔下的他或灵动,或忧郁,有些画上,他碧眸含泪,有些画上,他眼尾殷红,哈利从未想过自己动情时能露出那样的表情。画室中间最大的那幅画上,他目光迷离,微微张着唇,仰着天鹅般的颈项,好似下一瞬就会听到他口中传出破碎呻吟,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画家画下这些画时,对他抱着怎样的瑰丽幻想。
哈利的脸腾地通红,他在这间画室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扭头想走,却被德拉科一把攥住手腕,按进一张看起来不牢固很容易塌的钓鱼椅里,德拉科发狠似地咬上他的脖颈。
“嘶……”好痛。不用看也不知道,他的颈侧现在一定出现了一圈鲜红的齿痕。德拉科怎么跟小狗似的,还喜欢咬人?
画板、画架、石膏、散落的凳子、铺着白色亚麻衬布的静物台……薄暮中落日的余晖投射在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体上,德拉科闷不作声,只是凶狠地在他的脖颈和锁骨上吮嘬出一枚枚红色的吻痕。
“不行……不能在这里,会塌的……”两个快要成年的男性,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这张小小的钓鱼椅上,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看上去摇摇欲倒。
“塌了就用变形咒修复。”德拉科满不在乎地说,有力的小臂将哈利整个圈入怀中。哈利失神地望着他清晰优美的肌肉线条和胳膊上那一小块沾染了灰色颜料的脏污,不知什么时候,德拉科也从青涩少年成长为了颇具荷尔蒙的成年男性。他看出哈利不够专心,于是掰过他的脸蛋,对准那两片饱满的嘴唇,重重吻了下去。
“唔!”哈利瞪大眼睛,心跳和惊呼声被吞没在这个吻中。他顺从地闭上眼睛,睫毛轻颤着,任由德拉科辗转舔过他的唇珠,勾出他的舌尖。再次睁开眼时——
世界花团锦簇,他看见了所有色彩。
“德拉科,你——”震惊、不解、诧异,内心跌宕的浪潮撞上岩石激出巨响。他身上的诅咒解除了,他恢复了!他想起格雷女士告诉他,只有真爱之吻,才能破解诅咒。而这意味着……他抬起头,撞进德拉科灰蓝色的眼睛里,德拉科来不及掩饰眼中流过的温情与爱意,只好匆匆沉下脸,强装镇定。
哈利笑了,他笑得胸膛都在颤抖,天边绚烂的云霞都失去了颜色。他三年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他搂着德拉科的脖子,贴近德拉科,在他耳边说:“德拉科,我喜欢你六年了。从你第一次为我动笔的那天起,我就为你而动情。”
德拉科瞳孔一震。
我喜欢你六年了……
六年。
哈利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德拉科的脑海中回响、震荡,久久不能平静。原来自己才是全天下最傻的人。德拉科气得想一拳捶上旁边的桌子,他在心里痛骂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哈利也喜欢他,也许他们就不会错过这六年。
自从三年前撞破哈利的秘密,这三年来,德拉科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哈利。或许他就是胆小鬼吧,撒一些拙劣的谎,用笨拙的演技警告哈利不要再靠近他,也告诫自己不要再喜欢哈利。可是当哈利一靠近,他那冷漠的外壳就粉碎得彻彻底底,他没办法做到不为哈利动心。他的爱痛而克制,在无数个矛盾的夜晚,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后悔,没有在天文塔上就对哈利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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