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有几个孩子?”罗恩问。
“只有我一个。”哈利说。分享食物让他们更加亲近,他也变得更健谈了,无论罗恩问什么,他都对答如流。要知道,他对不感兴趣的人可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你的父母呢?”罗恩问,“怎么没有看到他们来送你?”
“他们来了,”哈利说,“爸爸来送我和妈妈去学校——她是霍格沃茨的教授——我上车的时候,爸爸正在和妈妈告别,所以我一个人。”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想她现在应该坐在教授们的包厢里。”
“她教什么课?”罗恩一下子来了兴趣。
“魔药学。”
“她能放心你一个人吗?”罗恩问。
“可以,”哈利说,“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詹姆总是在球队训练,如果遇上重大赛事,十天半个月都住在俱乐部里;莉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寒暑假才在家,即使待在家里,她也天天泡在实验室里,研究能治好他的病的魔药。他很独立,詹姆和莉莉不在家的时候能照顾自己。
罗恩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儿,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不会是——”
“哦,我和我爸爸长得很像。”哈利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他的嘴唇红得像舔过的水果糖,整齐的牙齿像一排洁白的贝壳。“也许你认识他,我爸爸叫詹姆·波特。”
“怪不得我觉得你面熟!”罗恩惊叫道,“当然,没有谁不认识他……”他吸了吸鼻子,“那可是詹姆·波特,率领英格兰国家队拿到欧洲杯冠军的传奇找球手。我一直很想去现场看看他的比赛,温布恩黄蜂队的主场修建得很气派,对了,他还在为温布恩黄蜂队效力吗?”
哈利摇摇头:“前段时间,他跳槽去了普德米尔联队。你知道的,他们开出的薪资待遇更好。”
这时,在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显得更加荒芜,一片整齐的农田已经消逝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树林、弯弯曲曲的河流和暗绿色的山丘。
一个圆脸男孩敲响了他们的包厢门。
“对不起,”他满眼含泪地说,“我想问问,你们看见我的蟾蜍了吗?”
罗恩摇摇头,哈利慢慢吞吞地说:“等等……我刚才好像看到过,但我不知道它是你的,现在它应该已经跑远了。”
男孩大哭起来,“我又把它弄丢了!它总想从我身边跑掉!”
“它会回来的。”哈利思忖道,“假如你会施飞来咒,可以试着召唤你的蟾蜍。”
“我什么咒语也不会。”男孩泪眼婆娑,伤心地说,“那么,要是你们看见……”
他走了。
“既然你爸爸这么厉害,你肯定也会打魁地奇吧?”罗恩转过脸,羡慕地说。
“不,”哈利轻轻地说,“我不能打魁地奇,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魔杖,点了点座位上的零食,十几个包装袋同时哗啦撕开一道口子。
“哦,对不起。”罗恩连忙说,“我不知道……”
“没事,”哈利说。
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比比多味豆的袋子晃晃悠悠地升到半空中,微微倾斜,然后源源不断地朝哈利的手心里倒豆子。
哈利抓了一大把,塞到嘴里。
“你会施好多魔法!”罗恩赞叹不已,“对了,你用来搬皮箱的是什么咒语?”
“漂浮咒。”哈利平静地说着,举起魔杖,“很简单,你想学吗?”
罗恩点点头,在皮箱里摸索了半天,拽出一根破旧的魔杖,有些地方都剥落了,一头还闪着白色亮光。
“独角兽毛都要露出来了。不过……”
他刚举起魔杖,包厢门又开了。那个丢蟾蜍的男孩再次来到他们俩面前,只是这回是一个小姑娘陪他来的。她已经换上了霍格沃茨的新长袍。
“你们有人看到一只蟾蜍了吗?纳威丢了一只蟾蜍。”她说,语气显得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她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和一对大门牙。
“我们已经对他说过了,哈利看见他的蟾蜍跑远了。”罗恩说,可小姑娘根本不理会,只看着他手里的魔杖。
“哦,你是在施魔法吗?那就让我们开开眼吧。”
她坐了下来。罗恩显然吃了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哈利。
“还是让我来吧。”哈利沉稳地说,“但我不能保证成功,我也是第一次施这个咒语……”他举起魔杖,“纳威的蟾蜍飞来!”
一只蟾蜍像箭一样,穿过人群,直直朝他们飞过来,啪的撞上纳威的脸。纳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把盖在脸上的蟾蜍拿下来。
“谢谢你。”他感激地说,“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恩·韦斯莱。”罗恩咕哝说。
“哈利·波特。”哈利说。
小姑娘惊讶地看了看哈利,连珠炮似的说起来:“这是什么魔法?我把所有的课本都背会了,也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咒语。我在家里试过几道简单的咒语,只是为了练习,而且都起作用了。我家没有一个人懂魔法,所以当我收到入学通知书时,我吃惊极了,但又特别高兴,因为据我所知,这是一所最优秀的魔法学校。我叫赫敏·格兰杰,你是哈利,对吗?”
“这是飞来咒,”哈利刻薄地说,“你当然没有见过,因为要到四年级才学。”
赫敏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羞愤地瞪了哈利一眼,和纳威一起匆匆地走了。
她出去时,哈利瞥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下来了。火车似乎减慢了速度。他和罗恩脱下外衣,换上黑长袍。
“再过五分钟列车就要到达霍格沃茨了,请将你们的行李留在车上,我们会替你们送到学校去的。”这声音在列车上回荡。
列车放慢了速度,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旅客们推推搡搡,纷纷拥向车门,下到一个又黑又小的站台上。夜里的寒气冷彻骨髓,哈利打了个寒战。接着一盏灯在学生们头顶上晃动,哈利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高喊:“一年级新生!一年级新生到这边来!哈利,到这边来,你好吗?”
在一片人海之上,海格蓄着大胡子的脸露着微笑。哈利小时候就认识他,他是詹姆和莉莉的朋友。
他们跟随海格沿着一条陡峭狭窄的小路走下坡去,脚下的泥土路滑溜溜的,哈利磕磕绊绊,差点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他喘着气,抓住罗恩的长袍,罗恩伸手搀了他一把,关切地问道。
哈利摇摇头,脸色发白。
然后他们看见狭窄的小路尽头突然展开了一片黑色的湖泊。湖对岸高高的山坡上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城堡,城堡塔尖林立,一扇扇窗口在星空下闪烁。
湖边停靠着几条小船,新生们排成一列,四个人一组坐上那些船。小船划过波平如镜的湖面向前驶去,哈利凝视着高入云天的巨大城堡。小船载着他们穿过覆盖着山崖正面的常春藤帐幔,来到隐秘的开阔入口。他们沿着一条漆黑的隧道似乎来到了城堡地下,最后到达了一个类似码头的地方,然后攀上一片碎石和小鹅卵石的地面。
他们攀上一段石阶,聚在一扇巨大的橡木门前。
“都到齐了吗?”
海格举起一只硕大的拳头,往城堡大门敲了三下。
大门立即洞开。一个身穿翠绿色长袍的高个儿黑发女巫站在大门前。她神情严肃,哈利想,她应该就是妈妈说过的同事,麦格教授。
她把门拉得大开。门厅的石墙周围都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天花板高得几乎看不到顶,正面是一段豪华的大理石楼梯,直通楼上。
女巫对他们表示欢迎,简单介绍了四所学院和接下来即将开始的分院仪式。尽管哈利已经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中了解到每所学院的光荣历史,但还是认真地听麦格教授说话。
“弗雷德说,分院测验对我们的伤害很大,我想他是在开玩笑。”罗恩有点紧张地说,“如果我没被分进格兰芬多,妈妈肯定会生气的。”
“别紧张,”哈利安慰道,“我们只需要戴上一顶帽子。”
麦格教授带着他们走出房间,进入豪华的礼堂。其他年级的同学都已围坐在四张长桌旁,桌子上方成千上万只飘荡在半空中的蜡烛把礼堂照得透亮。四张桌子上摆着熠熠闪光的金盘和高脚酒杯。礼堂上首另摆着一张长桌,那是教师们的席位。哈利看见莉莉朝他挥了挥手。烛光摇曳,几百张注视着他们的面孔像一盏盏苍白的灯笼。幽灵们夹杂在学生们当中闪着朦胧的银光。
麦格教授往一年级新生面前轻轻放了一个四脚凳,又往凳子上放了一顶尖顶巫师帽。帽子打着补丁,磨得很旧,而且脏极了。礼堂里鸦雀无声。接着,帽子裂开了一道宽宽的缝,像一张嘴——帽子开始唱了起来:
……你也许属于格兰芬多,
那里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
他们的胆识、气魄和侠义,
使格兰芬多出类拔萃;
你也许属于赫奇帕奇,
那里的人正直忠诚,
赫奇帕奇的学子们坚忍诚实,
不畏惧艰辛的劳动;
如果你头脑精明,
或许会进智慧的拉文克劳,
那些睿智博学的人,
总会在那里遇见他们的同道;
也许你会进斯莱特林,
在这里交上真诚的朋友,
但那些狡诈阴险之辈会不惜一切手段,
去达到他们的目的……
帽子唱完歌后,全场掌声雷动。帽子向四张餐桌一一鞠躬行礼,随后就静止不动了。
“你是对的,我们只要戴上这顶帽子就可以了。”罗恩悄悄对哈利说,“我要把弗雷德杀掉,听他说得像是要跟巨怪搏斗似的。”
麦格教授朝前走了几步,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
“我现在叫到谁的名字,谁就戴上帽子,坐到凳子上,听候分院。”她说,“汉娜·艾博!”
……
最后,总算轮到哈利。他沉静地朝前走去,戴上那顶帽子,在帽子就要扣到头上遮住视线时,哈利看到教师席位上的莉莉正朝他露出鼓励的笑容,接着就是帽子里的黑暗世界和等待。
“嗯,”他听到分院帽说,“难。非常难。看得出很聪明。心地也不坏。有天分,也有精明、灵巧的头脑——四所学院都适合你,那么……我该把你分到哪里去呢?”
哈利紧紧抓住凳子边,心里想:“不去斯莱特林,不去斯莱特林。”
德拉科尖锐的话语、一切的冲动和不理智,伤了他的心。哈利本来想和他一起去斯莱特林,但那是在听见列车上的对话之前的想法了。
“不去斯莱特林,对吧?”那个细微的声音问,“拿定主意了吗?波特家的人一般都去格兰芬多,当然,你不太像个波特——这毫无疑问——不过,你仍然适合去格兰芬多。”
“不去格兰芬多,不去格兰芬多。”哈利在心里默念。
“不乐意?既然你已经拿定主意——那就最好去拉文克劳吧!”
哈利听见帽子向整个礼堂喊出了最后那个名字。他摘下帽子,两腿微微颤抖着走向左边的第二桌——那是拉文克劳的桌子。有几名学生站起来和他握手。
他松了口气。格兰芬多会跟斯莱特林一起上课,而拉文克劳和他们没有交集。他其实也没有拿定主意,只是在和德拉科怄气,才选择了拉文克劳。
哈利假装不经意地朝斯莱特林的长桌边上一瞥,德拉科已经和他的朋友克拉布与高尔会合,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当他们视线相交,德拉科敛起笑容,垂下了嘴角。
-01-02 23:52:28
第6章
哈利迫使自己忘记德拉科在列车上说过的话,但它们像一团系着沉重石块的水草,将他拽入冰冷幽深的湖底,肺里全是冷彻骨髓的湖水,他的呼吸逐渐变慢而微弱。他本来以为他们是朋友。原来这场相遇,只有他一个人是绝望而亡的溺水者,德拉科衣冠整齐地站在岸上,连长袍的边角都没有沾上水。
哈利没心思去听接下来的分院仪式,也不在乎身边是不是又有个人坐下。他沉浸在忧郁的世界中,思考德拉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后面的含义。他真的是个很糟糕的朋友吗?的确,他的身体不好,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也不想让其他人把他当作一件易碎品。小时候,他还会因为邻居男孩的欺凌而哭鼻子;长大以后,如果有人用先天的缺陷来挖苦他,他会对那人避而远之,甚至拔出魔杖。
他不介意那些粗鲁无礼的冒犯者,因为那代表他们压根不是一路人。可为什么偏偏是德拉科?对他伸出友谊之手、带他游览马尔福庄园、邀请他参加生日宴会的德拉科。在列车的包厢里,德拉科身边簇拥着一群人,无论是克拉布、高尔,还是趾高气扬的帕金森,在他眼里,他们和渺小的蜉蝣没有差别。
他原以为德拉科是不同的。他错了。
这时,剩下的最后一名学生布雷司·沙比尼被分到了斯莱特林。哈利认出他就是列车上跟着德拉科一起嘲笑他的男孩。在同龄人里,沙比尼的个子算高的,有高耸的颊骨,深色皮肤,狭长微微倾斜的棕色眼睛。他自信地走向斯莱特林的餐桌,德拉科探过身,和他握了握手,表示祝贺。有几个女孩好奇地打量他,可能在小声议论他的相貌。对此,沙比尼只是微微一笑,那是一种经过良好教养、显得有些刻意的微笑,精准到牙齿露出的面积和嘴角弯起的弧度,但非常迷人。
哈利想起生日宴会上,德拉科也是这样笑的,作为万众瞩目的马尔福小少爷,礼貌、矜持的微笑。只有他窥见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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