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手机铃声停了,又响了。
“只只,”陆霁行贴着方燃知的耳朵,像个恶魔似的低声问道,“我老吗?”
方燃知双眼无光,傻不愣登地听不见。
两秒后他极端战栗哭泣,奋力摇头回答陆霁行的话。
第三通电话,第四通电话......
锲而不舍地响,不接就是不知道停。
丝毫没有眼力见。
等不知道第几通电话不间断地打进来,陆霁行烦躁蹙眉。
眉眼间全是戾气。
然后他终于舍得抱着方燃知换姿事,回床边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没有备注。
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傻 B 最好有事,陆霁行眸光暗沉,划了接听,但没说话。
“燃知啊呜呜呜呜呜呜呜你终于接汪叔叔的电话了,我把钱还给你,虽然现在只能还1500万但我会马上凑齐的,你让陆总放过我吧呜呜呜......”
“滚,”陆霁行声调冷得像住北极,“别耽误我工作。”
挂断,拉黑,删除。
一气呵成。
陆霁行眉宇耸得老高。
汪秋凡真的太烦了,光进橘子太便宜他。
张程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初阳自窗口钻入,将卧室映得很亮堂,陆霁行垂眸,看到了似是软成一摊烂泥的方燃知,像果冻似的偎在他怀中,紧闭的双眸睫毛轻扑。
权身狼藉不堪。
......好像又过分了。
老男人陆霁行被方燃知的一句年龄大刺激得不轻,愤怒地势必要证明32岁和22岁很配。
他身体力行地证明了,只只也“没”了。
爱老婆尤为心切的陆总理智回归,垂首与人额头相贴测试方燃知的体温,不烫。
他松了口气。
随即小心地抱起彻底婚过袪的方燃知去浴室洗漱,里里外外做了清理,又仔细地上了药。
把人放进被子里时,方燃知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将盖在身上的薄被使劲儿收拢卷吧,最后严丝合缝地裹住自己才安心不动。
眼尾的糜红特别惹眼。
不管人此时听不听得见,陆霁行罕见地心虚,歉声道:“宝宝,我错了。”
嘴上认错的陆霁行安抚地轻拍方燃知的后背,待人眉头舒展开,安稳地进入了舒适梦乡,陆霁行才起身去书房,多记了一条工作要点。
【嫌弃我年纪老,要狠做七次(已完成)】
......
晚上方燃知睡醒的时候,整个脑袋和身体一样沉重,灌了铅似的,爬不起来。
接着他看见陆霁行走进卧室让他起来吃饭,方燃知的眼珠动了动,立马开始掉眼泪。
他表情没有很大的变化,只啪嗒啪嗒地哭,很茫然的样子。
待陆霁行走近,仿佛感知到危险,方燃知又马上扯住被子盖住脑袋,哽咽地说道:“我......我不要理你了。”
陆霁行单腿跪在床沿,脊背俯身弯下,隔着被子摸方燃知的头顶:“只只别哭。不哭,我错了,宝宝。”
“我要......出去工作。”方燃知小声抽泣着说。
“好,好,去工作。”陆霁行柔声哄道,“中午的时候吴至给你打过电话,我接的。等过两天《行涯》可能就会跑通告,行程马上就能安排出来,让你做好准备。”
被子往下扒拉出缝隙,方燃知露出眼睛,问:“真的吗?”
三根手指立起,陆霁行举天发誓:“真的。”
方燃知瘪嘴,眼睛更红,声若蚊蚋地启唇控诉:“你......你老是欺负我。”
怕被子里闷,陆霁行让方燃知的鼻子跟着露出来:“不欺负你了,真的。”
方燃知轻声:“我......”
“燃哥——燃哥你怎么还不下来啊!”某道中气十足的喊声从楼下穿墙入耳。
声音好熟悉,是不是哪个朋友?方燃知呆滞住:“谁啊?”
“小叔!你怎么叫个人那么长时间,我燃哥到底是有多能睡啊,六点了还睡!”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陆启一步三台阶。
而后可能是嫌太慢,迈出的步子顿时更大,最后五个台阶一步跨:“不是说要一起出去吃晚饭的吗?燃哥怎么还不起啊?”
这时,陆霁行回答了方燃知的话:“不肖子孙。”
来得是谁?
不肖子孙。
“扑通——”
方燃知立马翻身坐起来,起太猛,扯到了后腰,顿时酸软得呲牙咧嘴。
他顾不得揉,踩进拖鞋里站直,低头检查有没有穿裤子——穿了。又赶紧扯睡衣检查有没有穿戴整齐,没露胸没露.骨。
那口气瞬时松下去。
刚才哭了鼻子,好丢脸,方燃知虚虚地触摸眼睛,怕被看出异样,跑进浴室,火速洗漱。
“燃哥——”同一时刻,陆启出现在卧室门口。
但没敢进来。
他知道陆霁行上楼喊方燃知了,在楼下等得急,所以就冲了上来,但等真的到了楼上又怵。
小叔那张冷脸什么时候能温暖点,也太可怕了吧。
陆启扒着门框,像个小偷似的小心地在卧室门口探头,瓮声瓮气道:“小叔,我燃哥呢?”
“洗漱,”陆霁行冷冰冰地瞟他一眼,“谁让你上来的。”
陆启嘁了声,道:“你也太慢了,叫个人那么长时间。”
陆霁行冷声道:“这是我家还是你家?”
“......”陆启不服咧嘴,嘟囔地说,“小气。”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方燃知洗漱完,走出来,脸上没有丝毫异样,惊喜道,“小启。”
少年的脸还有些稚气,但与三年前相比,明显成熟了许多。
二人许久未见,陆启的眼睛瞬亮,立马不怵陆霁行了,跳着迈进卧室,像个大狗似的要扑过来:“燃哥我想死你了——”
“不准抱。”
就在他的手即将要触碰到方燃知时,陆霁行勒令制止。
陆启僵在原地,不理解,片刻后似乎懂了。
他小叔占有欲这么强吗?!
陆启:“我是你亲侄子。”
陆霁行漠然:“同样,你是个男人。”
“男人怎么了?!”陆启要爆炸,“男人不能碰我燃哥?”
“嗯,”陆霁行凉凉地扫着他,神情极认真,“我小气。”
不但小气,还释放冷气呢。
而且陆霁行此时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敢动手抱,我就敢拿皮带抽你。
突然想哆嗦的陆启:“......”
“还有,”陆霁行说,“不准再叫他哥了。”
陆启:“???”
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连称呼都被制止的陆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叫唤道:“那我应该叫他什么?!”
陆霁行挑眉,一字一句地说道:“叫他小叔叔。”
第59章
多年未见, 一见面辈分还不同了。
陆启怀疑人生。
不愿相信人生会如此变化多端。
方才在别墅收拾一下,方燃知换了衣服。
穿了款驼色的长风衣,戴了条米色的薄围巾。从头到脚都是陆霁行从衣帽间挑的,并亲力亲为地给人穿戴。
恍若方燃知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废物。
而方燃知本人, 浑然不觉这样有什么问题, 怡然自得。
几人出了别墅行至外面,陆霁行去开车, 陆启跟在方燃知后面, 表情沉重。
这个家, 他怎么突然就看不懂了?
家里真的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为什么他这么格格不入?
不多时,黑色的保时捷徐徐抵达眼前,方燃知拽了下陆启的袖子:“小启,上车啊。”
“......哦。”陆启双腿僵硬地抬步, 拉开车后座的车门,一抬眼看到副驾驶的门也打开了。
他小叔下车,亲自给方燃知开的车门。
三年前, 小叔的面容还是沉冷的不食人间烟火, 三年后,陆霁行都下凡亲自煮饭了,陆启大惊失色,夸张道:“姓陆的, 你怎么这么做作!”
“咣当——”
待方燃知坐好,陆霁行关了副驾驶的门。
闻言侧眸冷淡地瞟了陆启一眼,半步到达后座的位置,然后抬起一脚就把他踹进了车里!
“啊——!”陆启滚趴在真皮座椅上哀嚎出声, 猛地回身手指陆霁行,想脏话连篇。
对上陆霁行漠然的眼神, 又霎时哑火,无语地躺下,拍着肚子说自己惨啊。
比他说陆霁行做作的时候还要做作两分。
倒是忘了,陆霁行在揍他的时候,可不是天上的神仙,只是一个管得多管得严、还特别可恶的家长。
陆霁行:“废话连篇。”
后座车门关上,陆启一骨碌爬起来,扒住副驾驶的椅背,告状:“燃哥,你管管他!”
眼睁睁地看着陆启被踹进车里,方燃知稍吓一跳,回身正要关心,便听到陆启鬼哭狼嚎得厉害,与几年前相比过之不及。
眼睛再朝下看去,陆启深色的裤腿上连半个脚印都没有,陆霁行可能根本没碰到他。
忽然之间,方燃知就想到了以前在陆家,陆霁行每次刚把皮带拿出来,还没扬手,陆启就马上大哭着说好疼好疼好疼,小叔杀侄子了......
等皮带真抽上去,他反而没那么大声了。
方燃知:“......”
副驾驶的椅背突然被摇晃起来,陆启气死了,又不敢冲陆霁行发脾气:“燃哥你管管他!”
“我......”方燃知羞愧,小声地说,“我管不住。”
“你为什么管不住?”陆启不信,提醒道,“你现在不是他老婆吗?”
“......嗯,”方燃知心下觉得高兴,但又不好意思,实话实说道,“小启,你明明知道的,都是他管我。”
一直以来,陆霁行充当的都是大家长的角色。
孩子敢管家长吗?
没几个敢。
只见过家长管孩子的。
陆启呆滞:“......”
觉得人生无望。
“我说了让你叫他什么?”
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陆霁行抬眸,从后视镜里注视着陆启:“记不住?非要乱辈分?”
陆启苦着脸。
从12岁就喊方燃知哥,七年过去,方燃知长辈分了,他还是那个会挨打的陆启。
而且喊燃哥都喊习惯了,谁能一上来就能麻溜改口叫“小叔叔”啊。
陆启据理力争,道:“我需要时间消化,叫不惯。”
“抽你的时候需不需要时间消化?”陆霁行淡漠道。
“......”
陆启能屈能伸:“燃——小叔叔。”
声音小得仿佛蚊子嗡嗡。
别说他叫不惯,方燃知都听不惯,两只耳朵着了火似的,滚烫。
几个月前陆启就回国了,按理说那时候就该过来找方燃知。
最初也确实是这么决定的。
但通完电话,陆启从陆霁行嘴里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小叔,把他燃哥——现在是他的小叔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下拐到了床上。
令人发指。
当时方燃知好像在跟陆霁行分手,陆霁行暴怒,脾气非常不好,陆启“受惊过度”,哪里敢过来触霉头。
后来两位叔叔关系回暖,变好了,方燃知又进组工作,陆启性格大大咧咧,顾及不到的时候容易闹腾。
怕被狗仔拍到给方燃知添麻烦,陆启也没敢去剧组打扰。
好不容易等到方燃知工作杀青结束,挑了今天过来,没想到傍晚五点多方燃知还在睡觉。
真是值得令人深思。
“真是奇了怪了,我小叔有了老婆,我要喊小叔的老婆小叔叔,”陆启真诚发问道,“为什么不是小婶婶呢?”
“......”
车厢寂静无声。
保时捷安稳地行驶前进,速度不疾不徐。
冬日里各商店开得早,霓虹灯早闪烁一片。
糜彩的灯光透过车窗映进车厢里,滑过几人的面颊。
前方是六十秒的红灯,保时捷缓缓停下,陆霁行的眼神像看个蠢货,扫向后视镜:“因为我爱人是位先生,所以你要叫他小叔叔。”
方燃知的耳尖通红。
下巴戳进米白色的围巾,掩住轻轻上扬的唇角。
他真的好喜欢听先生说话。
陆启哼道:“我就不信你不喊‘老婆’这个称呼!呵,我才不管,我就要叫小婶婶!”
“小婶婶,婶婶,你看看我啊婶婶——”身体前倾,两条胳膊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方,越过方燃知的肩膀想抱他,“小婶婶你别看我小叔了,天天看也不嫌烦,看我......”
“爪子,收回去。”陆霁行一记眼刀射向陆启,并不亲自抬手制止。
陆启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怂到家了,丢人都能丢到巴拿马。
他幽幽地道:“小婶婶,我拜托你,管管我小叔吧......”
受不了了,方燃知被喊得面红耳赤,七窍生烟,回身抬起一巴掌便拍在陆启的脑袋上:“小启,你......你别喊了。”
今晚是第二次挨打,陆启茫然眨眼,随即倒在车后座,可怜地环抱住自己,假哭道:“没有天理啊,真是哥大不由弟,转眼变成小叔叔,就开始教训亲侄子了......虽说以前我不好好学习,燃哥也会把我的头当皮球,但那能一样吗?那时候我们两个是平辈啊,就算挨了打,我是心也甘情也愿,可是现在呢?辈分不一样了,变成家长教训晚辈了,我怎么就不能长辈分呢,怎么现在都能揍我呢?......早知道我就该下手为强,让我燃哥跟着降辈分,变成姓陆的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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