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坐炉前吃饭的时候,时昭才听他们说了协商的结果。
何似薇婚期已定,她的事情最紧要, 大家都同意她的嫁妆最先交货;陈茂以半个主人自居,虽然他先下的定, 但是同意先做威远镖局的货箱;他下的定,只要先把时昭已经做了开头的几个先做完就好了。
买家商量好了, 时昭自然没有意见, 他先做哪个都一样。
吃饭的时候, 林彩芳不时望向艾叶,似乎想确认些什么,还掉了两次菜,不免有点引人注目。
此前被她噎了的何似薇望了望艾叶,又望了望林彩芳,蹲着碗筷笑得意味深长:“林小姐是改变主意?还是另有发现?”
其他人不解地望向何似薇,林同却似乎感到这话别有深意,警惕地护主:“何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何似薇回以特别真诚的笑容:“没事,我方才与林小姐在院中闲聊,她说这荷塘村风景秀美,青山俊朗;我道这清水河,涓涓细流,却也别有韵味。想来林小姐经过一番感悟,应是赞同我的意见了。”
说罢神情轻松地夹了一块豆腐,端庄地吃了起来。
方才林彩芳频频去看艾叶,她才留意到这个不起眼的时家小仆从。多了几眼,便也看出门道。这人一身汉子的装扮,分明却是个双儿。想来是林彩芳此前在厨房发现了实情,这才有了刚刚的一番失态。
很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都有通房的丫头、双儿伺候,她不知道时家这样败落的家庭原来也有。而且这时公子好像还有些特别的癖好,喜欢把通房双儿打扮成小厮模样。
这些身份低贱的人一般是上不得台面的。主人娶了正妻,他们运气好的能当个侍妾,也得未来主母大度,日子方能好过些;运气不好的,依然是个通房的奴婢,若是主母小气,那日子必然是难熬。
但不管怎么说,在冲着对方正妻的目标去,以为对方孑然一身的情况下,猛然得知对方早就有了人,而且人家相处的时日还不短,这心中必然不会好受。
原来人家未婚,却并非房中无人,林彩芳怕是要失望了。想到这里,何似薇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以林彩芳的个性,绝对容不下这个双儿。但看时昭对这双儿的照拂,便知时昭对这双儿不是当个普通的通房对待。
林彩芳行走江湖,端的是有个性,想来她不会不介意,不然就不会有刚才失态的表现。他们的事,成不了。
想到先前林彩芳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何似薇的心情更好了。
听了何似薇的话和林同对何似薇的诘问,林彩芳回了个笑容:“随便聊聊而已,同叔不用在意。”
何似薇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言。
何似已觉得今日的妹妹与往常的表现相去甚远,却又说不出为什么。但不管怎么说,外人要是欺负他妹妹,他是绝不答应的。他原本正想答话,听到林彩芳的答话还算妥帖,林同也不再多言,也才没开口。
不然他定要出声维护。
晚膳后,时昭找了个机会单独与陈茂聊了一会。把自己写好的引荐信交给陈茂,并嘱咐他:“我的这位好友是青州府督造的二公子李颉,你前去拜访的时候,要避着点他家其他的人。”
“你与他相见,麻烦带我向他问好,并问皓月可好。有劳陈兄了。”说着时昭拱手行了个礼。
陈茂也知道大家族内宅复杂,时昭交代自然是铭记于心。见时昭行礼也赶忙还礼:“此事当是我谢你才对,你怎的先谢起我来了。放心吧,我一定带到。”
他们走后,时昭那段时日一直在家中忙着赶制几个货单。家中树木虽然还有,但做这么多家具、柜子,未必够。
此前他们是有贴招子在墙上,但不得不说,山里识字的人的确太少,他们加了画,也很少有人能领悟。主动敲门卖树的更是少之又少。
时昭觉得,或许也不一定是山民看不懂招子的意思,而是没人招呼,山民也不愿主动来问。毕竟对于自己这个外来的人,他们也保持着戒心。所以虽然离当初写招子又过去了一个月,但他们并没在这段时间买到几棵木头。
时昭要忙于做木工,无法分身买木料。艾叶自告奋勇帮少爷买树,但时昭却担忧他不识字,做不好这差事。
要是艾叶买树,他晚上还得自己来记一遍账,但是艾叶回忆白日购买情况又难免有偏差,多费一半时间,还不准确。
艾叶想了想道:“我们可以请小荷和他娘父来帮我买树啊。他们父子俩都识字。”
“但是这样却要耽搁婶婶他干活。”时昭觉得不太可。
艾叶又道:“少爷,您给点报酬给婶婶不就行了吗?就当是雇他帮咱家干活。”
“有道理。小叶子,你想的真周到。”时昭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好,“那我们马上去找小荷和婶婶,明日就是麻旺镇赶集的日子。不要耽搁了时间。”
艾叶有点忐忑:“先问过夫人吧。”
艾叶怕自己经常单独跟少爷相处引得夫人对自己有看法。
“行,我去问。”
听了儿子的想法,时母也觉得艾叶想到办法好。
这个小奴才,虽然他出身低贱,也不懂什么圣贤书,但在帮衬儿子这一点上,倒是尽心尽力。
想到儿子曾经给自己的保证,只要儿子娶妻生子,他要留着这个小奴才跟他好,就随意吧。
时昭和艾叶去小荷家说明来意,小荷和兰雨自然没有半个不字。说到报酬,兰雨说什么也不肯要。
时昭语重心长地劝道:“婶婶,我这事不是一日两日。只要我做起来了,就是经常的事早晚是要招个账房的。我请谁不得付钱呢,还没有请您踏实,您就不要推辞了。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老麻烦您,还得去雇旁人。”
兰雨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也就不再推辞,但他很诚恳地道:“那我们说好了,你看着活给,别说看我家不容易,就多给。”
时昭爽朗地笑道:“放心吧,婶婶,我们按照行情来。”
第二日,兰雨父子一大早就来了时家,时昭他们还在吃早饭。时昭母子邀请兰雨父子再吃一点,他们都说一句吃过了,还是先干活。
时昭也没多劝,兰雨脸皮薄,放不开,慢慢地以后熟悉了就好了。
吃过早饭,时昭帮着先把桌凳抬到外面,安顿好他们之后,才回到木工房忙干活。艾叶和小荷父子就留在大门外收购木头。
看到他们这么大的阵仗,以前知道时昭买树的一些山民就会跟艾叶打招呼:“小兄弟,又买树呢?”
也有人见兰雨父子也在,很是好奇:“兰雨婶子也在这帮忙啊。”
“承蒙时家小哥看得上。”兰雨有些拘谨地应道。
于是这一天,时昭在木工房干活,艾叶和兰雨父子就在门外收购木头。艾叶和小荷负责购买、讲价、谈生意,兰雨负责算钱。
谈好生意,艾叶点钱;兰雨负责记账;小荷指挥卖树的村民把树放到他们制定的地方。三人分工合作,到是做得井井有条,账目也清楚明了,给时昭省了很多事。
中午收了摊,傅疏影留兰雨父子在家用饭,说让他们自己做,做了一块吃。兰雨见自己不是吃白食,也就同意了。
吃饭的时候,时昭说起先前看过的账本,对兰雨赞不绝口:“婶婶和小荷今日真是帮了我太大的忙,今日买的树也还远远不够,过两日县城赶集和往后县城镇上赶集,我都还要买树,希望婶婶和小荷都能来帮我。”
时昭还跟他们说:“此前我朋友定了一批货,已经把一部分形状大概做出来了,现在需要打磨。婶婶和小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忙,不如就过来我家帮忙。我现在得先给他那生意上的伙伴做嫁妆,这事比较急。”
时昭是真心想找他们来帮忙,这次三个生意挤在一起,他一个人实在太累了,必须想办法减轻负担。
别的工序找人也做不了,但陈茂要的那批小玩意虽然很讲手艺,然而前期几次打磨,却不需要太高的技艺,普通人稍作教导便能很快掌握。
兰雨他们答应前来帮忙话,这样前期几次打磨的活就可以交给他们做,自己就能腾出手去做何似薇的嫁妆。
怕兰雨心中有顾虑,时昭还说:“我不但请您和小荷,还要请宝根来帮忙。我朋友那批货有两百多个,我一个人得做将近两个月。现在我先做别人的活,但可以先给我朋友的活货把木胎做出来,你们先给我打磨木胎,等我有空的时候再调整收工。这样就能双管齐下,可以省很多时间。”
有了今日帮忙做事的经历,兰雨见是踏踏实实真的有事要做,而且时昭还要请陆宝根来帮忙,是真的忙不过来,不是接济自己,就爽快地同意了。
时昭后来就按着此前的计划,先把给陈茂做的那批货先做了一批模子,等到需要打磨木胎的时候,又招了陆宝根来帮忙。
就这样,时昭一边做着何似薇的嫁妆,不时改动一下兰雨他们打磨的木胎,一边等着衙门来通知下一次升堂。
但衙门的通知却迟迟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的事业开始发展了。
第74章 审结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虽然还没到当初约定的半月之期,时昭心里还是颇为着急。
这段时日兰雨父子和陆宝根都在时家帮忙,到后面时昭做木胎没有那么快, 时母的花样都画好了,要缝制衣物、绣花样,兰雨就去帮傅疏影的忙了,留下三个小的帮时昭打磨木胎。
兰雨性格宽容又懦弱,自从把事情委托给时昭后,从没追问半句。但时昭每天看到兰雨,就想起当日兰雨父子被欺负的场景和自己的承诺, 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他算盘着日期, 暗暗道, 要是到了半月之期, 衙门还是没有半点音讯, 他就立即再上衙门询问。
眼看着第二日就是时昭给自己的心里最后期限, 衙门还是没有半点风声,当日收工送走兰雨父子和陆宝根之后,时昭就想, 明日得休息一日去衙门再跑一趟了。
谁知当晚宽了衣衫正要休息,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再就听到院门被敲得砰砰直响。
虽然没到半夜三更, 却也是到了夜晚。时昭听到敲门声,重新批上衣衫, 从床头摘下宝剑。
他拿不准是谁,就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 也没有出声, 反而把家里的灯都灭了。准备让母亲和艾叶先躲去密室了, 自己再去开门。
大概是见屋里没有人应声,原本亮着的灯也随着敲门声灭了,就听到门外的人大喊:“时昭,我们是县衙的,崔世清!”
崔世清?崔捕头?
时昭叫住了母亲和艾叶,凝神听了一下,真是崔捕头的声音。
“稍等一下。”时昭应了门外的崔世清一声,重新点亮屋子里的灯,对母亲和艾叶道,“衙门的人,不用躲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依然把宝剑捏在手中。
他很平静地安排了母亲和艾叶,内心却是忍不住的激动。衙门这半夜三更前来定时有事,他想不到自己这段时间与衙门别的渊源,只有兰雨家的案子,想来这是衙门有回应了。
只是有点想不明白,为何会是半夜三更的来。
时昭打开院门,看到门外乌压压一片捕快,有些惊讶道:“崔捕头来告知在下升堂之事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崔捕头一行迎接进门,崔捕头并未进门,站在门外道:“的确是来通知你明日升堂,但这么大的阵仗却不是因为你。”
“那你们这是?” 时昭有点不明白。
“去兰雨那几个大伯哥家呀,今晚得把人看住了,明日一早进县衙。”崔捕头道,“公务在身,你家我们就不进了。”
“这……”时昭没想到事情一下发展这么快,“喝杯茶也来得及吧?”
崔世清摇了摇头:“茶也不用了。今日登门还有一事,那个苦主兰雨,是我们去通知他还是你和我们一起去?他家就两个双儿,我们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又半夜三更的,怕吓到他们。”
时昭没想到崔捕头这人五大三粗的,心思倒还蛮细致的。他拢了拢衣衫道:“我,不,我们和你们一起去。崔捕头稍等。”
时昭是打算叫上艾叶一块去。艾叶在,想来兰雨父子不会那么紧张。
“?”崔世清看着他,很是诧异,不知时昭的“我们”的“们”是谁。不过也是这一耽搁,这会他才留意到时昭手里提着宝剑。
“你小子还防着我们呢?”崔世清用自己的佩刀拨了一下时昭手里的宝剑,调笑道。
时昭歉意地笑笑:“怕是仇家上门,对不住了。”
“能够理解。”崔世清点点头,想起时昭被刺杀的事,和他们得到的回函。
时昭道:“要不崔捕头你们先过去,你带着这么多差爷等我就不太好了。我收拾一下,把我们家小叶子带上,一会先去陆大富家找你们,再一起去兰雨家。”
“那也行。反正我们今晚就在陆家湾待着了,你也不用太着急。”崔世清道。
“好的。多谢崔捕头。”时昭拱手道。
送走崔捕头一行,时昭到没有急着去叫上艾叶就走。而是想起崔世清他们一行半夜风尘仆仆的来,今晚是不能睡了。怕他们饿着,叫艾叶一起蒸了些馒头装进小木桶里,才往陆家湾去。
为了谨慎起见,时昭叮嘱母亲将房门插好后今晚先去密室里住。
自己不再家,母亲一个人在家他终究是不放心。
晚上出行,为了安全着想,时昭是带着宝剑去的。为了不吓到可能遇到的赶夜路的普通村民,时昭把宝剑挂在披风里面,手上拎着装馒头的小木桶,到也看不出什么。
他们到了陆家湾,直奔陆大富家而去。大概是因为捕快们的到来,陆家湾今夜也是一个不眠之夜。时昭到的时候,陆家湾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在本该睡觉的时间里,院坝里、屋檐下,却到处站着窃窃私语的人们。
见到夜半到访的时昭,他们眼中露出既敬佩又畏惧的目光。
陆大富和他另外两个兄弟的家都被县衙的捕快包圆了,他们的房子四周,站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时昭走过去,跟崔世清打招呼,把小木桶递给了他们:“兄弟们辛苦了,一点小心意,半夜垫垫肚子。”
崔世清到也没有客气,接过木桶递给一旁的下属。对时昭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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