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今日也来看了县令大人升堂?”时昭坐下问。
“是啊,没想到县令大人时隔大半年, 又开始做事了。贤弟,你还真行。”陈茂夸赞道。
时昭笑道:“陈兄谬赞了,这是县令大人爱民如子,为民着想。”
陈茂笑了笑,也不知信了没信,反正没有再问。
“陈兄今日找小弟不知有何要事?”时昭想着何似薇的婚期还有大半个月,这也还没到交货的时间。要说陈茂单独想找自己喝茶吧, 要是艾叶他们不在倒有可能, 如今自家车上一群人, 他感觉陈茂不会这么做。
果然, 时昭问了陈茂就道:“我是有件事想告诉贤弟, 我前往青州府官府碟引, 水城这边的办下来了。”
陈茂的话语中充满喜色。
“啊,恭喜陈兄。”水城这边的事办妥了,现在就差青州府那边了。以李颉的能力, 时昭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茂喜笑颜开地道:“这还要多谢贤弟代为引荐。当然,今日找贤弟还有另一件事,我打算即日前往青州府, 想带点货走,不知贤弟那边木盒容器做了几个?先说啊, 我不是来催货的,就是做了几个拿几个走, 拿着当引子, 说不定就有人下定。”
“陈兄真是太有生意头脑了。”时昭听完陈茂的想法, 由衷地佩服。
陈茂真是生意天才!
“不过这很快就要过年了,陈兄现在出发去青州,年前赶不回来啊。”时昭不由问出心中的疑问。过年是大事,不知陈茂怎么想的。
陈茂饮了口茶道:“就是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别人不干活的时候,我先去把这官府的碟引搞定,这样来年开年才好正式做生意。年前是赶不回来,但这也没办法。就像忠孝难两全一样,这生意和团圆也难两全啊。”
“我也想阖家团圆,但是这一耽搁下来,等到年后再去,那会正是干活的好时候不说,而且到时候人多了,去青州府办碟引的商人肯定也多,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一直耗在青州府办碟引,就办不了别的事,明年的行商就会受到影响,后面大半年就都耽误了。”
“别人都道你们行商挣钱,这钱也来的不容易啊。”时昭道。
他是真心觉得陈茂很不容易。这个时候去青州府,除了感情上说的不能在过年时阖家团圆以外,而且道路很难走。
青州府地处北地边关,这会正是漫天大雪的季节,越是靠近青州,那道路也越难走。
“想要人前显贵,人后定然受罪。”陈茂笑了笑,“没办法,都是混碗饭吃。这样一想,还是读书做官的好。”
时昭不知道他这话对不对,还在琢磨,就听陈茂想了想又道:“或许官老爷也会有自己的难处,比如说什么官场站队。要是站错队,一不小心还会掉脑袋的。”
时昭听了,不由得沉默下来。他的感受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
“是不是为兄说错话了?”陈茂见时昭的神情有点不对,有点紧张地问道。
“没有,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时昭道,随后介绍了一下现在做了的货物情况。
“这次你定的量大,不是一个做完再做一个,而是先做了一批木胎,再慢慢加工。现在已经做好的成品有二十几个吧。”
“不知陈兄具体哪天走,有十几个已经打磨得差不多了,可能再有两三天就能全部做好。不过明日衙门要去给我那官司的苦主主持公道,丈量田地归还。他一个双儿支撑不了这么大的事,我得去搭把手。明天可能没有时间做,那十几个要完全做好就得往后推一天。”
怕耽误陈茂行商,时昭把情况仔仔细细地介绍了一遍。
陈茂道:“我这边还要稍作准备,大概三日后动身。这样吧。这几天你要是有空,就帮我先一个做好再做另一个,能做好几个算几个。当然,帮我的同时都要在不影响给何兄的妹子做嫁妆的情况下。大后日傍晚我去你家拿货,第二天一早出发。”
“行,没问题。”时昭道,“我也想请陈兄帮忙带个话给何兄,到时交货,是我们送去,还是他来拿。”
上次他们在时家只商量了取货时间,忘了说去取货方式。
“是这样的,我家的马车小,只能载人和装小件的物品,金钱柜还能凑合,但梳妆台那样的大家具是装不下的。何兄他们也是自己做生意的,如果他们方便自己来拉货,我这边可以返还一些雇车的费用,不然我就好提前去雇大车。现在快过年了,车不好雇。”
“行,这事我去问,大后日我去你家拿货的时候,回你消息。这也是当日粗心,忘了把这事敲定。”陈茂道。
两人把事情说完,就在茶楼作了别。
时昭出茶楼的时候,特意看了下茶楼的沙漏,还没待他看仔细,就听到旁边的钟楼上传来鼓声,已经未时了。
想来车上的人已经饿坏了。时昭三步并着两步,走到自家马车旁,掀开车帘道:“都饿坏了吧?走,先找个酒楼用膳。”
第二天一早,崔捕头带了一帮衙役浩浩荡荡地荷塘村,声势颇为壮大。时昭一家听到声响,也开了门看热闹。令他惊奇的是,他在前行的队伍中看到一顶官轿。
县令云升飛也来了。
衙门在陆家湾摆开阵仗,县令云升飛坐镇指挥,丈量县衙的存档田契上,陆行远所有的土地;核实诉状上提及被陆家兄弟和村民强占的财产,一并归还给兰雨。
官府还真能给一个贫穷的双儿做主?这样的事,在水城历史上都没有过。听到这个消息,这天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跑来陆家湾看热闹,上千人见证了这个历史时刻。
陆行远原有的田契被他的几位兄长毁坏,县衙重制了田契交给兰雨,并在衙门留了批注,以前的田契作废。
时昭忙前忙后,帮着兰雨对接官府,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帮兰雨拿回了自家所有被强占的家产。
拿回田地的兰雨又哭了一场,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只能对云升飛跪地跪地连磕了几个响头:“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
事后他找时昭,想请时昭帮忙给县令大人表达下谢意。需要置办些什么,时昭全权拿主意。他把拿到的所有赔款都交给了时昭,并道不够的,事后变卖了家产再给。
时昭对他道:“婶婶不用客气,县令大人不会收的。这也是他的职责。”
但是单独面对县令大人和云升飛的时候,时昭也转达了兰雨的意思,并摊手展示了手中的两贯三百文钱。
都是判决后兰雨拿到的赔偿。
云升飛看着时昭手中的几贯银钱,笑道:“你这是存心要我难受。”
时昭合拢手掌:“学生不敢,只想替村民兰雨传达心意。”
“拿回去吧,让他拿着家产以后好好过日子便是。他苦了这些年,希望这样能让他苦尽甘来。”云升飛道。
崔捕头在一旁盯了时昭半晌,小声道:“希望你是个真君子。”
眼神中有一种若是时昭胆敢欺骗,他便不惜同归于尽的狠厉在里面。
时昭坦诚地笑了笑:“这一点,崔捕头尽管放心。”
说罢时昭又转向云升飛,恭敬地拱手行了个礼道:“县令大人也见识了今天的盛况,可见虽然水城土司制和宗法观念影响深远,但百姓渴求的还是官府的依律行事。”
“不知大人是否考虑过,从根源上断绝,或者尽可能减少这类问题?”说罢时昭眼神热切而又渴求地看着云升飛。
云升飛饶有趣味地望着时昭:“怎么个从根源上断绝法?说来听听。”
“清查财产、丈量土地、打击村霸、打击官商勾结,解决民间遗留的历史纠纷;在老百姓心中树立律法意识,减少私下斗殴逞强的作风,扭转社会风气。”
时昭没有丝毫隐晦,直接道来:“如此百姓得到实惠,大人也有了政绩。上封见了政绩,自然也会对大人有所嘉奖。”
“我知道大人昔日也受了不少委屈,但百姓总是无辜的。大人今日的做法,也说明在大人心中,正义和担当一直都在。”
云升飛愣了一瞬,眼神犀利地望着时昭。
时昭也不闪避,目光迎了上去:“不然大人今日何必兴师动众。”
却是目光澄澈。
云升飛看着时昭澄澈的目光,半晌道:“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让本县还说什么。”
时昭听了心下一愣,转而又是一喜,赶忙道:“学生代水城百姓谢过大人。大人明镜高悬,爱民如子,实在是水城百姓之福。”
云升飛倨傲地甩了一下袖袍:“别着急谢。你提的议,到时候少不了你的事。”
时昭忙道:“但凭大人差遣,学生义不容辞!”
云升飛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的一章,大家久等了。
第77章 人气
陆家湾的寡孀拿回了被丈夫兄弟、族人侵占的田地、钱财。这案子的判决和结果一传开, 如预料的那般,随即引起了水城县的轰动。
一时间,上衙门告状的百姓, 摩肩接踵,官司都排到了来年五月。
衙门按照县令大人颁布的法令,开始在农村清查田地,打击村霸;在县城、镇子清查房产街铺,打击市霸。
这个严寒的冬日,水城却像是万物复苏的春天提前到来那般,湖泊破冰, 水波荡漾, 处处生机。
到处都是百姓在谈论县衙颁布的新令, 不识字的百姓还专程花一文钱请人念了官府的通告给自己听。
听完公告之后的百姓, 有的泪流满面, 长叹:“这事儿有希望啦, 有希望啦!儿啊,咱们也能去找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拿回咱们的家产了!”
请念公告的人多了, 这念公告活儿一时间成了县城一些心思灵活的识字之人的一项副业。
后来这样的情况多了,官府也察觉到,为了减轻百姓负担, 让无钱请人的百姓也能了解官府的政策,专门安排了县衙那些清闲衙署的吏员, 每日在辰时、午时、酉时三个时间,轮流在城门公告处给百姓念公告上的内容。
不过那些有点闲钱, 又错过官府每日的免费颂念时间的百姓, 也可依然请人代为颂念。官府并不禁止。
每日到了念公告的时刻, 不识字的,甚至一些识字的百姓们纷纷前往聆听。就想听着那荡气回肠的公告,感受着生活的希望!
站在城楼上的云升飛看着百姓发自内心的笑容,感到满足的同时,心里也升起发自内心的愉悦。
自从去年文家被诛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而在这期间,时昭也在忙着自己的事。陈茂拿着水城官府的碟引和杨正踏上了去青州府通商之路。走之前,时昭每晚熬夜赶工,给他凑了三十八个小摆设。
陈茂来拉货时,看了那些精致的小玩意,连连道:“比我想象的多,贤弟辛苦了!”
然后对时昭道:“何兄说了,你把嫁妆做好后,就给他送个信,他家有专门拉货的大马车,自己来拉。那什么车马费,也不用返还,都是朋友这些小事不用计较。”
“那就多谢何兄了。”时昭也没有推却。
他们如今往来的虽然是生意,但人脉不也就是这样来的吗。礼尚往来,有来才有往。时昭打算附赠何似薇一个摆件,全了何似已这份大度。
兰雨拿回来家产,原本打算第二日就上街买一些礼物去答谢时昭,但是时昭说要赶工陈茂的货,就暂且搁置了几天。等陈茂来时家提了货,才跟时昭告了半日假,上街买了两只鸡和一些饴糖、果脯来答谢时昭。
此前送到时家的那两只鸡是自家养大,父子俩都对那两只鸡很有感情。当初是万不得已,如今有了办法,自然是舍不得杀,故而另买了鸡来答谢。
时昭虽从未想过要兰雨的感谢,但兰雨拿了东西上门,他也不能拂兰雨的好意和自尊,便收下了。然后将兰雨此前送来的两只鸡归还。
小荷拿回失而复得的消化和小锦,高兴得直掉泪。虽然此前这两只鸡就养在时昭家,他前段时间也天天在时家帮工,都能看到两只鸡,但那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艾叶这段时间天天喂食小花和小锦,也跟两只通人性的小鸡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如今见小荷能把鸡拿回去养了,他发自内心地为小荷高兴。再也不怕小花、小锦没地方可去。
这会已经到了冬月初十,离何似薇的婚期已经不足一月,陈茂也走了,时昭没有继续做陈茂的那批小摆设,转而专心地对何似薇的嫁妆进行扫尾。
剩下的活儿都是考验手工的活计,别人基本帮不上忙。但看到大家都在自家做得开心,其乐融融的样子,时昭不忍心叫人走,却在为日后的安排发愁。
留着人在自家闲着,就算自己愿意,其他几人也不愿意啊。
都说知子莫若母,傅疏影对儿子道:“我的花样都画得差不多了,想把它们都做出来。兰雨女红不错,你那边要是没事了,就让他来帮我吧。等这些花样做完,我还想做些衣物,除了自家穿着外,多的便拿去变卖,他一直跟着我这边做事,到是正好。”
母亲帮自己解决了兰雨的去处,时昭到是开心,但他也怕母亲辛苦,便问:“如此一来,母亲岂不辛苦?”
傅疏影道:“左右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能添些家用也好。”
时母安排了兰雨的去处,小荷就好办了。他也会女红,只是手艺不及娘父和时母,但也能不时前去帮忙描线、剪样打打下手。
更主要的是,艾叶见赶集日家门前过往的村民众多,萌生了在家门口摆个小摊,让小荷帮忙的念头。
时昭觉得艾叶的想法不错,支持他找点事做,这样也有点成就感。不然整日困在这两亩地大的院子里,也甚无趣得紧。
小荷大胆、行动力强,父亲原本也是行商之人,对此提议很是兴奋。与艾叶一拍即合,两人说干就干,到是热情满满。
兰雨父子留下来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就还剩下陆宝根。
陆根宝一个汉子能做的事就多了。
时昭深知自己木工之事只要久做,少不得要人跑腿;且平日家里除了自己,便是女子与双儿,艾叶人小不说,还瘦瘦小小的不顶事,很多事情都需要个年富力强的汉子给自己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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