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己与艾叶毕竟主仆有别，此前母亲给他赠簪他都不太敢受，如今又送礼物，时昭怕艾叶更不敢接，场面尴尬。在母亲递出礼物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道：“娘给你的，你就收下。你现在及笄了，可是大人了哦，不能再哭鼻子了。”
见时昭这样说，艾叶心怀甜蜜，时母递来礼物的时候，他恭敬地接了过去，然后给时母磕了三个头。
他没有父母，给夫人磕头，就当拜了高堂。
傅疏影看着艾叶穿着的汉子款式的衣衫，颜色比较深沉，觉得不那么恰当。于是又道：“既然小叶子已经做回双儿了，这穿着装束也得改改，不能还是一副小汉子穿着，”
“昭儿。”说着傅疏影转向自己的儿子，“明儿你同小叶子进城，给他重新置办几身衣裳。”
“是。”时昭正想着要怎么补偿艾叶，母亲的提议也算是给他指了个方向。
傅疏影说完，看到一旁的小荷，又添了句：“小荷也快及笄了吧？我记得你曾跟我提起过，小荷是腊月初一的生辰。”
后面那句话明显是对兰雨说的。
“是。”兰雨回过神来，赶忙回道。
“明儿一起去置办身衣裳。小双儿都及笄的年纪了，不好还随意穿着汉子的衣裳，还是淡雅些的好。”傅疏影道，“双儿就要像个双儿的样子。”
小荷现在还是穿的艾叶以前给他的时府小厮服。
兰雨算拿回了家产，也拿到了赔偿。但他这些年苦习惯了，也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挣钱的法子和能力，都把钱财存了下来，就想着留给小荷以后成亲招婿用。
艾叶以前送的衣裳除了款式不太适合以外，质地和做工都很好。兰雨舍不得弃之不穿，也没想着给小荷置办点符合身份的衣裳，所以小荷现在也还一身小汉子穿着。
“使不得使不得。”听道傅疏影的话，兰雨赶忙道，脸有点红，“我会给他置办的，有劳姐姐关心。”
他感到自己没有当好娘父，还要别人来提点，很是惭愧。
“小荷都快及笄了，就当我送她的生辰礼物，你也就不要推辞了。”傅疏影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你也去吧，自己去挑。”
艾叶的束发礼结束，之后就能光明正大地按照双儿的身份生活了。艾叶自己很开心，小荷也很为他开心。这样一来，以后他俩一起玩耍做事，就不会再招致别人不解、疑惑的目光。
晚上大家散了之后，傅疏影把儿子和艾叶都叫到堂屋谈话。
倒不是她要为难艾叶，但是艾叶的身契与实际不符，这要是官府查了出来，那可是个棘手的事。严重的还会被追究罪行。
“艾叶，你是双儿，为何你的卖身契上是男子？”傅疏影看着艾叶，言辞严肃地问。
“娘……”不管怎么说，现在两人已经有了一层亲密的关系，时昭的心里虽然很乱，但还是想为艾叶说话。
“你闭嘴，没问你！”傅疏影没好气道，“你想回答，你能回答得了吗？你倒是告诉我，这小婢子的人身契为何与实际不符？”
“我……”这个问题时昭还真回答不上来。
艾叶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将牙人因嫌弃他没有孕痣，卖不上价，把他与死去的同龄小汉子身份对调之事说出。
时昭听了很是心疼，想把艾叶拉起来，但傅疏影没发话，艾叶不敢起。
时昭无奈道：“娘，这事不怪艾叶。当时的情况他作不了主的。”
傅疏影也只是想知道真相，并不是诚心为难。得知事情缘由，也就让艾叶起身。
她对儿子道：“这事不能这样瞒下去。明日你带他们进城买衣裳，先去衙门把艾叶的身份换回来。衙门那边，该打点就打点，要罚就受着。这事不能拖着，也没有必要拖着，免得惹来事端。”
“是，孩儿知道了。”母亲说的话在理，时昭没有理由不应。
“先这样吧。”傅疏影顿了顿又道，“一切照旧。”
说完不忘盯着儿子，郑重地道：“别忘了你现在还重孝在身。”
“……儿子明白。”时昭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违背母亲的意思。
傅疏影相信儿子是个聪明人，无须她多言。果然，儿子还是很通透的，没有嘴硬非要讲个什么情况不同，事情有变的道理来，让她现在就要对艾叶改变身份相待。
“行了，都回去歇着吧。明日早点进城去。” 傅疏影道，“小荷要去，你把你兰婶也带去，让他父子俩自己挑。也免得你一个男子跟个未及笄的小双儿单独相处。”
“是。”母亲说得在理，时昭自然是顺着母亲来。他无意中招惹了艾叶，可不能再跟别的小双儿瓜田李下惹人议论。
作者有话要说：
艾叶终于可以以小双儿的身份生活了。
第82章 照深
从堂屋出来, 时昭送艾叶回房。两人一路相顾无言。
到了艾叶的厢房前，艾叶站在门口，也没有推门进屋。
时昭叹了口气：“小叶儿, 能进你的屋子说话吗？外面挺冷的。”
艾叶这才推开自己的房门：“少爷，进来吧。”
进屋去，时昭与艾叶挨着坐在小方桌前，时昭道：“小叶儿，以后不要叫少爷了。”
艾叶抬头，震惊地望着他。
看到艾叶低眉顺眼的样子，还不复以往的活泼了, 时昭有点难受。他把艾叶的手握在掌中：“我会负责的。”
艾叶低下头道：“夫人说了, 一切照旧, 少爷也还有重孝在身……我本来就是时家的奴婢, 少爷不用这样说。”
艾叶不想让时昭为难。他话虽这样说, 但并没有把手从时昭掌中抽出来。少爷这样握着他的感觉真的很暖心。
时昭给艾叶拢了拢额前散下的一撮发丝, 像是在下保证一样：“我会跟娘说的。现在的确是还在爹爹的守丧期间，有的事情也不宜去做。不过也因为如此，时间还长, 总会有办法的。”
“不过小叶儿以后不要再叫少爷了，你可以唤我的字，照深。”时昭微笑道。
艾叶望着时昭微笑的眼神, 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喃喃地唤了一声：“照深……”
随即又醒悟过来，他怎么能真唤少爷的字啊。顺势就想跪下：“少爷, 奴婢冒犯了……”
时昭眼疾手快地揽住了他，扶他坐好：“我让你叫的呀, 这不是挺好吗。还有,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对我如此, 对娘也是如此。我们现在是一家人，真正的一家人了。”
艾叶低头不语。
时昭无奈道：“那以后你我私下时，你唤我照深；人前还叫少爷。”
艾叶这会到是情绪眼见着好了起来：“这样可以吗？”
“当然。”时昭鼓励道，“要不要再叫一声？”
“照深，少爷……”艾叶还是觉少爷顺口，有些窘迫地望着时昭。
时昭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的小叶儿真是太可爱了。”
以往少爷夸他，说的都是“我们小叶儿太可爱了”，这次少爷说的却是“我的小叶儿太可爱了”。而且在说到夫人时，少爷以前在自己面前，都是很郑重地称呼“母亲”，现在有时候说的是“娘”。好像他也能唤夫人“娘”一样。
艾叶心里暖洋洋的，脸上不受控制地又腾起两团红云。
时昭在房里陪着艾叶又说了会话，总之是为了宽艾叶的心，让他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因此低看了自己。
“明日我陪你去县城置办衣裳，早点休息。母亲是知书达理的人，她说了会对你好，便不会为难你。你放宽心。”
时昭望着艾叶含笑地道：“不管怎么样，少爷都会陪着你。照深也会。”
时昭离开后，艾叶躺在床上激动得睡不着觉。少爷说，自己可以唤他的字。
“照深、照深……”艾叶轻轻唤了几声时昭的字，红着脸用被子把人整个捂住。啊，太羞人了。
第二日进城，时昭先带几个双儿去成衣店做衣服，给兰雨也裁量了尺寸。这是来之前傅疏影交代的，说他们父子在时家也帮忙干了那么久的活，就当是过年给的彩头。
除了定做衣服外，时昭还买了布料，也是傅疏影交代的。外面定做固然比自己做来得快些，但价钱肯定也要贵上一些。
她自己和兰雨的手艺都不错，平时还做衣裳拿去卖，只是最近没有做他们穿的样式和尺码的。买一套成衣，剩下的自己做，还能省一点。
再者要做的件数不少，自己做一部分，还能更省时间。
这些事办得都挺顺利的，只是去县衙签押处给艾叶改人身契上的信息时，才走在大堂处又被捕头崔世清碰了个正着。
“我说，你真把衙门当自己家了。怎么又来了？”崔世清警惕地看着他，“你真嫌咱们不够忙是不是？”
说着崔世清拉着时昭，转身指着县衙大堂处看：“你看看，多少排队的百姓等着打官司，都是拜你所赐！”
时昭看了道：“大人爱民如子，百姓之福啊。”
然后又道：“只是想来崔捕头还不够忙，不然怎的有时间跟在下在此闲聊。”
“嗨，我说你这张嘴啊，真是越来越欠了！”崔世清拍了他一巴掌，“说罢，你来又有啥事？”
在崔世清问话的时候，时昭心思活络了一下：“这次来真的不麻烦捕头大人。不过捕头大人要是在，那就更好不过了。”
“切，你现在现在怎么也这么多花花肠子，说罢，有什么事需要本捕头帮忙的？”崔世清一身慵懒地道。
时昭拿出艾叶的人身契：“你见过的，我家那个小仆，是个双儿。以前买他时，牙人为了卖上价，把他和一个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小汉子给换了身份信息。我如今才知道实情，想把他的身份信息改过来。”
崔世清拿过时昭手中的人身契和卖身契。他“啧”了一声：“还有这种事。幸好你家这小婢子年纪不大，刚好及笄，不然捅出来，官府会以为你们家要瞒嫁或者逃税呢。且不说违反律令罚役的事了，罚你一笔钱，你是跑不掉的。”
时昭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是这样，这不昨儿刚知道情况，今天就来官府更改信息了吗。我都希望百姓能通过打官司保护自家的合法权益，自己是要肯定遵纪守法的。”
“但是……这事情不好办啊。”崔世清拿着艾叶的人身契，指了指上面的落印，“你这人身契、卖身契的落地官府都是青州府，我们水城这里也没法从根本上改啊。这得回青州府去改。”
时昭看着崔世清，一脸不可置信：“不是吧，我都跟你实话实说，你别这样对我啊。这水城到青州府多远啊，这来回的跑一趟，改个身份信息，不太现实吧？还请崔捕头帮帮忙。真的要帮忙。”
时昭说着对他多拱了两下手。
崔世清道：“不是我不帮你，我这里给你改了，青州府那边的原始存档还是没有改啊。不信你去签押处，要是我说的和他们说的不一样，我脑袋拿下来给你当球踢。”
“你这太血腥了，不跟你这样说。”时昭笑道，“崔捕头想想办法，改不了存档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证明我们不是瞒报就成。”
崔世清想了想：“现在只能这样。你手里的卖身契和人身契我们重新复刻一份存档，然后给你出一个证明，一式三份，证明你曾经来官府更改过信息。县衙留一份存档，你自己保管一份，以后有机会回青州更改存档，给当地衙门递交一份。”
“另外我们重新给你家那小婢子出一份新的人身契，把属性变更过来，但这个人身契是不能单独使用的，要与原始的人身契一块使用。就是说，以后你有时间，还是要去一趟青州府，从根本上改过来。”
“这没问题啊，证明我们及时更改了信息，又能有新的人身契所用，不影响以后办事，不被官府误会就成。”时昭拱手道，“多谢崔捕头。”
事实证明时昭碰到崔世清，还把崔世清拉到签押处是很有用的。签押处的人一开始听时昭说明来意，也是说改不了，得回青州府去改。直接就不理人，后来还是崔世清说话，按照崔世清的办法更改存档的。
所以说，哪怕能按规矩办的事，如果遇到懒政不作为，故意拿乔的公人，普通人也是没办法。这时候就更显得有人脉是多么的重要了。
但这与时昭本人希望依律行事的愿望又是大相径庭。
这就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
时昭改了艾叶的人身契信息回到马车上，艾叶找时昭要来自己的人身契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欣慰地笑了。
他以后就以后再也不用遮掩自己双儿的身份了，也能光明正大地像别的小双儿一样生活了。他与小荷相处，也不再需要避讳世人。
虽然人身契上除了自己和时昭的名字，别的字他并不认得，也不妨碍他高兴。
而时昭一直坐在车辕上，耐心地等艾叶看完手中的契约交还给自己才启程回家。虽然艾叶只能认得他和自己的名字。
看到艾叶笑了的时候，时昭特别心疼。
他都不认得字，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却笑得那样的开心。
这个小人儿真是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时昭心想。不管怎样，自己往后定然不能负他，况且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
隔两日，时昭按照约定去县城拿回定做的衣服，将三人的衣服一一分发。当晚休息前，时昭让艾叶拿来定做的两套衣服，一一试过。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新衣的艾叶配着更换身份后一些符合双儿穿着的装束，格外耀眼了许多，而本人似乎并不知晓这一切。
艾叶羞红了脸低下头，半晌才局促道：“少爷，好看吗？”
看着眼前的艾叶，时昭叹了口气温柔地道：“好看，我的艾叶最好看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会以为你是小汉子。”
58/100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