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的人这会儿赶巧回到温斯珺面前,见他打电话,识趣保持三步远距离。
又见他半天不吭声,误认为这是怕自己在,被听到些不能泄露的,干脆摸出手机买了几百块钱的游戏币,端着盒子往里面走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超过一分钟。
符合温斯珺思考时不爱说话的性子,也没让卓海川起疑。
“梦蝶无痕做了吗?”
“昨晚陈泊序去实验室做出来了,东西就在办公室里。”
“嗯,卓队,不管野杀抱着什么心思来的,人永远完美不了。”
有一点缝隙也够他们挖的,关键是能不能找到那条缝。
温斯珺不信能当上墨河杀手榜第一的野杀,会为了所谓的家人安了心甘情愿去死。
用不着以画杀去问,成年人看开了都只会为自己好,想让野杀开口,还得从他本身入手。
卓海川不想打击他这份好心态,可经历得实在太多,没办法做到他这样。
“小温,南圃雨林案被军方要求暂时封案了。”
“原因呢?”
难不成是没破获8·18案,使得有些人没信心了?
军方都是些惜才的,不可能因为短暂的无进展放弃追查真相,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卓海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糟心:“那位专家消失了,家属不知道去了哪,出入境没记录,四处都没找到人。现在家属把人失踪的原因扣在军方身上,声称要找媒体曝光,把南圃雨林发生的事全说出去。”
军方与警方为保护六位牺牲特种兵的隐私及家属安全,和人签订协议,给了点赔偿,又承诺全力排查,这才把事情压下去。
温斯珺能理解这是为顾全大局做出的让步,不能理解的是对方触碰法律,为什么还要纵容?
卓海川仿佛懂他在想什么,轻声说:“胡搅蛮缠的人不会因为法律偃旗息鼓,逝者已逝,当时没能及时支援,现在总要为活人做点什么。”
“那他们死亡真相就不重要了吗?”
“重要,只是不再是我们这边负责。”
“那名幸存的特种兵还没醒吗?”
“没有,主治医生说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且看他自己求生欲,目前还在被秘密保护,后续会被送往哪里,无人得知。”
温斯珺的胸口闷得慌,没来由想起那天陈泊序的那些话。
——有些东西不是光努力就够的。
好比这些年他努力追查何檀的下落,结果一无所获,再好比南浦雨林案,那么多人在查,想要个答案,结果等来的是封案。
难道努力真的没有用吗?
温斯珺感到无力,也是生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坚持的原则到底有没有用。
“小温,这案子不会不了了之的。”卓海川又说,“封案是基于那名幸存者不会苏醒。”
另一层意思是一旦他醒过来,还会有重启的希望。
当然这是在寄托,幸存者都成植物人,只能祈祷医学奇迹。
这份安慰在傻白甜听来能抱有期望继续过下去,到这温斯珺这就不好用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温斯珺烦躁的摸了摸额头:“我知道了。”
军方和警方联合做出的决定,他能做的就是服从命令。
电话挂断,他久久不能回神。
人活着的时候都在宣传价值是无价的,可谁能想到死后会真的被衡量,用来算多少钱,真正能起到的作用呢?
他没去找陈泊序,而是在入口处的休息区坐着,没看资料也没想别的,就那么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自然也就错过陈泊序在游戏厅里的大展身手,几百个游戏币玩到最后还剩下大半,等的人没能来,陈泊序带着战利品去找。
“打完电话也不去找我,不想玩了?”
战利品太多,都是用小推车带的,那小推车现在停在温斯珺身边。
“今天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你怎么了?”
好端端的道谢。
陈泊序直觉刚那个电话里的内容对他而言是不好的,笑容没了,人比吃饭喝奶茶后还空,像被抽走重要的灵魂部分。
“没什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你不玩的话,咱们现在就走。”
温斯珺起身,往手推车里看一眼:“战果丰富,没想到你在这方面的天赋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小时候打游戏就是这样,基本一看就会,上手就能赢。
陈泊序眉头飞快皱了下,更发觉他的不对劲,抿紧唇没接话,而是找到工作人员,打包一部分战利品,其余归还给电玩城。
到招待所门口,温斯珺就要和陈泊序说再见,被塞了一怀的玩偶。
“我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今天不合适,你再想想。”
“做出决定后就不需要多想。”
陈泊序晃晃手指:“不不不,情绪上头做出的决定往往都会让自己后悔。”
温斯珺并不承认:“我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做与我相关的决定上慎之又慎,好吗?”陈泊序诚恳地说完,快步跑走了。
夜风吹过街,燥热轻起。
温斯珺怀里抱着一堆毛绒玩偶,抬头看向远处象征典鸿集团的地标建筑物。
难道不分边界感真的合适吗?
温斯珺完全信任不了陈泊序,对方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也让他的顾虑变多。
就像他完全不能让卓海川知道除开公事外,私下里还和陈泊序有着联系。
他不知道和陈泊序合作这件事会有怎样的结果,但路铺到脚下,他失去不走的资格。
会不会……他想到巧合太多的薛简青,有人也在试探着找上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陈泊序:嗯嗯嗯,你不是。
第28章
带回来的玩偶被放在床头边,有粉色小猪佩奇绿色海龟及黄色皮卡丘,主打的就是颜色多。
进浴室前,温斯珺看了那三个东西好一会,以至于洗澡过程眼前频繁出现粉绿黄,出来那刻再看见,竟控制不住扬了下唇角。
究竟为什么会笑,他也说不清,只觉得那三个东西凑在一起很有趣。
在商场积压的沉郁因此散了不少,临睡前,他扭头看着三双黑漆漆的塑料珠子,轻声说:“晚安。”
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
连出门时候的脚步都轻快了,要提审野杀时沉郁又浮上心间。
今天卓海川为主审,他为记录。
话虽如此,两人刚进去,卓海川便惊觉野杀的视线里从头到尾只有温斯珺,显眼的不怀好意。
果然,还没坐下,野杀先嘴贱了:“小警察,你长得很正哦。”
大概也怕温斯珺不管监控揍他,说的是墨河语。
温斯珺没太大反应,跟没听懂似的,淡然用湿纸巾擦着笔,连个眼神余光都没给,冷冷的,酷酷的,将人无视的很彻底。
野杀倍感无趣,对很关注他的卓海川做了个无辜耸肩。
“阿sir,你看你搭档好拽哦,我夸他,他理都不理,太不讲礼貌了。”
“闭嘴,当谁都听不出你的好赖话?”
野杀嘿嘿一笑:“我真的在夸他,阿sir不信可以找人来翻译啊。”
卓海川见过不少厚脸皮的货色,完全没把野杀这点小伎俩放在眼里:“别浪费时间,早点审完早点回去休息。你在南圃不是有问必答吗?”
“是啊,南圃警方很懂得变通,把我照顾的都长胖了,你说他们对我那么好,能不有问必答吗?”野杀说。
“哦?”卓海川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好的不学,还想做第二个陈泊序。
先河就是这么开出来的。
卓海川断不可能再养出一个陈泊序来,毕竟没第二个温斯珺来治了。
“野杀,我这有苗圃给的完整口供,再审你除开要走过场外就是补充细节,当然,你要不想补呢,我就去找其他六人了解情况。”
“卓队长,你不公平,双标啊。”野杀玩味一笑,和卓海川打太极,“凭什么陈泊序能有那么好待遇,我就不行呢?按知道案件多少来算,我比他多多了,这难道不值得你拿出最尊贵的待客之道吗?”
“你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没点数吗?”卓海川点了支烟,没有要惯着野杀的意思。
“杀人凶手呗。”野杀心里有数的很,“是,我承认我杀人了,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当时案发现场的真实情况吗?应该很想的吧,追查那么多久的案子,也肯定想给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不得不说,野杀很懂得谈判。
短短几句话抓住审讯者心底最痛的地方。
卓海川狠狠抽了口烟,烟雾飘散开来,比平时的烟朵要大很多:“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野杀的视线转向了抬头的温斯珺,“想着这位小警官单独聊聊。”
又是温斯珺。
但卓海川一口回绝了:“没可能,你愿意说就说,不愿说就憋着。”
非常硬气的模样让野杀生出点不爽来:“卓队,这不像你的作风。”
“那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作风?”卓海川问。
“为破案绞尽脑汁,凶手为开口提出的条件不过分都会应下。”野杀没乱说,这些年来卓海川是这么做的。
不然也不会答应陈泊序将温斯珺从千里之外借调来查8·18案。
卓海川的沉默让野杀变本加厉:“我只想和这位警官聊聊天,又不做过分的事,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答应吗?”
“不行。”卓海川再次否了,“野杀,别耍些没用的花招。”
野杀忧郁的一个劲叹气:“既然不能独处,那总不能吝啬到连个名字都不告诉我吧?”
卓海川咬着烟,轻拍温斯珺的肩膀:“别扯,你今天想不想说?不想说就回去睡觉。”
大度的让人不敢置信这是在刑警队。
任何时候,刑警队声名远播的都是争分夺秒要破案,审讯半途让凶手去睡觉,还是卓海川说的,令人匪夷所思。
野杀眼里闪过丝迷惑,又看温斯珺:“我想说,前提是这位警察同志告诉我他的名字。”
这次卓海川没像先前替人回绝,而是眉头紧锁地起了疑,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知道温斯珺的名字?
事后伺机报复?
如不出意外,野杀这次注定要死在这。
那是要给谁传递消息?
卓海川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醒悟感,重新审视起野杀来。
正常审讯的时候,灯光开的很充足,方便监控拍摄及警方更清楚辨认犯人的面部表情变化。
卓海川看了会野杀,发觉温斯珺很久没吭声,扭脸一看,这小子正压着眉眼,情绪不太高地看着野杀。
说是情绪不太高,实则眼神里情绪很浓,满是不爽。
野杀再多废话两句,恐怕就要挨打。
卓海川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如此生动的情绪转变,也明白在他心里野杀比陈泊序招人烦得多。
既然如此,他大概不会告诉野杀他的名字。
卓海川转过脸,语重心长道:“那么喜欢犟,我给你找个房间,在里面多犟犟。”
这是要把人关禁闭。
殊不知野杀身为顶级杀手,在刚入行系统学习的时候就经历过这糟糕的训练项目,根本不怕所谓的小黑屋。
是以野杀露出不屑的笑来,对卓海川的双标,也对温斯珺的胆小。
“我叫温斯珺。”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自我介绍打破了卓海川和野杀的僵局,两人同时看向他。
不同的是卓海川有急切更有怪他说真名的,野杀的眼神就直白多了。
——这是个有野心的年轻人。
只是这个名字似乎……
野杀的表情不见了,像是没听清重复道:“你说你叫温斯珺。”
“有问题吗?”温斯珺问。
“来自茂江?”野杀的表情更像他有问题。
卓海川看得心里直突突,脑海忽然有了个极为荒谬的猜测,不会8·18案是为了——
视线挪到了淡然自若的温斯珺身上,那么,又是谁呢?
“你去过那儿吗?”温斯珺的反问间接承认自己的来历。
野杀摇头,语气居然有几分惆怅:“我来这,最多只到宣平,还从没去过素有平原之美的茂江,听说那儿四季分明,风景优美,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本地人热情好客,不过,见到你后,我认为该收回这条虚假宣传。”
因为温斯珺性子太冷,出手太狠。
“这辈子没机会了,看看下辈子吧。”温斯珺直言不讳,“你认识我。”
“如果不是来宣平,我大概不会见到如此鲜活的你。”野杀回答。
“之前在哪见过我?”温斯珺问。
“一幅画上。”野杀当真做到有问必答,还答的很详细,“素描画,落笔是六年前,但那画上却是你现在长开了的模样。我那时追问画师,画上之人是不是真在这世界上?她说是的。”
温斯珺的心跳在这刻达到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冲过去逼问。
但他没忘这里是审讯室,还要维持住基本的体面。
指甲陷进了掌心的肉里,他也没感觉到疼痛,装作若无其事地追问:“什么样的画师?”
“唔,我是在一处公园遇见她的,她是个很高挑的女性,脸庞看不出年龄,只觉得很美,和你长得很像。”
野杀眯了下眼睛,似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不自禁说道:“是啊,我那时怎么没发现她和你很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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