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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抽出时间陪陪老头老太太，昨天晚上老头打牌的时候还念叨你来着。”
“嗯，知道。”
王潇是邵宸发小，准确的说是小学同学，两人初次接触是邵宸得知他的妹妹叫王洒洒之后，推测王潇的名字其实叫王潇潇，在猜测得到本人冷脸证实后，邵宸被揍了。俩人打了两个学期，至于怎么握手言和的，邵宸忘了。
五年级的时候邵宸转学了，跟着爸妈搬来了山东，爷爷奶奶留在老家，说什么都不离开老房子。王潇家的超市离邵宸奶奶家很近，每次回老家，俩个人都能聚一聚，这一晃已经认识二十年了。
老家房子在盖在乡下，远离市区，汽车转弯驶进土路，邵宸歪头看着堆积在路边小腿高的雪堆，呼了口气，离家越来越近，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
路面积雪，车子四平八稳缓慢移动，两天没睡觉的邵宸耐不住这无聊小睡了一路，再睁眼已经停在了超市门口。
邵宸下车抬头瞥了眼房顶上掉了漆的四个大字：王潇超市。
“还不换啊。”
“又没坏。”王潇关了车门，头都没抬就知道邵宸在说什么，这招牌还是前几年邵宸搞来的。
邵宸拉开门，掀起保温的厚门帘，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味道带着一丝甜，清冷中又夹着烟草味儿。每次闻到这味道邵宸都能快速回忆起自己休假窝在这边那惬意又堕落的感觉。
老家这边的超市布局不像市里的那般一排排货架整齐划一，村里地广人稀，一个村里两三个超市供应附近的需求，加上人才流失，只剩下中老年还守在村子里。所以店里只有一面墙上放置了货架，卖些柴米油盐生活用品，货架前是一个长玻璃柜台，香烟，零食。除此之外就是另一面墙边的大冰柜。
“哎。”邵宸冲炉子旁边的长发女生打招呼。
“哈喽啊，大帅哥。”王洒洒悠哉悠哉躺在摇椅上，手里扒着一个刚烤好的地瓜。
“听你哥说隔壁寡妇都谈恋爱了，你还单身呢？”
王潇走进柜台，翻了个白眼，论添油加醋，邵宸真是数一数二的。
“是哎，寡妇生二胎我还得单着。”
邵宸哼哼一声，走过去一把夺了王洒洒的地瓜，转身往柜台走。
王潇拎起两箱坚果放到柜台上，邵宸把咬了两口的地瓜递给他，拎起坚果冲他仰了仰头：“感谢。”
王洒洒眼神尖锐，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邵宸有情况。她起身走了过去，一只胳膊搭在柜台上，抬头看他：“你咋了？”
邵宸眉毛一拧道：“关你屁事儿。”
王洒洒预料之内的撇了撇嘴：“就知道。”
邵宸若有似无的呼了口气，戴上王潇的帽子走了。
推开家门前，邵宸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刚才这满目雪白的一路走过来，真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老房子是老式的尖顶平房，屋里只有三个房间，东西屋中间夹了个厨房。
邵宸进了屋，迎面看见老太太蹲在灶坑旁生火。
“奶奶。”邵宸叫了一声。
“哎？大孙子回来了。”老太太七十多，身子骨硬朗的很，“真会赶时候，我还说今天晚上做顿好的。”
邵宸笑了笑。
“快去里屋暖和暖和。”
“嗯。”
邵宸脱鞋上炕，站在墙角，这角落挨着隔壁的灶坑，温度最高，踩上去都有些烫脚。
冻麻的脚被这火炕烫得极其舒服，温度从脚底攀升，整个人都暖和过来了。
这么硬的炕，如果带江厌来，会不会嫌太硬，硌得慌。
从江厌说分手之后，邵宸就失了魂，一发呆一愣神，脑子里就全部都是江厌，江厌的样子，江厌说的话。
真不知道失恋的人都会这样还是只有他是这幅德行。
屋里很暖和，邵宸换了身单薄的衣服，穿上拖鞋去了厨房给老太太打下手，他得找点事儿做。
老太太锅里倒油的功夫，转头看见邵宸拿着菜刀把砧板上的茄子块一分为二。
“那个切完了，不用再切了。”
“这个辣椒呢。”邵宸指了指旁边的青辣椒。
“辣椒也够用了。”老太太过来端茄子过油，“靠边儿，油别崩着你。”
茄子下油锅，滋滋啦啦，邵宸往旁边躲了躲。
老太太推开邵宸，拿起他身后的盘子：“搁这碍事儿，你回屋玩去。”
“我找点事儿做，太无聊了。”
“那你看着火吧。”
“好。”
邵宸蹲在灶坑旁，拿着木棍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里面的烧着的柴火，两眼被火光照得发亮，但就是少了些精神气。
那么大一人蹲那，碍手碍脚的，老太太炒菜施展不开。
“大孙子，去摸摸鸡下蛋没。”
“好。”邵宸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裹着军大衣出了门。
鸡养在小木屋里，这地方可谓是邵宸的童年阴影，小时候但凡跟家里的那只大公鸡碰面，必定免不了一场恶战。
那鸡有半个小邵宸那么高，飞起来一脚蹬在他肩膀上，二话不说对着他脑袋就是一顿叨，两个大鸡膀子为了保持平衡疯狂扇着邵宸头皮。
小邵宸无能狂怒，连跑带嚎，满头鸡毛。
这只大公鸡确实漂亮，老头老太太养了好些年，实在舍不得杀，只能避免一人一鸡碰面，千防万防，在一个夏天，小邵宸又一次被它追杀，这次见了血，小邵宸的眉毛下方被啄破了个口子，就差那一厘米变成独眼侠，二老自责，晚上把这公鸡端上了餐桌，小邵宸绑着绷带，举着大鸡腿儿宣布推翻压迫。
邵宸走到鸡窝前，伸手就摸出个鸡蛋：“辛苦你了啊，大冬天的还得下蛋。”
换了只手，又伸进去左摸右摸，眉毛一皱：“就下一个啊？真完蛋。”
邵宸回屋，把鸡蛋放到框子里，搓了搓冻红的手。
“把潇潇洒洒叫来吧，晚上一块吃。”奶奶把青椒块倒进锅里。
“好啊。”
“怎么了，这次回来蔫蔫巴巴的，谁欺负我大孙子了。”
近一米九的大汉，被奶奶这样一问，鼻子还真委屈得酸了：“没事儿，没人欺负我，我去给王潇打电话。”
王潇带了两扎啤酒，给邵宸接风，家里没那么多规矩，菜还没上齐，这边就开始喝了。
“羊肉还没好呢，喝慢点儿。”老太太进屋拿围裙的功夫，邵宸就一瓶下肚。
王潇帮老太太系上围裙，跟着进了厨房：“奶，有啥我帮忙的不。”
“没啥帮的，你陪他吧，看他那有心事的样儿，看着他少喝点儿。”
老太太烤了两扇羊排，装起一扇去了隔壁邵宸大娘家。
王潇稍微拦了拦酒，邵宸还是有些喝多了，他驼背坐在那，蜷着一条腿，目光涣散又失意得盯着酒杯，拇指肚缓慢摩擦杯口。窗外又飘起雪来，一遍一遍铺着新色，像极了落寞的独白。
悲伤从邵宸周遭散发出来，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从未见过邵宸这幅样子的王潇和王洒洒两人有些无措，对视了一番，欲言又止。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老爷子路过，顺手就冲邵宸头皮扇了一巴掌：“吃饭发什么呆呢？”
情绪和状态都十分异常的邵宸被揍了一下，这一瞬间让王潇兄妹摒住了呼吸，生怕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见邵宸喉结滚动一番，开口陈述道：“我失恋了。”
咬字及清，此话一出，屋里安静了三秒。
邵宸这人爱装逼，一件事情本是七分得意三分失意，他能添油加醋，避重就轻说成十分超级无敌炫酷得意。能让他灰头土脸夹着尾巴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此刻如此反常，一时间让王潇兄妹不知如何接话，场面有些僵持。
老爷子也反应了一下，但对于婚姻家里包办的老人而言，这话太矫情了，接着就随口说了句“给你能的”后出门了。
情绪自爆后没有得到及时安慰的邵宸彻底放弃了自我形象，他抬眼看向王潇，眼里竟然泛起水光。
王潇紧忙向后缩了缩，一阵恶寒：“我操，邵宸你别他妈这样，太恶心了。”
“我被甩了。”话罢两行清泪从他眼里滑落。
“……”王潇扶了扶额头，抓着酒杯的手指用力了几分，“真要血命了。”
第50章 没出息
邵宸坦白失恋之后，情绪彻底不加掩饰，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我失恋了”的气场。
在家里待了几天，郁郁寡欢，碍手碍脚被老太太赶了出来。
胡子也没刮，裹着军大衣去了王潇超市。
邵宸站在柜台里面，叼着烟，满脸蛮横俯视前面的小男孩：“要点儿什么？”
男孩低头寻么了一圈，指了指：“拿盒这个。”
邵宸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食指敲着玻璃柜面：“抽这个得肺癌。”
“那抽哪个？”
邵宸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拿了盒黄色包装的扔在了柜台上：“一百五，现金还是扫码？”
男孩咬了咬嘴唇。
“不要啊？”邵宸把烟放了回去，给他拿了盒香烟糖，“小屁孩抽什么烟？嫌命长了？小心王潇去跟你奶奶告状。”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两个小孩，推门跟柜台里的邵宸对视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等来等去，没再来人，邵宸掐着腰进了里屋，里屋是棋牌室，村里好打牌的老头老太太经常来这消遣时间。
“大爷，你不能这样出，你这顺子都拆了啊。”邵宸猫腰站在一倒霉大爷身后。
“你谁家的？你给我起开。”
眼看大爷要急眼，王潇进来拉走了邵宸，临了邵宸还回头补上一句：“哪能拆东墙补西墙啊。”
“邵宸，你嫌我生意太好了是不是？跟客人摆臭脸，怼老头找老头的事儿，等会儿出去在路边见着条狗是不是还得骂一句啊，失个恋让我们一块儿遭殃是不是？”
被王潇说了一顿之后，邵宸消停了，鸠占鹊巢躺在王洒洒的摇椅上，像死了没埋一样，一声不吱，一动不动。
“正常男人应该会在意面子，稍微收敛一点儿吧？”王洒洒双手支在柜台，远远的看着邵宸，“他不会觉得他这样很没有出息吗？”
“他不算个正常男人。”王潇拿着苍蝇拍，目光追随着店里仅有的那只苍蝇。
“他对象是谁啊？为什么分手？”
“我哪知道。”
“我还真好奇，是男的吧？”王洒洒跃跃欲试。
“是，这一点可以肯定。”
“叫什么你知道吗？”
“嗯……”之前打电话还真提过一嘴，王潇想了一下，“好像是，江厌。”
邵宸转头看了过来。
“我操……”王洒洒一脸无语。
王潇眉毛抖了抖：“看来没错。”
岑远安打来电话，王潇开了免提：“你赶紧把他给我弄回去。”
“他怎么样了？”
“快死我店里了。”
岑远安笑出声：“谢谢啊。”
话罢，挂了电话。
王洒洒叹口气拎起小板凳走了过去：“哥，你天天这样也不是回事儿啊。”
邵宸瞟了她一眼。
“江厌……”王洒洒坐在他旁边，自下而上观察着邵宸的表情，“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邵宸的呼吸显然不自然了，咽了咽口水，目光飘向别处：“要你管呢。”
听得出来他心情确实低落，说话都轻飘飘，没有攻击性了。
“你跟我说说呗，江厌是怎样一个人，我真好奇我未来嫂子。”
一丝明光从邵宸脸上闪过，随之暗淡下去：“已经分手了。”
“分手而已，又不是人没了。”王洒洒往前挪了挪，“隔壁村寡妇还能谈恋爱呢，分手再复合呗。”
邵宸无声叹口气。
“他长得好看吗？”
“很好看。”
“有照片没，我太好奇了。”王洒洒是真的想看看是什么美人把邵宸搞成这样，“哥，让我看看吧。”
一番软磨硬泡，邵宸翻出了江厌的照片。
这是他们第一次视频的截图，江厌趴在床上，在邵宸的激将下才露出全脸，头发乱糟糟，皮肤粉白，表情倔强又内敛。这害羞的模样，别说邵宸了，王洒洒都想欺负欺负他。
不过这截图的右上角，邵宸的小窗，那眼神像饿狼一样……
“哥，这绝对不能放弃，这长得太好看了啊！”
“他不上镜。”邵宸终于活过来一口气儿，眼里有了生气。
“他好乖啊。”
“他在我面前才这样，在其他人面前凶得很。”邵宸侧了侧身子，把手机好好揣在兜里。
“你是他的例外。”
邵宸缓了缓神：“是的。”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厌……别别扭扭的，刀子嘴豆腐心，对你好也拐弯抹角的，想你了不直说，变着法儿问个好几遍，他才能说出来，稍微逗一逗就脸红得能捏出水儿来，有时候实在害羞得不行就会把头埋在我怀里。还是个小缩头乌龟，遇见难题就要尥蹶子不干，就想跑。”邵宸歪头笑了，“经常因为这事给我气得要死，偏偏他又吃软不吃硬呢，就得想办法连哄带骗的让他去面对问题。你帮了他，他就送你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他记得你的好，会因为你记得他的喜好就感动得要哭，但是他倔呀，他就忍着，在心里记着。不争不抢的，心里其实想要啊，他也不说，就眼巴巴看着，还心软，不记仇，不痛不痒的骂人家一句，这事就算过去了。在外面凶巴巴的，像套了个壳，但是敲开这层壳，其实江厌乖着呢……主要是他长得太对我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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