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的药还没煎好,楚行昭先到了,推开房门焦急道:“清昼!”
齐清昼额上搭着降温的帕子在床上休息,微微睁开眼,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王爷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
楚行昭真想掐死自己,没事撒什么谎。可眼下齐清昼正病着,他实在不敢坦白,含含糊糊道:“处理好了,没什么大事。你怎的就染了风寒?着凉了?”
齐清昼咳嗽两声,喘了口气:“许是昨夜在窗边看了会儿景,吹着风了。不是什么大病,大夫已经去煎药,吃过便好了。”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王爷不必忧心。”
楚行昭沉沉应了一声,坐在床边低着头看齐清昼,伸手拢了拢他的鬓发,又将被子掖紧了些。大夫恰好将药送了过来,楚行昭接到手中试了试:“太烫,稍放凉些再喝吧。”
齐清昼点头,楚行昭将他额上的帕子拿下来去重新浸冷水,齐清昼便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楚行昭拧干帕子,转身对上齐清昼的目光愣了一下,笑道:“怎的这样看着我?”
齐清昼没说话,楚行昭将帕子放回去前低头和他碰了碰额头:“烫的。我不在你就生病,看来日后得把你揣怀里,走到哪儿都带着。”
凉丝丝的帕子重新搭回来,齐清昼只稍稍舒服了些,仍是昏昏沉沉:“意外罢了,不过是在窗边站了片刻,谁能想到就着了风寒。”
“自己身子骨怎么样自己不知道吗?少吹冷风,想看景也先披上厚衣裳,帽子也得戴。”
外头寒风照旧呼呼吹着,却扰不到屋内的两人。药晾凉了些,楚行昭看着他喝了,又倒水来给人漱口。齐清昼精神不济,喝完药更加想睡,楚行昭不顾齐清昼的阻拦在他身边躺下,将人连着被子拥紧了:“睡吧,我抱着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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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药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身上已经舒服许多,至少不会稍动一动就头晕得想栽到地上了。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齐清昼伸手摸了摸,还是温的。天色已昏,屋内只燃着几支蜡烛,齐清昼缓慢地眨眨眼,险些又睡过去。
在他重新躺回床上之前,楚行昭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个托盘:“醒了?正好,来用些晚饭。”
楚行昭将托盘放在一边,自己捧了碗喂齐清昼。热乎乎的鱼糜粥冒着阵阵香气,齐清昼这才觉得有些饿,他身上没有力气,就着楚行昭递过来的调羹一口一口喝粥。
为着方便,青菜也一并切碎了煮在粥里,托盘上放着的那个碗里装着撕成条的鸡腿肉,楚行昭不时夹一些喂过去。就这么喂完一顿饭,楚行昭拿帕子给齐清昼擦了擦嘴:“可吃饱了?”
齐清昼点点头:“多谢王爷。”
他没什么精神,说话又轻又缓,楚行昭坐在一旁握着他的手把玩,指腹蹭过指节,手指钻进他指缝间同他十指相扣。齐清昼靠在床头由他动作,过了片刻问:“王爷是不是有话想同我说?”
楚行昭一怔,抬眸看了齐清昼一眼又垂下去盯着他的手:“是有件事,我须向你赔罪。”
齐清昼轻笑:“哪里就得赔罪了,王爷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不成?”
“我……”楚行昭喉结动了动,“我这两日其实都在客栈住着,根本没什么急事,我骗你的。”
齐清昼愣了愣,刚要说话就觉喉头发痒,侧过头去掩嘴咳嗽。楚行昭以为他是被自己气的,手足无措地放开手,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你别生气啊,打我骂我都好,还病着呢。”
“无碍,只是嗓子不舒服。”齐清昼止住咳嗽转头问,“王爷为何要骗我?”
说到这里,楚行昭更觉难以启齿:“那日我去接你,在梅园中听到了你与齐侍郎的话。”
齐清昼头脑不甚清醒,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日与兄长说了什么。他看着楚行昭,猜想若是楚行昭把他们的话听完了应当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试探着问:“你听到了什么?”
屋内又陷入沉默,一时间只闻烛花爆开的哔剥声。楚行昭微抬头,齐清昼能看到他微蹙的眉下那双湿润的乌黑的眼:“我听到他问你喜不喜欢我,你说。你感激我。”
“我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我后头还说了别的,王爷没听到么?”齐清昼反手握住楚行昭两根手指,撒娇似的摇了摇。
楚行昭老实回答:“我没敢听,就走了。”
“下次记得听完。”齐清昼往另一边挪了些,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楚行昭一起上来。
楚行昭脱鞋上了床,靠在床头将齐清昼揽在怀里。齐清昼已经习惯在他怀里的感觉,舒舒服服地闭上眼:“我感激王爷也没说错嘛,王爷对我这般好,若不知感激,岂不是白眼狼?”
“可你兄长问的分明是喜不喜欢。”楚行昭小声道。
齐清昼脑袋蹭了蹭楚行昭的脖子,声音比楚行昭更小:“我也没说不喜欢啊。”
“你,你说什么?”楚行昭疑心自己听错了,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托着齐清昼的下巴让他抬头,“再说一遍。”
齐清昼眨眨眼睛,凑上去亲了一下楚行昭的下巴:“感激你与喜欢你并不冲突。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欢,所以一开始没有回答。后头又同兄长聊了聊,这才想明白了,我对王爷的确是喜欢的。”
楚行昭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低头就要吻他,却被齐清昼竖起的手指挡住。他因着生病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此时却笑得有些狡黠,眸子亮晶晶的:“那王爷对我呢?喜欢我吗?”
楚行昭握住他的手腕,在那掌心落下长长的一吻:“都说你是聪明人,难道我不说,你便看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
合着还变成自己的错了,齐清昼好笑:“我怕自作多情啊,谁不知道王爷最烦读书人,更何况我还腰腿有疾,别说与王爷一同骑马,就连走路都难。我生怕王爷厌弃,哪里敢肖想王爷喜欢我呢。”
他说得轻松,楚行昭听着却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他将齐清昼拥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让病痛都远离他的王妃:“我烦的是那些文绉绉的酸腐老头,王妃书读得多,我只觉得你学识渊博。走不了路又何妨,我抱你,背你,不用你沾着地。清昼,我喜欢你,不觉得你麻烦。”
齐清昼脸上没了笑意,呆呆地看着楚行昭:“王爷,我……”
他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全被楚行昭堵了回去。吻毕,楚行昭与他抵着额头:“快点好起来,你病着难受,本王看着也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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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卡得我难受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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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话说开后,两人心中都充盈着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奇异的满足与幸福,甜蜜地对视了片刻,一道尴尬地偏过了头。
“咳……”齐清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又立刻咳嗽掩饰。
楚行昭放开他下了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房顶上的洛风与流云眼看着自家主子急匆匆往外走,下阶梯时还绊了一跤险些磕到地上,不由面面相觑:“主子这是怎么了?”
“不知,又同王妃吵架了?”流云摸摸脑袋。
洛风摇摇头:“不像,就主子那个脾气,真吵起来咱俩能听不见声?”
“也是。嗐,管他呢。”
屋内,齐清昼拥着被子坐着,不停地回想方才和楚行昭说的话。他有些难以置信,原来他们真的是互相喜欢对方的。他原以为楚行昭对自己的好是出于同情,是因为楚行昭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甚至是出于维系皇家体面的迫不得已,就是不敢想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齐清昼在书中看过诸多对于情的讲述,或浅薄或深刻,或高雅或低俗,人与人,人与妖或是人与神,各种各样的,但那些似乎都与他和楚行昭之间的情不同。或许事实本就是如此,世上不会有两份全然相同的情,其余只可旁观,唯有他与楚行昭之间的情需要他们细细品味、探求。
这场病在第四日有了明显好转,齐清昼不再每日昏昏沉沉地想睡觉,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催着楚行昭带自己出门赏雪。楚行昭不太乐意,说他病才好些,万一出去受了凉又病了怎么办?齐清昼拗不过他,只好又在屋子多闷了几日。
楚行昭已经提前吩咐了底下庄子做好准备,他带着齐清昼过去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齐清昼被包得严严实实地抱下马车坐到轮椅中,楚行昭推着他在庄子里晃:“这处庄子不大,有两亩地种东西,你最喜欢的枸杞苗就是他们在地里掐的。”
齐清昼不怎么出门,更不可能下地,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来到田边。冬日太冷了,田地里只种了些白菜,楚行昭扶着齐清昼站起来,让他到田里挑两棵喜欢的回去煮着吃。
这让齐清昼有一些为难,地里的白菜看上去都差不多,看到这棵感觉不错,看到那棵似乎也挺水灵。楚行昭搀着他在田地里走走停停,倒比平日里还走得多了许多,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
这么几步路,对寻常人来说别说出汗了,就连气都不带喘的,对齐清昼来说却已经很累很累了。楚行昭让人给他做的拐杖他平日里其实也不怎么用得上,因为楚行昭总是在他身边的。
楚行昭紧紧握着齐清昼的手,让他慢慢蹲下身去,将看中的白菜拔了出来。庄子里的老管事在不远处望着,悄悄问身旁的流云:“王爷就这么让王妃用手拔菜啊?庄子里有铲子,我去给拿两把过来?”
“不用,”流云手里拿着个方才老管事给的果子在啃,“难得下一次地,拔菜哪用得着铲子。况且王爷没提,咱就当庄子里没铲子,莫担忧。”
话是这么说,老管事却仍旧忧心不减。她看着王妃这么白白净净的一个孩子,手也嫩生生的,一看就是文人的手,同那些糙汉子们不一样。这样一个人让他到地里去刨土拔菜,这能成吗?
齐清昼不止有人正在担忧,自己还挺开心的。白菜并不难拔,也并不需要刨土,直接双手抓握住略靠近底部的菜梗朝上一用力就把整棵菜拔了出来。菜根上带着泥,寻常甩甩便成,或是干脆不理,直接带回去洗干净便好,齐清昼却从袖子里取出帕子,蹲在地上专心擦菜上的泥。
楚行昭蹲在他身边,他虽然没干过农活,好歹来庄子上也看别人干过,知道并不会有人用帕子擦菜上的泥,忍着笑意问:“你擦它做什么?”
“不能擦吗?”齐清昼不解地问,“沾着泥带回去,万一弄得到处都是,不好吧。”
“这有什么要紧,庄子上与王府不同,不用顾忌这些。”楚行昭伸手将方才地上的另一棵白菜拿到手中甩了几下,“你看,这样大致甩一甩就差不多了,回去还要洗的。”
齐清昼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方已经弄脏了的帕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蠢,红着脸学楚行昭的样子甩了甩手上的白菜。楚行昭将他的帕子拿到自己手中,将流云唤过来把白菜带回去,自己扶着齐清昼从田间出来。
眼下出了太阳,风也小了,楚行昭便带齐清昼到屋后去钓鱼。池塘表面上结了层薄冰,楚行昭自己拿着锄头凿了洞,让老管事拿了一应渔具过来,自己从后拥着齐清昼教他如何做。齐清昼还不曾尝试过在冬日钓鱼,下了杆后就一直紧张地盯着,生怕自己错过,连手冻红了也没发现。
老管事用他们钓上来的鱼熬了鱼汤,她听说齐清昼有骨伤,想着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又另外滚了一锅大骨汤,想着让齐清昼补补。他拔的两棵白菜洗好后择成一片片摆在小篮里,用筷子夹了在翻滚的骨汤中烫一会儿便能吃,楚行昭夹着烫好的菜叶夸张道:“哎哟,看看这叶子,碧绿碧绿的。”
稍吹两口气往嘴里一塞,咽下去后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味:“又软又嫩,又鲜又甜,不愧是王妃亲手摘的,本王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白菜。”
齐清昼被他弄得汗毛直立,心说从前怎么没发现此人还有这般让人难以直视的一面,捞起一根大棒骨塞进楚行昭嘴里:“王爷还是好好吃饭,莫要再胡说八道。”
楚行昭咬着那根大棒骨眯着眼笑起来,也不知在开心什么,殊不知楚行昭只是觉得逗一逗就会害羞的王妃十分可爱罢了。
齐清昼穿得多,又吃了热食,吃饱后脸颊与嘴唇都是红扑扑的,看上去气色好多了。楚行昭摸摸他的脸,若有所思:“看来还是不能在屋中闷太久,往后得多带你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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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完结了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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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格外冷,王府的水池全都结了厚厚的冰,过年时齐清昼特地给府中众人额外发了两套厚实的冬衣和两双鞋,包的红包也更厚些。他盯着家里的账房先生将账簿理好了来同楚行昭报账,楚行昭听完后拍拍齐清昼的手:“王妃好贤惠,这一堆账也能理得这般清楚,日后府上的事你看着办便是,我都听你的。”
齐清昼面色不改伸手拧了楚行昭一下,可怜账房先生站在一边走也走不得,只能低着头不看。
过年时齐清昼的父母亲也到了皇城,上次相见还是齐清昼成亲之时,只是他们没待几日便因着公务离开了。此次来皇城进宫面见楚皇后,他们在皇城中住了将近一个月。齐清昼也回了家中,日日同亲人在一起,全然忘记了王府中还有个人。
欢愉的日子总是短暂,眼看着分别在即,永华郡主坐在齐清昼身边问:“要不要同我们一道走,回清江郡看看?自你幼时到了皇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话说到这就难免提及齐清昼腰腿的伤,永华郡主垂着眸,给齐清昼理了理膝上的毯子,无声地叹气。齐清昼笑着覆住母亲的手背:“我自然是想的,只是还需问一问王爷。”
楚行昭无事不能随意离开皇城,齐清昼既然做了他的王妃,自然也是如此。永华郡主又想叹气:“看我,又忘了清昼已经成亲了。”
“看到王爷对你好,我是放心的。只是嫁了天家人,这辈子的桎梏想来都难以解开了。若你如今只是齐家的二公子,想出京哪里需要问过旁人呢?”永华郡主捏着手帕,“当初你父亲同我说想让你同明王结亲,其实我是不愿的,但他说明王殿下能为你治伤,我这才……唉,说来说去,还是委屈你了。幸好王爷对你好,若是对你不好,我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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