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一直记录到了7月26日,也就是前天,这两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去了再说。”
跟铜叔商量好对策之后,简叙安挂了电话,订了飞曼谷的最早一班机。现在外面天气恶劣,很有可能不能按时起飞,但简叙安决定去机场等,延误或者要中转都可以。
他重又设置了自动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虽然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拨错号码,简叙安还是再次检查了通讯录。明明他有叮嘱傅屿开通国际漫游,前天他们还用了一次微信语音,现在也无人接听。拨打关牧城的号码也是同样的情况。
简叙安查过关牧城的底,生意做得还算干净,这几个月来他们的接触也很正常,他把傅屿那些手续交接给关牧城,一是像他跟傅屿说明的那样,满足关牧城想补偿傅屿的心理,二其实是借机观察一下关牧城的真实意图。总之,照简叙安目前已掌握的信息,关牧城没有理由故意导致他和傅屿的失联。他甚至暗自计划过,如果傅屿的情况持续稳定,他会找个恰当的机会告诉关牧城,当然,还有他和傅屿之间真正的关系……
烟快燃到了手指,简叙安回过神来,掐灭了余烬。还有谁能帮忙呢,得社会关系强、资源人脉多……他想到了一个人,随即又摇摇头,要那个人帮忙简直难于登天。
敲门声突然响起,还颇为急迫。
简叙安猛然从沙发上起身,他觉得会不会是傅屿,没错,他们提前回国了,在飞机上所以电话接不通。他迫切地打开了门,却是他刚刚想到的人选——简志臻。
简志臻显然不可能因傅屿而来。他满身都在滴水,显得狼狈不堪,指着简叙安的鼻子骂:“那个女人是跟你串通好了吗!”简志臻气急败坏地嘶吼,“我的公司没了!钱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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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笼,傅屿在23章、54章都幻想过。
简叙语是傅屿小时候还在简家时的名字,10章有提到。
《斯普特尼克恋人》,作者村上春树。
第64章 63 必然的报应与偶然的事故
一开始余缈缈拿着文件来找简志臻签字的时候,简志臻并没有在意。
余缈缈在继任简叙安调离的静湾分公司媒介部后不久,接受了简志臻求婚,又调到平港总部。余缈缈说想去营业部试试,简志臻就让她当了三组的组长,那边的客户都合作多年,比较好说话。
这次项目是服务了五六年的老熟人,简志臻一看就明白了,是让他们帮忙走个账呢。这点小钱很容易填平,对方短期内便能周转过来,还顺路卖个人情让双方关系更牢固,简志臻觉得余缈缈挺上道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三四次,所以最后一次签字的那份文件究竟具体哪里出了问题,简志臻已经记不起来了。当时他着急出发去机场,作为董事长,他也会去宁崇的活动现场陪同车企高层,以示重视。
明臻的宁崇分公司在时装周的品牌公关活动上打了漂亮的胜仗。
“看来明臻后继有人了?”接替魏以文职位的魏家大少爷对简志臻说,显然对这场活动很满意,“虎父无犬子,主办方很认你们公司啊,设计师还指定你儿子当自己的翻译呢。”
“之前在平港和静湾的时候我们就跟时装周有小型的合作了,当时他苦练了一段时间外语,还算像样吧。”简志臻轻飘飘地说,瞥见简叙安刚好从后面经过。他一边想到两人前阵子打了一架(绝不承认只是自己单方面被揍),于是板起脸,一边又觉得上次自己确实有点理亏,这样夸赞算很给面子了吧。
活动收尾,他们送车企方离开会场的时候,简叙安不得不跟他站在一起,他寻了个机会对简叙安说,项目结案就准备回平港接任总部的数字营销中心吧,结果简叙安语气平淡地回答,做完这个项目就离职。
“哪家不长眼的公司知道你是我儿子之后还敢来挖角?”
“没有工作机会那就不工作,去国外留个学什么的也可以吧。”简叙安耸了耸肩,“以前没想过出国,现在觉得可以试试,仅此而已。”
中断自己的事业去休息,对简志臻这种从当年下海创业的血路中杀出来的一辈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但他还没摆起脸色教训这个逆子,简叙安就又被同事叫走了,忙得连水也没工夫喝。
简志臻窝了一肚子火,正是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临时召开股东大会的通知。
相熟的董事给他打电话,透露了点内幕,原因就是他签字的那份文件被查了出来,属于严重违规行为。
他的位置要保不住了,一切迹象显示的源头都指向一个人:他决定要共度余生的新婚妻子,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的女人,余缈缈。
由余缈缈、几名股东以及那个背刺他的老客户三方串通好,只有他被蒙在鼓里,明显之至也愚蠢之至的陷阱。
“这个婊子、娼妇、狗娘养的——”简志臻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不是惊慌,不是羞愧,而是无边的愤怒,“站在她那边的股东究竟是些什么人啊。”他连夜给很多人打了电话,大部分人都不接,他根本凑不齐能够制止这场会议的人数。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但他也没有办法再在酒店坐以待毙了,回平港的航班因为恶劣天气取消,他冒雨来了简叙安这里,一开始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等简叙安开门了才想起来兴师问罪。
简叙安一边听简志臻那比靳辰还没有条理的转述,一边仔细对照了股东名册,连他都一看就明白,所以简志臻这些年究竟是有多自大呢?“我想我知道。”
“什么!”简志臻从沙发上弹起来。他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被雨浇透了,再次结婚后发胖了不少穿不上简叙安的衣服。简叙安找出一件傅屿上体育课的运动服,让简志臻先囫囵顶着用,反正他不会知道是谁的。现在简志臻可笑地穿着不符合年纪的衣服,面目滑稽地控诉,“果然你也跟他们串通,把我引到宁崇来?”
“我连股权都没有,而且,这次活动两个月前就敲定具体时间了,不是什么保密信息,在公司里稍微打听就能知道。”简叙安除了无奈并没有其他感受,“这个人,还有这对夫妻,”他指着名册,“在你和傅盈没离婚的时候,会来家里跟傅盈打麻将,甚至你自己都碰见过几次,看来是完全没放在心上吧。”
“傅盈……”简志臻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简叙安想,某种意义上这么说也没错。见了鬼。哈哈。
在傅盈的葬礼上,傅屿曾告诉他,傅盈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傅屿问需不需要替她报仇,她回答:“我会在地狱等他的。”
当时傅屿说,感觉傅盈像个会咒语的魔女。
现在简叙安知道了,那不是诅咒,而是实打实地把子弹上膛了,交给一个能替死去的她开枪的人。
简志臻一直以为傅盈是个任他拿捏的蠢货,也许,只是因为爱上他,所以才令她显得愚蠢。
简志臻想起另一件跟傅盈很有关系的事,惊慌失措地跌回沙发:“那……那上次缈缈叫我去医院见傅盈,也是……”
在没心思顾忌所谓尊严和脸面的时候,简志臻脱口而出的依然是充满亲昵的“缈缈”,简叙安相信简志臻的深情就是真的,正因为是真的,所以才轻易落入了陷阱。
爱上了就会变傻瓜,谁也逃不掉。
简叙安那时替傅盈跑腿给余缈缈通风报信,也被耍得团团转,却只觉得无比痛快,这是来自傅盈的复仇,可惜迟来了太久,当事人已经看不到了。这种时刻,简叙安发现自己格外想念傅屿,他们是一起经历这些事的啊,傅屿怎么可以不在他身边?傅屿一定会懂他现在这种矛盾的心情,就算不懂也会努力去理解,这种努力多么可贵,人不是生来就相爱,生来就要楔子一样嵌在一起的,人是因为相爱,所以把自己变成了适合对方的形状。
手机传来讯息,简叙安看了一眼,立刻意识到是条非常有用的线索,不需要简志臻的资源和人脉也有办法找到傅屿了。简叙安提起匆忙收拾好的行李箱,换上鞋。
“她们想干什么?”简志臻在他身后问,“等等,你又去哪里!”
“她们想干什么,在你给股东们打他们不会接的电话打累了的时候,可以抽空找媒体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找个隐秘的地方避避风头,以免人人喊打。”简叙安打开门,拿起雨伞看了看天色,“至于我,我在哪里都帮不上你的忙,你也没有心力关心我的事情,又何必问。”
简叙安快步走到楼下,一辆出租车停在旁边躲雨,司机正坐在台阶上吃盒饭,听到是要去机场的大单子很高兴。简叙安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的时候,简志臻竟然穿着运动服和拖鞋追了下来。
“你就这样对我?我之前都说会把公司留给你,我从小栽培你,我是你的爸爸,你唯一的亲人!”
“谁说的。”
“什么?”
“谁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简叙安把后备箱合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正要去找我的亲人,我的弟弟。哦,对了,”简叙安忽然说,“他还是你半个女婿。”
简志臻僵化在那儿。
“女婿这个词似乎也不太合适,不过你懂什么意思就行。”简叙安奇怪于自己的心情非常平和。
简叙安打开后座的车门,简志臻抢上前用力关了回去,简叙安以为他又会想动手,但对方只是喘着粗气爆着青筋瞪他。
“喂!”司机反倒先发火了,赶紧把饭盒丢进垃圾桶,手里拎着罐可乐便绕过来查看自己的车门,“你们吵些什么我也听不懂,别弄坏我的车啊!”
“你!不准开车!”简志臻转头对司机吼道。
“你有毛病吧。”司机上下打量了简志臻一眼,貌似从这趾高气扬的态度中判断出简志臻是个老板,又从这一身怪异的搭配中判断出不是什么上档次的老板,当即嗤笑一声,“挡别人的生意,祝您破产啊。”
“砰!”
被戳中痛处的简志臻回头便是一拳,对方嚎叫一声捂住鼻子,鲜血从指缝间流了下来。回击则干脆利落,半罐可乐自简志臻的头顶浇落。
那股甜腻的味道混着气泡急剧挥发,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简志臻的头发——应该说假发,软绵绵地滑落下来,像一团发霉的海带。司机愣了一下,纵声大笑起来。
简志臻这回倒是现出了惊慌和羞愧。简叙安不知道他是根据什么标准,面子?欺软怕硬?秃头比破产更严重?那两人扭打到了一起,滚得浑身是泥水,简叙安无声地咒骂一句,终于还是看不下去,在简志臻差点被砸碎下巴前拉开了他。
简志臻还想不自量力地扑过去。就因为多拦了他一会儿,简叙安转身慢了点,怒火中烧的司机没有刹住脚步,手中有道白光在路灯下一闪,简叙安立刻意识到是那个可乐铝罐,被捏扁了,破裂的缺口露出锋利的内壁。
刚被划伤的时候简叙安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过了一会儿才有温热的液体汩汩流过他的右眼,那一瞬间,他莫名产生了一种被阳光晃得眼花的错觉,闭上眼似乎能看见微微透明的橙红色。刹那的芳华灿烂之后,就像是暗室里的油灯突然被掐灭了芯,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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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在地狱等他的。”出现在50章傅屿和傅盈的对话中。
第65章 64 天生的与养不熟
傅屿觉得国内的夏天够热了,但泰国更热,一出曼谷机场便仿佛置于粘稠的空气中。在坐车前往芭提雅的路上,那股粘稠又被风吹散了,他嗅到了自幼闻惯的海洋气味,觉得国外也没什么稀奇的。
想回去。
想问问简叙安在他过安检之前看向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是愿意抱抱他,还是摸摸他的脸,抑或只是做一些根本跟他无关的动作呢。关牧城在一旁很大方地说什么“其实我完全不介意你们在我面前有恋人间的行为,根本不用避讳我”,最终简叙安什么都没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关牧城还很同情地拍了拍傅屿的肩膀。
“哎呀,谈恋爱嘛,不能太粘人,分开一阵才更有新鲜感不是吗。”直到车子行驶在芭提雅热闹的街道上,关牧城还在喋喋不休地劝他。
傅屿用手撑着下巴看窗外。“你跟妈妈分开十几年,感觉新鲜吗?”
“哎呀。”关牧城摸了摸鼻子,“那不一样,我们当年嘛,算是做错了事……”
“我不是要审判你们的道德。”傅屿直截了当地说,毕竟道德这玩意他自己也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对妈妈都没什么感情,根本没必要找我这个拖油瓶。”
“怎么能这么说呢,”关牧城乐呵呵的,“每个家长都会想要你这样的孩子啊,研习班的老师看了你的履历直夸你是个天才呢。”
“如果我跟你想象得不一样呢。”傅屿回过头,“如果我比你以为的糟糕很多呢?”
蓦然对上他的目光,关牧城愣了愣,又迅速恢复了笑容:“怎么,还有很多秘密没告诉爸爸呢?”
傅屿耸耸肩:“我们的确跟刚认识的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如果关牧城真的对他这么执着,过去这么多年只因为傅盈的阻止而没有现身吗。“爸爸就没有还没告诉我的秘密?”
关牧城的笑容凝固了,不到一秒钟,欣喜若狂地抱住他:“你叫我爸爸了——!”
傅屿觉得关牧城要不就是少根筋,要不就是耍心眼转移话题。饶是他的揣测如此恶毒,关牧城也只会拿大大的笑脸对着他,指给他看路边随处可见的佛龛:“小屿,你看,这是一个有信仰的国度,我们的重逢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啊。”
他们下了车,夜晚的街市相当热闹,立刻有小摊贩用简单的英文对明显是游客的两人打招呼。傅屿认真挑了给靳辰和沈悦慈的礼物,给简叙安的由于标准过高暂时没有找到满意的。
“这里挑不到礼物也没关系,后天到了曼谷再慢慢找,”关牧城说,“对了,到时候带你去四面佛那里拜个姻缘,上次给你的学业符就是在那里求的,很灵吧。”
傅屿慢吞吞地说:“嗯,是有计划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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