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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唐思遇一向会对他卖乖，伸手去拉陈周越的袖子道：“哥哥，收留收留孩子吧～”
陈周越躲开手，转身往前走，推开院子的门回头扫了眼唐思遇，声音听上去很冷，压着火气，“进来。”
两人不在同一所中学，唐思遇不主动出现，陈周越连人影都见不着。况且江应回给他报了许多班，陈周越也抽不出时间去管唐思遇。
陈周越年长唐思遇一岁，但唐思遇读书读得早，所以两人同级，他们离中考还有一年。陈周越沉默地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给唐思遇脸上的伤口消毒。
期间唐思遇无论说什么陈周越都不答，搞得他都郁闷了。
“你理理我吧。”唐思遇冷不丁地往前凑，陈周越来不及收回手，棉签猛地在伤口上戳了一下，痛得他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痛死我了。”
“现在知道痛了？打架的时候不痛？”嘴上这么说，陈周越却拿开他的手仔细瞧了一眼，动作轻柔了许多。
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陈周越难得严肃地问唐思遇对未来的规划，“唐思遇，你以后想做什么？”
陈周越这个人常年冷着一张脸，几乎没表情，唐思遇以前也读不懂他的情绪，但时间久了后，他发现世界上没有人比陈周越更好懂了。
唐思遇也不知道他未来想做什么，他没规划，没想过未来。也不是悲观主义，就是很空，觉得未来是空的。
“我妈说，等我上完初中去厂里拧螺丝，”唐思遇笑说，“以后你有需要，我免费给你拧！”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陈周越有一个月没理他。本来初中寄宿制就只能周末去找他哥，一月总共就四天假，陈周越还拿他当空气。
唐思遇焦虑又没法子，只好逃了晚自习去附中门口等陈周越。
陈周越是走读生，初一一年都是家里的司机接送上下学，上了初二后，江应回觉得来回折腾麻烦，总不上最后一节晚自习也怕落进度，所以在附近的学区房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小房子供他暂住。
晚自习下，陈周越不急不慢的从学校大门走出来，不远处的路边有几辆轰鸣声极响的摩托车疾驰而过。
速度很快，做车后座的某个男生扭头朝路边行道树下的人挥了挥手，扬声道：“唐思遇，周末过来玩——”
原本没注意，听到熟悉的名字陈周越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那个喊话的男生。摩托车已经跑出老远，陈周越回过头，目光把前面的景物和行人搜寻了一遍……
唐思遇懒散地靠在粗壮的黄桷树干上，指尖夹着一支点了的烟，是刚刚那个红毛给的。
他试探地拿起，虽然不会，但抵不住好奇，心想着抽完这支就回家。
他知道陈周越走读才来的，却不知道对方要上完最后节课才离校，以为是自己错过了。
香烟送往唇边，只有毫厘之差，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拿走了他的烟。
横刀夺爱。
“？你谁……”唐思遇转头看见陈周越，大脑死机了一阵并重启失败。
好吧，夺就夺吧，其实也没那么爱。
“……我鞋带散了。”唐思遇蹲下身把鞋带扯开又磨磨唧唧系上，内心祈祷陈周越瞎了眼没认出他。
陈周越把烟捻熄，冷声道：“起来。”
垂死挣扎半晌，唐思遇站起身，笑道：“好巧啊周越哥哥。”
陈周越不理，气压极低。
“诶？哥你手里拿的什么呀？”唐思遇装傻。
“你再装。”陈周越彻底沉下来。
时间太晚，陈周越没让唐思遇再跨一个区然后翻墙回校，况且宿舍门肯定也关了，他进不去。
唐思遇还是第一次来陈周越这里，他洗完澡把头发擦个半干，穿着陈周越的睡衣往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在书房找到陈周越。
他往门口一站，特自觉地说：“哥，那我就先去睡了，晚安。”
陈周越坐在书桌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细边的半框眼镜，头也不抬地说：“过来坐我旁边。”
看见他手里的试卷唐思遇很抗拒，但又不得不从。
“把这套题做了。”陈周越摘下眼镜，起身往外走。
唐思遇问：“你去哪儿？”
“睡觉。”陈周越说。
“！我也要去。”唐思遇都站起来了却又不得不在陈周越递来的一个眼神下坐回去。
书房门被带上，唐思遇一边做题一边生气。他都没见过像陈周越这么难哄的人，都逃课来找他了还凶我。
免费帮他拧螺丝不是他占便宜吗？还生气。
小气鬼。
洗漱好到书房，陈周越一推门就看见唐思遇抓耳捞腮的模样。他绕过书桌从一旁落座，目光从眼尾扫过，“不懂就问。”
他圈出来的都是些基础题，目的就是要看一看唐思遇的具体情况。唐思遇见他主动开口，顺杆往上爬，扯过试卷好一顿问。
一半题都是陈周越讲解的，基础薄弱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桌边的木质闹钟显示时间已近十二点，陈周越把试卷放一边，淡淡道：“明天你听不懂的课都记下来，晚上过来我给你讲。”
“？”唐思遇脑子没转过来，提醒道：“明天周三还没放假呢，我出不来呀。”
陈周越挑了挑右眉，“那今天放假了？”
“………”唐思遇听他这语气就是气还没消，无奈道：“你别生气了吧，我不免费给你拧螺丝了，收你双倍价行了吧？”
陈周越被他气得说不出话，起身走了。
唐思遇要是没遇上陈周越，他估计混了个初中文凭后就去厂里打工了，或者在理发店，顶着一头红黄蓝绿青蓝紫的杀马特发型给人剪头。
初三一整年，唐思遇不敢再逃学打架，他特怕陈周越生气，天天死盯着老师认真听课。晚上拿着走读证去找他哥补课。
十五中离附中挺远，坐地铁要过八个站。陈周越给他开了亲密付，让他打车来，过了半月见没啥动静，便开始不上最后节自习课过来接人。
陈周越周末请了老师来学校附近的学区房里给唐思遇补课，因为他自己有也课程，两人周末基本见不到面。
中考出成绩那天热得出奇，夏日蝉鸣，洒水车沿着路边缓慢驶过，车身后跟着堵在后面的车辆和一道在蒙蒙水汽中浅淡的彩虹。
唐思遇以为和陈周越上了同一所高中就好了，就算没有爸妈，他有哥哥就已经足够幸福。
他坠入在陈周越编织的蜜罐里，恨不得溺死其中。偏偏有人砸破了玻璃罐，把他从中扯回了现实。
高一开学典礼，刘佳在礼堂遇见了来陪陈周越入学的江应回。江应回看见唐思遇，自然知道刘佳的身份。
她知晓刘佳是唐思遇的妈妈，却不知道她也曾是唐慕延的妻子。她知道都一切都来自于唐慕延口中。
江应回同情这对可怜的母子，道：“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提，我们能帮就帮，慕延的表妹也是我的妹妹。”
寒暄不过十来分钟，刘佳从江应回口中听明白了唐慕延把她捏造得何其悲惨。内心怒火翻腾，她僵硬地扯出一抹假笑：“谢谢姐姐。”
两人走到文化步行道，长长的阶梯看不到头。江应回往前走了一步，没听见刘佳跟上来的动静，疑惑回头。
九月天气炎热，全校师生在开学典礼结束后都回了教室，家长们也陆续离校，周围没什么人。
江应回看见刘佳站在比她高一阶的台阶上对她笑，她说：“那你知不知道你老公和他口中的表妹有一个儿子啊？”
“哦对，”刘佳看到江应回逐渐崩裂的表情，觉得畅快，笑道：“唐思遇是他的种。”
引线被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江应回从台阶摔下去没人知道是不是刘佳推的，除了唐思遇会怀疑，也没其他人会这么想了。
止不住的生出阴暗心思占据大脑，他害怕猜想得到证实，陈周越从此会厌恶他。江阿姨醒不过来的想法会时不时冒出，他并不想为此祈祷，却又忍不住抱有一丝期望……
“咔。”
小火苗从打火机里蹦出，今天风有点大，天气不怎么好，灰蒙蒙的，唐思遇挡着点风点了支烟。
他就放嘴里含着，也不抽，他也不会。
唐思遇坐在小区大门外的喷泉池边看着进进出出的路人发呆。不过一年，好不容易被陈周越养得外向，有些娇气的性格又变回沉闷的模样。
那件事发生后，唐思遇前所未有地听话，好好学习，按时吃饭睡觉。就想着让陈周越看见他乖，再理理他。
但那个方法不好用，陈周越不见他。
之后唐思遇又开始混日子，打架逃课都捡了回来。
随年岁增长，他长得越发打眼，长相偏乖巧漂亮的一卦，但头发有些长了，挡了点眼睛，嘴里含着烟，不良少年的气质与他长相不符。
烟灰摇摇欲坠，就要落衣服上时，有人伸手拿走了他唇边含着的烟头。那只手格外漂亮，指节匀称修长，手背的青筋微微隆起，充满力量感。
“别在这抽烟。”清冽的声音透着一股淡漠。
唐思遇心跳快了一拍，抬头看来人一眼，站起身，无所谓地说：“我找唐慕延，他在家吗？”
周围没垃圾桶，陈周越手里捏着烟头迈开腿往小区门口走，扫了他一眼道：“自己打电话问。”
“我不会。”唐思遇张口就来，故意讨人嫌地纠缠，“你教我。”
陈周越脚步没停，经过大门一侧边的垃圾桶时随意扔了烟头。
唐思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在门口安保人员打量的目光下弯腰把垃圾桶里的烟头给捡了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好像得了失心疯的傻子。
到家正八点，唐思遇在刘佳问之前开口：“他没在家，说明天给我。”
刘佳没好气道：“我看他就是不想给。”
唐思遇把书包扔房间椅子上，挽着袖子去厨房洗碗。
江应回出国后，刘佳便明目张胆地找唐慕延要唐思遇每个月的抚养费。
陈家最重名声，江应回同样如此，她没和唐慕延离婚，甚至没把这事儿告诉父母。她出国养病，刘佳便更肆无忌惮。
“你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把钱打你卡上？”唐思遇说。
“他跟你说的？”刘佳充满猜忌，冷哼道：“他想得到美。动动手就想把我们母子打发了？我就是要他不如意！你不去他面前，指不定哪天就忘了还有个儿子。”
清洗干净的碗放进碗架上沥水，因为距离太近水滴在台面上也没声音。唐思遇洗完碗转头看见盖着盖子的小锅，揭开看还有一碗菌汤面。
他妈还在说唐慕延种种对不起她，唐思遇面无表情地出声，“这什么？”
刘佳的视线顺着他儿子侧开身留出的位置看过去，“哦”了一声：“菌汤面，给你留的。”
“不吃。”唐思遇端出来准备倒掉。面条这种东西放一会儿就坨，留着明天吃更是灾难。
“也不是让你现在吃，留给你明天早上吃的。”刘佳说，“那蘑菇新鲜着呢。经常和我一起打麻将的那个阿姨你知道吧？这两天她去金荷旅游给我寄回来的，自己采的。”
拿垃圾袋的手一顿，唐思遇抓住重点，“留给谁明天吃？”
答案还是那个答案，这也确实是他妈能做出来的事。唐慕延被抛在脑后，刘佳指着他道：“别扔啊，这味道真的很鲜，别浪费。”
翌日一早，唐思遇把面条热了对付了两口。稀烂的面条实在挑不出地方落筷子，他把蘑菇挑着吃了，不急不慢地洗了碗然后再出门。
他敢肯定，要是不洗这个碗，半个月后他还能在水槽里看见它，以及附在内壁上干硬了的小截面条。
还没立春，这两天下了雨，仿佛一夜又入了深冬。唐思遇出门就被这室内外的温差给冷得一激灵，他握着自行车把的手都冻僵了，鼻尖也多了一抹红。
快到学校门口时一辆奔驰开过，车速不快但正好驶过一个水坑，飞溅起的水花唐思遇被迫照单全收。
擦了擦脸颊边的水，他盯着前方开进学校的车的车牌号多看了两眼。
陈周越收回视线，抬眼看见宋老师正好也从后视镜看他。
一般学生和老师对上目光都会下意识的错开，但陈周越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宋老师被他看得莫名心虚，“怎么了？”
“没。”陈周越侧脸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宋老师，您那儿有新的校服吗？”
“才开学，办公室里好像备的有两套。”宋老师也不问其他的，道：“一会儿拿给你。”
车身停稳，陈周越开门下了车。临关门前他扶着车门喊了一句：“宋老师。”
“嗯？”
“开车慢点，注意路边积水。”陈周越说。
“……诶，好。”宋峰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都说陈周越性子冷，宋峰今天大有改观，这不挺会关心人的嘛。
由于赶时间宋峰没把车开进学校停车场，临时停靠在了自行车棚那块儿一亩三分地，停这儿也没什么，也不会有交警来贴罚单。
“吱——”
唐思遇捡起路边的小石子在车尾处划了一道。
这会儿已经在上早读了，车棚没什么人，车后边是半人高的墙以及灌木丛，他蹲这干坏事儿基本没人能发现，除非有人站在高处没事乱看，说不定能看见他。
一分钟后，唐思遇拍拍手走了。奔驰车尾上多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字母——SB。
第3章 什么蘑菇这么毒？
唐思遇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但当他锁好自行车路过时，瞥见那车牌号又低头看了眼湿淋淋的裤腿，实在是很难忍住不做点什么。
天天都早起上学，素质偶尔低一点也很正常。
人哪有不发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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