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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雾(推理悬疑)——商砚

时间:2023-09-16 07:47:04  作者:商砚
  如果林载川在这里,他一定知道对面的人是谁。
  犯罪集团“沙蝎”的首要领导者,让人闻风丧胆的头号通缉犯,也是五年前重伤林载川的罪魁祸首。
  宣重。
  —
  信宿跟那群狐朋狗友在外面浪荡了半夜,那些好久不见的“朋友”轮流过来灌酒,喝完酒那些公子哥又开始鬼哭狼嚎地唱歌,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凌晨一点,林载川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那几乎是某种条件反射的后天本能,他瞬间睁开了眼睛,没到一秒接通电话。
  然而对面却没有什么紧急情况,一阵乱糟糟的杂音过后,信宿带着朦胧醉意的声音轻飘飘响了起来,“队长……”
  “来接我吧。”
  这鸟人深更半夜打电话过来,说的话没头没尾,甚至莫名其妙,开口就是让人来接。
  林载川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嗓音带着点哑:“你在哪里?”
  信宿说了一个地址,他好像醉的不轻,说话的声音都含含糊糊听不太清楚。
  林载川这会儿没时间追究他半夜打电话撒酒疯,从床上翻身下来,披上风衣外套大步往外走去。
  信宿报的地址是浮岫市出了名的“富人区”,市内所有纨绔子弟基本都在那留有姓名——不是什么好地方。
  林载川推开酒吧的门,一眼就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的人。
  信宿一手斜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杯气泡酒,手腕上那只黑蝴蝶纹身漫不经心地晃荡。
  他半睁着眼睛,几乎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只剩下一种倦于伪装的冷淡,在灯光的阴影下,冰冷美丽的摄人心魄。
  信宿百无聊赖地低头玩手机,又喝了一口气泡酒。
  直到一只手过来把他的杯子拿了过去,信宿才微微眯起眼,看着眼前人,然后低声笑了:“林队。”
  林载川盯了他两秒,一句话没说,把人从沙发上扶起来,走出了酒吧。
  信宿一路上都没说话,林载川当然更不可能主动搭理他,连扶带抱地把人放上副驾驶。
  信宿竟然还记得系安全带,靠在背椅上,下意识伸手往左边摸。
  然后摸到了一段温热的手腕。
  林载川保持着侧身帮他拉安全带的姿势,毫无防备被信宿扣住了一只手。
  信宿反应迟钝,有点疑惑地“嗯?”了声,指腹探寻般轻轻摩挲片刻,低头往下看。
  林载川的手臂似乎轻颤了一下,把安全带拉过来扣上,退出去带上了车门。
  信宿一回家就吐了,在洗手台折腾了半天,然后好像清醒了许多,良心发现似的,用湿漉漉的手腕擦了下下巴,跟林载川道了声谢。
  林载川把人扶到卧室,放到床上躺下,冷冷道:“我不是每次都有时间半夜三更去酒吧接你。”
  信宿不以为意地笑起来,“那我只能醉酒以后失去行动能力露宿街头了,我长的这么好看,又没有反抗能力,说不定会被图谋不轨的坏人拐回家。”
  说完他又得寸进尺道:“但是我希望,下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还会来接我。”
  “队长会心疼我吧?”
  “………”林载川没有跟一个酒鬼争辩的爱好,只是轻叹一口气,给他盖上了被子,“不舒服就睡吧。我在客厅睡,有事就喊我。”
  信宿闭上了眼睛,困倦喃喃道:“明天不用打卡,可以睡到自然醒。”
  “嗯。”
  信宿唇角弯了弯,脸埋进被子里,沉沉地睡了回去。
  这一觉睡到十点才醒,林载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信宿宿醉后头晕脑胀地从床上爬起来,甚至还给发现他在微波炉里给自己留了一份早餐。
  信宿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洗漱,然后把微波炉里的夹心吐司面包吃完了,瞥了眼时间,林载川这会儿肯定又在市局加班,想了想,本着关爱同事的善良理念,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林载川那边可能在忙,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看到是信宿打来的电话,他语气并不怎么意外地说:“醒了?”
  信宿“嗯!”了一声,本来想问他午饭要不要加餐——
  就听见那边清清冷冷的声音:“两千字检讨,最晚明天上班的时候交给我。”
  信宿脸上笑意一僵,万万没想到林载川能说出这么一句,匪夷所思地反应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震惊道:“……什么?”
  为什么!
  林载川波澜不惊道:“你已经三天没有按时上班打卡了。”
  信宿猛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几乎慌乱地看了一眼手机,差点儿原地起尸——
  今天竟然是星期一!
  他隐隐约约记得,昨天好像有人跟他说今天不用打卡的!
  ……林载川肯定是故意的!
  “信宿,对你的个人言行,我不会过多干涉什么,只要不做与你的身份相违背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载川道,“但市局明文规定的要求,违反了就要承担代价,我不会在这方面偏袒你。”
  信宿端着手机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吸了一口气,小声问:“……如果我昨天晚上出去是为了找破案线索,可以酌情减少检讨字数吗?”
  林载川淡淡问:“那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信宿:“………”
  目前还没有能直接跟他说明的。
  信宿难得舌头打结,干巴巴说:“刘静生前可能跟刑昭有关系,我就想试探一下圈子里有没有碰巧知道这件事的人,但是不幸瞎猫没碰上死耗子……我前两天都去市局加班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对吧?”
  林载川一个字没回答,只能听到隐约轻微的呼吸声。
  信宿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坚持不懈跟他讲条件,继续小声装可怜说:“检讨不能商量的话,每天三千米可不可以不跑啊……可以把我的工资都扣掉,呜呜。”
 
 
第二十三章 
  信宿软磨硬泡地跟顶头上司服了十分钟的软,签订了各种不平等条约,在终于得到林载川可以不跑三千米的承诺后,光速来到市局上班。
  然后才知道林载川昨天到刑昭的家里发现了线索的事。
  他垂眼望着相片里的女生。
  拍摄时间应该是在夜晚,女生的五官并不是很清晰,大数据对比也一无所获,警方到现在都没有确定这个女孩的身份。
  如果,信宿的猜测是正确的,许幼仪和刘静的畸形关系,有刑昭在其中牵桥搭线——
  林载川站在会议室中央,穿着藏蓝色警服,神情严肃冷峻,“刑昭在学校任职多年,刘静很可能不是他的第一个目标,那么第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信宿闻言歪头思索,伸出食指在耳边转了一圈——动作稍微一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那一头长发前几天入职的时候就剪了,卷不起来,他轻咳了一声,见没人发现,又假装无事发生地把手放了回去。
  郑治国道:“这么多年从盛才高中毕业的女学生数以万计,要是漫无目的找的话,恐怕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林载川思索片刻:“贺争,你去筛选一下,从刑昭任职开始到现在盛才高中毕业的符合所有条件的女生——家境贫穷,并且很可能有患病亲属需要照顾,或者父母一方去世,外貌条件出众,学习成绩优秀,毕业以后没有读大学,现在仍然在浮岫市内活动。”
  贺争一听就开始头疼了,喃喃道:“大工程啊。”
  刑昭任职十多年,教过的学生成千上万,但是筛选出来符合林载川要求的全部条件的,竟然没有多少——还不到一百个。
  贺争对着名单一个一个找过去,忽然脸色变得说不出的怪异,从电脑后面抬起头问:“林队,已经……去世的算不算?”
  “去世?”林载川皱起眉,直觉不对,“刑昭的学生最大应该也只二十几岁,怎么去世的?”
  “喏,这个薛文茜,二十二岁,盛才高中毕业,死亡时间在两年前。”
  “死亡原因是意外落水——但当时管辖地派出所没有查明意外发生的具体原因,所以也很有可能是投湖自杀。”
  “奇怪的是,她生前经济条件已经富裕了很多,基本没有生活压力,她的父亲早在四年前就因病去世,薛文茜一直独自居住,在当地一家私企工作……按理说她没有理由自杀。”
  信宿这时插了一句:“我们曾经也觉得刘静没有自杀的理由。”
  林载川抬眼问:“有精神病史吗?”
  “没有,”贺争闻言开始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搜索她的病例资料,而后神情变得有些惊诧,“但是……她二十一岁的时候打过胎!而且后来做了结扎手术。”
  在公立医院进行的各种手术、身体检查,基本上警方系统都是可以查阅到的,薛文茜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在第二人民医院进行了流产手术,没过两个月又去做了输卵管结扎。
  章斐听了紧皱起眉头,心里有点身为女性的不舒服,“我感觉这不像是有男朋友的女生,都让她打胎了,还要为了这种男人渣做绝育吗?要么这个薛文茜是个资深恋爱脑,一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要么她不是出于自愿的。而且,不是说她一直长年独居吗?”
  听到他们的对话,信宿好像想到什么,眉梢微微一挑,点开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手指轻轻在键盘上点了几下,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贺争叹了口气:“现在人都死了,也没办法把她找过来问问,我先把她档案拿出来备份吧。”
  林载川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贺争继续埋头查资料信息,单手托着下巴,一页一页翻过学生档案,许久,忽然低声嘀咕道:“李子媛……”
  “其实李子媛也符合要求。”
  章斐听这名字耳熟,然后想起来:“李子媛不是那个李子憧的姐姐吗?我记得她还来过咱们市局吧。”
  贺争一点头:“李子媛的父母都很早去世了,她从小跟弟弟一起生活,虽然学习成绩很好,但高中毕业以后就辍学了,在一家饭店打工,养活她跟她弟弟。”
  “然后就跟陆氏集团的大少爷陆闻泽恋爱结婚了,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实版灰姑娘与白马王子。”
  信宿心里“啧”了一声。
  他当时答应过李子媛,不会把她牵扯进刑昭的案子里。
  但既然市局主动查到了她的头上,他也没有善心帮她遮掩,懒洋洋开口:“李子媛我不熟,但陆家夫人我能说的上话,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旁敲侧击打听一下消息。”
  贺争:“………”
  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显摆什么。
  但没有证据。
  林载川在写张明华的案件卷宗,还能一心二用,一字不漏地听着办公室里他们的对话,这时抬起头,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见过李子媛了。”
  信宿一脸茫然无辜的神情:“没有啊。”
  林载川盯着他看了两秒,收回视线,“先不用惊动任何人,把所有可以联系到的人都汇总起来,按照入学时间从早到晚整理排序,资料调查的越详细越好。”
  贺争:“明白!”
  信宿趴到桌子上,用电脑挡住他的脑袋,偷偷撇了撇嘴。
  太聪明的人也不讨人喜欢。
  从林载川怀疑他知道什么“内情”开始,估计就想到了很多事。
  中午12点,刑警们下楼去食堂吃午饭,信宿也下楼去拿他的外卖,跟同事们一起走下楼梯。
  路上,章斐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小宝贝,你怎么今天又迟到了,这个月都第三次了,要写检讨了呀!”
  信宿说起这个就满头黑线,鼻子里哼了一声:“林队骗我说今天不打卡。”
  章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肯定是你先惹林队生气了。”
  信宿想了想,凌晨一点打电话把人吵起来,三更半夜去酒吧接一个醉鬼,并且该醉鬼一副知错不改的态度……
  好像确实挺生气的。
  “………”信宿好像一只自闭的波斯猫,有气无力地说:“嗯,晚上下班还要写检讨。”
  章斐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这多简单,网上抄一份就好了,这是局里的规定,交上去就行,林队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信宿感觉他有半辈子没写过字了,结果上班才一个周就喜提两千字套餐。
  他回来的时候,刑侦队办公室里没有人,信宿站在门口想了想,拎着外卖去了林载川的办公室。
  林载川果然在里面,桌子上放了一碗开水烫的红烧牛肉面,他一手拿着钢笔,不知道在给什么文件签名。
  林载川看到他进来,语气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信宿把那碗泡面端到一边,然后把自己的外卖盒放了上去,弯着一双漂亮眼睛深情款款道:“昨天晚上犯错误了,还打扰队长休息时间,补偿给你一顿营养价值丰富的午餐。”
  林载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又开始油腔滑调、不是昨天晚上喝醉了本性暴露不说人话的时候了。
  林载川瞥了眼那张四位数的外卖单,淡淡道:“我还不饿,你要吃就去旁边那张桌子上吃。”
  信宿好像耳朵聋了似的,伸手打开外卖袋子,“这家店的秘制花翅是招牌,我很喜欢这个口味,买了两份,你尝尝看。”
  林载川总是对信宿百般让步,而信宿又是一个非常擅长蹬鼻子上脸的人。
  最后还是一起吃了。
  不过林载川不像信宿那么口味挑剔,一千块的外卖跟十块钱的外卖在他嘴里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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