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黎幽这么直接问出来,反而让舒子秋喉咙一哽,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黎幽的反应完全出乎舒子秋的意料,反而让他慌了阵脚,沉默片刻才挠挠头笑着说:“怎么可能呢?我就是开个玩笑,提醒提醒幽幽你。”
黎幽埋头摆弄手机。
舒子秋继续笑呵呵地道:“幽幽,你放心,这事儿我会保密。毕竟的确挺不光彩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恐怕不仅会影响到你的留学资格,大家也可能对你有点,嗯,偏见。”
黎幽歪歪脑袋,似是很不解地问他:“偏见?为什么?”
舒子秋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你喜欢同性,这本来就不正常。以前我们高中有两个女生当众表白,就被老师勒令退学了,这之前她们班同学也一直挺孤立她们的。还有她们家长,知道这件事后,带她们去看了心理医生。”
听到这儿,黎幽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起伏,脸上那丝甜甜的笑消失了,眉头微微皱起,澄澈黑眸中难得有戾气闪烁。
不正常?
黎幽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女孩子有什么错。
甚至,或许是因为阿斯伯格脑回路实在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原因,她发现自己喜欢苏惊鹊之后,一点儿迷茫都没有过。
就算那时苏惊鹊和她的关系还不明朗,甚至可能会沾上点儿伦理问题,但如果不是苏惊鹊在网上以师姐的身份,告诉她不可以,她甚至没有丁点儿道德压力。
黎幽后来一段时间的迷茫、怯弱、退缩,也仅仅是因为苏惊鹊这个人
黎幽一直认为,喜欢了就是喜欢,既然发现自己喜欢,那就坚定地不断向前,不断努力,拚命争取和她在一起的可能就好了。至于其他人的看法,从来不在黎幽的考虑之内。
况且,喜欢同性本来也不是什么问题。黎幽一直记得,苏惊鹊曾经也告诉她说,不管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是很正常的。大学后,黎幽身边的同学,寝室室友,大家都不觉得喜欢同性有什么奇怪,实验室里甚至还有公开出柜的师兄师姐。
黎幽也知道,网上的确会有那么一部分人,真心实意地觉得喜欢同性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并且那些人会因此歧视他们、霸凌他们。
黎幽在网上看到类似的言论时,只是觉得有点好笑,一点儿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因为她一直认为,这种人压根不可能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他们根本接触不到对方。
然而此时此刻,舒子秋说出这些话时,当那些遥不可及的可笑言论真切地出现在黎幽身边时,黎幽只觉得愤怒。
原来真有人真心实意地认为,喜欢同性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因为喜欢同性,在他眼中就失去了同等了作为人的资格,理所当然会被别人看不起、被霸凌、被孤立。
舒子秋语气真切,继续道:“幽幽,我是真心对你好,担心你被欺负。”
去年军训的时候,黎幽听文艺团里的同学提起过,舒子秋的老家在东城的某个小县城里,那一带都特别封建。
就算舒子秋离开了那个小县城,来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里,他的想法也没受到丁点儿影响。他或许不带有恶意,只是对骨子里压根就没把“喜欢同性”的人当人,也压根不认为其他人会和他有不一样的想法。
是无知,也是可悲。
这种深入骨髓的偏见,根本没法改变。
黎幽的目光神色,已经彻底冷了下去,她这时看舒子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她埋头看一眼手机,深呼吸,努力藏住戾气。
再抬头时,黎幽眸光变得茫然,眸中光点迷茫地轻晃。
舒子秋被她的目光震慑住,脊背不自在地往墙上贴紧了些。
然而下一秒,黎幽目光变得茫然后,舒子秋立刻松口气,觉得自己之前看错了,黎幽果然怕了。
黎幽小声地问他:“你的意思是……我、我如果喜欢女孩子的话,就活该被所有人欺负,被要求退学?”
舒子秋下意识感觉黎幽话中有什么不对劲儿,但这时黎幽怯弱的模样实在太有迷惑性,让他忽视掉这点儿不对劲,摆摆手说:“也不是说活该吧……就是你这本来就不正常,大家会有偏见是应当的。”
“那、那怎么办呢?”黎幽问。
他神采飞扬一瞬,又立马变得关切起来:“幽幽,你也别怕,我有办法解决这事儿,我保护你。”
黎幽小小地后退一步,似是怯怯地问:“什么?”
舒子秋抬手去拍黎幽的肩膀,被她躲开了。舒子秋不但没觉得生气,反而因为她小鹿般苍惶的神色,心里升起一股极大的满足感。
“两个女人在一起本来就不正常,不可能长久的。”舒子秋盯着黎幽,微微埋下脑袋,眸子里满是自以为的深情,“但是我不一样,我喜欢你很久了,幽幽,要不你考虑考虑,和我在一起呗?”
黎幽没有看他。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
该录的都录得差不多了。
她也终于忍不住了。
再往旁边看一眼,舒子秋选的地方很好,这条走廊正好是监控死角。
下一秒。
“嗙”一声,黎幽怀中的书本摔落到地上。
舒子秋下意识去看,注意力分散时,他忽然听见耳边好像传来一声金属摩擦的“卡擦”声,再抬头看,一道金属色的寒芒从黎幽手心闪过,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下颌处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灼痛感,喉咙也是,被烫得呼吸都变得滞涩。
黎幽神色完全变了,再不复刚才那股可怜劲儿,黑瞳中几乎渗着杀意。
她拿着一个漂亮的zippo打火机,逼近舒子秋的脖颈,隔着一些距离,舒子秋却真切地感觉到,这时的黎幽是想要他的命,身体本能地剧烈颤抖起来,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贴近墙壁。
眼眶睁大,眼白处因为恐惧而渗起血丝,然后狼狈地浸起泪珠,嘴巴张着颤个不停。
正当舒子秋感觉自己要被烫得窒息时,黎幽终于“卡”一声帅气收起打火机,后退一步。
舒子秋一下摔在地上大口喘气。
黎幽看着他,一边继续摆弄手机,黑瞳中没有一丝情绪,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和他说什么都毫无意义。最后黎幽再度勾起一丝甜甜的笑,弯腰把手机屏幕给舒子秋看:“好看吗?”
屏幕上是她刚刚录的短视频,舒子秋坐在地上喘得像条疯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舒子秋情绪倏地崩溃,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吼声,转头就向走廊外跑去,背影都是趔趄的。
黎幽直起身子,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去。
她站在幽暗的走廊中,忽的泄气般往后靠,脊背无力靠在墙上,迷茫地看着前面。书本散落在旁边,不远处栏杆外是一片废弃的小草地,阳光照在上边,星星点点的小白花随风摇曳。
黎幽低头,给苏惊鹊打电话。
随着电话里缓缓的“嘟、嘟”声响起,黎幽无力靠在墙壁上的脊背一点点往下缩,直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黎幽抽了抽鼻子,眼眶中浸出泪滴。
“幽幽?”电话那头响起苏惊鹊轻柔的声音。
黎幽再憋不住委屈的情绪,几乎快哭出来,声音软糯哽咽:“鹊鹊,有人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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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苏惊鹊正在外地出差刚刚忙完收尾工作,正和组里的人一块儿吃午饭。
黎幽在学校时,很少会在晚上的实验结束前给她打电话苏惊鹊看见这通黎幽打来的电话时眉头本能地挑了挑,莫名有些不安。
“幽幽?”苏惊鹊快步走出包厢倚在走廊尽头的栏杆处。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黎幽轻快的声音,而是哽咽沙哑的带着哭腔的一句:“鹊鹊,有人欺负我。”
苏惊鹊手指倏地抓紧了栏杆白皙手背上青筋暴起。
心脏剧烈地疼了一瞬。
再抬眸时,琥珀色眸中一片冷戾。刚好有一名下属从苏惊鹊身前走过,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步伐立刻变得小心翼翼。
“怎么回事?”面对黎幽,苏惊鹊语气倏地变得轻缓柔和用力掩住急切和戾气,只剩无尽的关怀,“幽幽你现在怎么样?我在深城出差刚刚忙完,这就回海城这边来。”她迅速戴上蓝牙耳机手指在屏幕上哒哒哒地跳跃打字吩咐小助理订机票回海城。
又点开海大那位刘教授的对话框打字用力呼口气又删除。
苏惊鹊尽量冷静下来还是先听听黎幽怎么说的。
电话那头还能听见黎幽细碎又委屈的抽抽声。
一声一声,听得苏惊鹊心都乱了。
“不用……不用回来。”黎幽抽噎着说,语气乖到了极致,“我、我只是有点点委屈,已经过去了。鹊鹊,我就、就想和你说说话。”
黎幽被人欺负得哭了,她怎么可能不回去?
苏惊鹊心疼地深吸一口气,闭眼压低声音,轻柔地说:“我在这里,幽幽你说。”
小助理正从包厢里走出来,看见苏惊鹊的神色,她也吓得怯怯眨了眨眼,小声告诉苏惊鹊已经安排好了。苏惊鹊点头,一边和小助理走出酒店,坐到车上,一边听黎幽的电话。
黎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就是……舒、舒子秋他……”
“他怎么了?”苏惊鹊语调倏地升高,眼前浮现出舒子秋那张黑脸上油滑的神色,声音再掩不住冷戾,“他骚扰你?”
黎幽那边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苏惊鹊强忍着,没在电话里骂出声。旁边小助理瑟瑟发抖地往另一侧窗边坐了坐,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小苏总心情压抑成这样,车里的空气都快降到了冰点,又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
苏惊鹊没再犹豫,直接给刘教授发消息:【刘教授,请问您认识历史系大一三班的舒子秋吗?】
与此同时,电话里黎幽没说话,仍然委屈地轻轻抽噎着,却发来两段视频,和几张照片。
苏惊鹊立刻点开。
她先看见的是对话框后面那几张照片,神色瞬间呆了一下。
照片里,舒子秋狼狈地蹲在走廊角落里,他那么黑的肤色,都能看出明显的脸红,红到了脖子根,是极度恐慌下应激的那种红。而他瞪大的眼中,血丝弥漫,也渗着浑浊泪水。
整个人都有种屁滚尿流的气质。
“……?”苏惊鹊点开第二段小视频。
只有几秒,视频开头就是一个漂亮的打火机怼在舒子秋脖颈边,黑金色打底的zippo打火机上,映着的图案是一片绽放的鸢尾花状的羽毛。
苏惊鹊一眼认出,这是她在去年黎幽十九岁生日时,送给她的打火机。
而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虽然很小巧,骨节却异常明显,手指白皙纤长如青葱。
是黎幽的手。
视频里,黎幽拿着打火机逼近舒子秋的脖颈,一步一步把他逼到了墙上,然后她收起打火机。舒子秋脱力地摔在地上,就是照片里的狼狈模样。
黎幽那边听到了苏惊鹊看视频的声音,明明前一秒还在委屈地轻轻抽噎,这会儿她也忍不住“噗嗤”轻笑了一声。
谁叫舒子秋当时被吓成那样,真的很好笑。
“幽幽。”苏惊鹊安抚地轻喊黎幽,听见黎幽的笑声,她心里终于稍稍松口气。理智告诉她,看来的确像黎幽说的那样,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感情上,就算才看到舒子秋这么狼狈的视频,苏惊鹊依然想把他这个把黎幽委屈成这样的元凶拎出来打一顿。
黎幽轻声说:“鹊鹊,你再看前面那段视频。”
“好,我这就看。”苏惊鹊点开第一段视频。
然后,她刚刚才舒展开的眉头,又一点点皱了起来。
这个视频中,依然只怼着舒子秋的脸,只是这会儿,他的神情和之前那个视频中的狼狈截然不同,油滑自信、神采飞扬。而黎幽,苏惊鹊看不见黎幽的脸,只是听着她那么怯怯的声音,苏惊鹊就觉着心痛。
再听舒子秋都在说些什么,苏惊鹊也一阵发自内心的恶寒。
毫不夸张地说,她想要立刻回到海城,把这人皮给扒了,挫骨扬灰。
视频播放完,苏惊鹊大概猜到了一点情况由来,黎幽也接着在电话里轻声解释道:“去年我们去绿道里散步的时候,被、被舒子秋看见了。”
和苏惊鹊聊了这么会儿的电话,黎幽的委屈散了大半,说话条理已经很清晰了。
“他在考GRE的时候遇到我,知道我可能有出国的打算,他就、就用我们的关系来威胁我,说要曝光我们,让我失去出国的名额。然后……就是视频里那样了。”
“啧。”苏惊鹊嘲弄笑出了声。
用她们的关系威胁黎幽出国的事儿?舒子秋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未免也太可笑了。
再联系两个视频中的内容,苏惊鹊脑中的逻辑线立刻清晰了。
所以就是舒子秋发现了她们的关系,以此来威胁黎幽,并且骚扰她,想胁迫她和他在一起。然后黎幽不仅录了视频保留了证据,中间黎幽那段怯怯的声音,也明显是装出来引他上钩的。
而且最后黎幽实在忍不了之后,还用打火机把他吓得应激了。黎幽甚至保存了他屁滚尿流的狼狈照片。
……忽然有点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欺负谁了。
黎幽是占上风的那个就好。
苏惊鹊到这时,终于长长地松口气。
但她依然觉得心疼。
心疼得要命。
“幽幽,别担心。”苏惊鹊压着轻柔的声音,安慰道,“舒子秋他看到了就看到了,就算他在学校里说了什么,也影响不到什么。出国的事,我们不是还没定下来吗?就算已经确定了,也不可能有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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