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有些幽怨,有些哀愁,仿佛祝兰章是个不解风情的情人一般。
祝兰章换好鞋,回身看着宣奕的酒杯里微微晃动着的酒液,“是吗?那真是辜负宣总的美意了。”
“所以祝总监以后可要补偿我。”他倚在墙边,饮了一小口酒说道。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和宣总好好喝一杯的。”祝兰章说。
在一般的交际情景里,“如果有机会”这种话,深层次的含义都是“大概率没机会”。宣奕却当做正经的承诺一般,神情非常喜悦地说,“那说好了,我可是记着了。”祝兰章已经踏出了门外,宣奕继续说道,“刚刚那个提议,祝总监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样?”
祝兰章站在门口,说:“我想宣总应该把控一下玩笑话的尺度,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将玩笑只当做玩笑的。”
宣奕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怅惘:“我觉得祝总监对我有很多误解,我这个人不爱开玩笑的,我很认真的。没关系,我想,只是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我们可以慢慢熟起来的。”
宣奕笑容轻浮的脸使得他的话毫无说服力。
“我想会的,以后的时间还很长。”祝兰章敷衍道。
“从名字开始怎么样?”或许是因为那醇厚香浓的红酒,宣奕连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淡淡的酒意,缠绵而低沉,有些醉人的意味,他眼眸幽深地看着祝兰章,如念情人的名字那般,舌尖一卷,唇齿间滚落出祝兰章的名字,念得有些动人,“兰章。”
祝兰章只是依旧保持着礼貌而得体的微笑,站在门外说道:“再见了,宣总,今天叨扰宣总了。”
然后他关上门,隔开了宣奕的脸。
一扇门终结这一场会面。
宣奕风流放浪的个性祝兰章很清楚,从第一次见面起,宣奕展露的就是这种样子,所以对于宣奕这些暧昧的言语与行为,祝兰章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关上门之后,祝兰章走向电梯,按下按键,等着电梯运行上来。
等待电梯的间隙,祝兰章拨了一个电话,打给自己近来一直联系的调查人员。
踏进电梯之后,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头叫了一声“祝总”,祝兰章一边看着楼层的数字一个一个地跳动着,一边说道:“帮我查一下,最近出入宣奕公寓的人都有谁。”
比起宣奕那些于祝兰章而言没有什么意义的撩拨和挑逗,祝兰章更在意的,是宣奕房间里的那个人。
宣奕看文件的时候,祝兰章就注意到了,宣奕去给他倒酒的时候,放酒和酒杯的吧台上,已经放着一只倒了半杯红酒的酒杯。
那显然不是准备给祝兰章的,也不是宣奕喝的,而且似乎是还没来得及喝就匆匆放下了。更重要的是,祝兰章能够感觉到,宣奕没有关严实的某个房间的门里,有某个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在观察自己。
再联想起鞋柜里的那双女式靴子……宣奕的房间里,一定有别的人,一个女人。
分明房间里是有别的人的,但是宣奕却偏偏说只有他一个人。宣奕显然是说了谎。
关键是宣奕为什么要撒谎?
这种时间,能够出现在宣奕房间的客人恐怕和宣奕关系匪浅。祝兰章一开始以为,大概是情人,在客人面前不方便露面。但是祝兰章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如果是情人的话,何必躲起来呢?毕竟以宣奕的行事风格,不和情人直接在祝兰章面前上演一场大尺度电影都是他收敛了。
所以,房间里的人很大概率并不是宣奕的情人。
可不是情人的话,又会是什么人呢?
而等祝兰章离开了之后,宣奕又独自坐在沙发上喝酒,若有所思地在想着什么。过了几分钟,宣奕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有轻缓的脚步声靠近宣奕,一个身形纤瘦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她画着有些艳丽张扬的妆容,披着一头浓密的卷发,穿着针织的短连衣裙,客厅炽亮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倘若陈其初在场,一定能够立刻认出她来——那个在工厂算计陈其初、诱使他病发的那个“新人”助理。虽然风格完全不同,但是五官却完全一模一样。
女子先是走到吧台,拿了放在吧台上的那杯红酒,她走到祝兰章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下,喝了口酒,问道:“人走了?”
“嗯。”宣奕应道。
“真是个漂亮的人啊,”女子感慨道,“说实话,这类型比较是我的菜,如果需要勾引他的话,记得联系我,我不介意来真的。”
宣奕嗤笑了一声:“要勾引他的话,那就不用你了。而且,你大概也勾引不了他。”
女子满不在乎地说:“因为我是beta?真老土,都什么年代了,难道omega不能喜欢beta吗?说不定他就是不喜欢alpha,才不上你的钩。说实话他真的是我的菜诶,我可是难得遇到这么合心意的,说真的,我能追他吗?”
“文亭。”宣奕放下酒杯,看着女子,虽然他的语气平和,但是压低的声音里却暗含着某种警告的意味,仿佛是alpha的充满占有欲的宣告一般。
“你这人真是,叫我一声姐姐有那么难吗?”被叫做文亭的女子抱怨道。她看着宣奕的神情,心中微微一震,“怎么,你不会是真喜欢他吧?你不是一向都喜欢那种柔弱听话的款吗?他跟你平常来往的类型完全不一样吧?”
宣奕不置可否。
文亭也不指望宣奕跟她说真话。她喝完了杯中的酒,说道:“我过两天就要回去了,”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宣叔叔的忌日要到了。”
宣奕面无波澜,只是说道:“什么时候?我送你吧。”
“不用,我朋友会送我的。”文亭说完,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你不考虑跟我一起回去吗?怎么说也是宣叔叔的忌日,你还是……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宣奕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算了吧,我就不去了,你帮我送束花给他吧,反正……他最不想看见的人应该就是我,而且……我现在这样,他应该更厌恶吧。”
文亭叹了口气,“所以我还是不明白,你回这里来想要做什么?你明明知道,宣叔叔很厌恶……”她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微一变,“难道你是想要为宣叔叔报仇?但是这也跟陈其初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吧。”
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宣奕笑出了声,“报仇?我有什么好报仇的,你啊,可少看点肥皂剧吧,”宣奕说道,“且不说对于他来说我就是个仇人,他可未必乐得见我给他报仇。更何况,最大的仇人都已经死了,我找谁报仇去?难道我还能去杀了叶灵淑那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老太婆吗?那他可能变鬼都不会放过我。”
虽然宣奕神情闲适,语气也轻描淡写,但是文亭抿了抿唇,她放下酒杯,直起身,神情有些凝重地看着宣奕说道:“对不起。”
宣奕说:“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我占据了宣叔叔的关心,如果不是我,可能你……”
宣奕脸上还是一副没所谓的神情,他说道:“你傻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就算没有你,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一切都不关你的事,对他来说,我就是错误本身。”
“可那也不是你的错啊。”文亭说道。
“这种事情,又不是能以对错来论的,好了,你赶紧回去吧,本来你也没什么必要卷进来……不过,这一次,还是谢谢你帮忙了。”
文亭疑惑:“我这次不是失败了吗?”
勾引陈其初这个计划,原本宣奕只是想弄点乱子,毕竟对于陈其初这样的优性alpha来说,无论是仿制的omega的信息素,还是促化剂这种东西,都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宣奕的打算不过是拍点似是而非的照片弄点陈其初的桃色新闻出来玩玩,给陈其初和祝兰章使点小绊子。虽然这种桃色绯闻影响力有限,但是在新产品上市的关口,足以闹出点动静来了。
但是文亭没有想到,陈其初的反应居然那么大,都把她给绑了起来,好在她随身带着小刀,割开了绳子,但是那之后苑留青赶了过来,她也没办法再接近陈其初了。
宣奕的神情像是思虑着什么:“虽然没有收到预想的结果,但是有一点意料之外的收获,不过现在还只是猜想……”
文亭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真是搞不懂你。就算是不嫌钱多才回来继承的,拿了钱就是了,你又何必折腾这些有的没的?明明你在那边的事业也干得好好的,要是继续下去,也不必在宣家和始光集团拥有的差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没想干什么,只是这些年有点厌倦了。而且……”宣奕慢条斯理地说,“毁灭一样东西,不是比创造一样东西有趣多了吗?”
文亭大惊:“你是想让始光集团……”
宣奕依旧神情闲适,他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酒,没有急着喝,他的手里摆弄着一支笔,在指尖绕来绕去的转着——那是祝兰章给他签字的笔,祝兰章落下了,“不过,现在我发现了更加有趣的事情。”
第44章
随着季节一点一点迈入深冬,天气更加的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也下了起来。
厉乘云早晨起床一拉开窗帘,就看见灰蓝的天空中,雪花在慢悠悠地往下落着。
虽然雪并不大,但是应该已经下了一段时间了,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楼下已经有几个小孩在兴奋地跑着,还站在雪地里呼朋引伴地喊别的还没有出来的朋友来看。
厉乘云站在窗前看了片刻这初雪的景象,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陈其初。
陈其初没有立刻回消息,厉乘云先去洗漱了。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陈其初才回的消息,彼时厉乘云已经出了门,快走到公司了。陈其初看见了照片,发来消息问他:下雪了?
厉乘云还没回,陈其初已经又发了消息过来,他说昨天去了一个酒会,昨晚休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今天也起得晚了。
陈其初算是在跟厉乘云解释为什么没有及时回消息,他打字打得有点慢,语序也有些乱,消息里还夹杂着几个错别字。
看起来陈其初似乎是刚睡醒,还不怎么清醒的样子。厉乘云甚至大概能想象出来陈其初现在正睡眼惺忪地蜷在被窝里回信息的样子,不禁笑了笑。看到陈其初说昨天参加了一个酒会,问他是不是喝酒了。
如果不是喝了酒,陈其初大概不会这么晚才起床和回消息,也不会这样迷糊。
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的状态显示了很久,像是厉乘云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一般。
陈其初很久才发过来一条消息,说:“对不起,喝了一点。”
一看就知道是在“坦白”和“撒谎”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毕竟总归是瞒不过厉乘云的。
“真的只是一点。”陈其初又发了消息过来,继续辩解。
因为前一段时间陈其初刚刚出现过信息素紊乱的情况,厉乘云那时候叮嘱了他禁酒一段时间。不过陈其初最近身体情况还算稳定,厉乘云便没有再在这些方面上反复叮嘱他了。
厉乘云无奈地回道:“下不为例。”
或许是为了转移话题,陈其初也发了一张照片来。也是一张室外的雪景的照片。陈其初住的楼层高,地面上的雪不怎么能看见,他拍的是放在他的阳台上的一盆四季常青的植株,有雪花飘落在了植株的叶片上,浅浅地盖了一层,绿和白相衬着,十分动人。陈其初大概是伸手摸了一下,叶片的薄雪上还留有一个清晰的指印。
厉乘云看着照片,唇角不禁弯了弯,他和陈其初说:“天气太冷了,小心着凉。”
“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甜。”厉乘云此时已经走到了公司的电梯口,正在等电梯,旁边传来了突如其来的、熟悉的声音。
是连咏。
他的身后还跟着冉羽和其他的同事。他一见到厉乘云就发现他在看着手机笑,笑容很是不同寻常的温柔,甚至有几分多情的味道,让人很难不多想。
于是他好奇地凑到厉乘云跟前,想看他在跟谁聊天,厉乘云用手肘支开他,回完了陈其初便锁上了手机屏幕,说道:“朋友。”
“朋友?我不信,什么朋友能笑成这样。”连咏好奇心大起,“你别是偷偷谈恋爱了吧?”
有别的同事说道:“真实想象不出来厉组长谈恋爱什么样子,我觉得组长看起来也太像那种要为科研事业奋斗终生的人了。”
别的人也应和道:“对啊对啊。”
以厉乘云的年纪和条件来说,单身到现在也实属很稀奇,而且他的身上完全没有任何有私人感情的迹象。公司上下都知道,他成天不是在拒绝相亲就是在拒绝相亲的路上,看起来很有独身主义的架势。
厉乘云笑说:“不至于,我也是凡夫俗子。”
连咏抓住了漏洞:“这么说来,老厉你真动凡心了?”
冉羽也在旁边,一听厉乘云说“朋友”,便莫名其妙地想起来那一次来公司来找厉乘云的那位朋友。
厉乘云的那位朋友实在是见一面就很难忘却的人,刚好那次冉羽在公司见过来找厉乘云的陈其初之后没两天,她就在手机的新闻上看见了陈其初,才知晓了陈其初居然是始光集团的总裁。
即便是冉羽再不关注经济领域和商界名人,也知道陈其初的身份多有分量。豪门遗孤,商界新贵,年纪轻轻就依然身负起了始光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因此是颇受关注的。
冉羽甚至很难将新闻和报道里那些只言片语中的那个形象和那天自己遇见的那个亲切的青年联系起来,更难以将他和厉乘云联系起来。
很难以想象,看起来毫不沾边的两个人,居然是关系如此密切的朋友,亲密到厉乘云的身上曾经沾染过陈其初浓烈的信息素的气息——有朋友会亲密到这样的境地吗?冉羽心中很是觉得奇怪。再想下去就有些过于揣测他人的隐私了,冉羽急忙止住了自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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