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里微微泛出了某种热意,眼前浮出了一股雾气,将睫毛沾湿。他闭上了眼睛,意图阻止将这片雾气凝结为雨滴,但是却似乎有点无能为力,于是只能够微微偏过头去,希望厉乘云不要注意到他湿润的眼睛。
厉乘云原本握在陈其初掌心的手微微松开,手臂展开,一只手环住陈其初的肩膀,一只手环在陈其初的腰侧,陈其初猝不及防地被他揽入了怀中,他的头靠上了厉乘云的肩膀。
时机太过凑巧,仿佛是厉乘云故意给予陈其初流泪的借口,在厉乘云看不见的地方。
于是,陈其初眼前的雾气终于凝结成雨滴,从眼角坠落,顺着脸颊落在厉乘云的肩头,就如同落在厉乘云肩上的那些雪花,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他衣料的缝隙间,浸湿了厉乘云的肩膀。
“其初,不论你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厉乘云温热的气息吹拂在陈其初颈侧,轻柔的声音回荡在陈其初的耳畔,“我庆幸你那时候活了下来,我庆幸我遇见了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其初。”
厉乘云的怀抱是温柔且温暖的,让陈其初自消息爆出以来一直绷着的心突然地松懈了下来。他的手在厉乘云的腰侧蜷缩了一下,然后回抱住厉乘云。
他们的拥抱很漫长,漫长到仿佛时间就此定格。
直到陈其初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陈其初才手忙脚乱地挣开厉乘云的怀抱,接起了电话。
“我接个电话。”陈其初猛地咳了两声,试图掩盖掉喉咙里近似于哭腔的嘶哑。
打电话来的是祝兰章,他是来和陈其初说查询这次的爆料源头的进展。
祝兰章听出来他声音似乎有点不对:“你声音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嗓子有点不舒服……消息的源头有眉目了?”陈其初清了清嗓子,问。
“暂时还没有明确的进展,不过……应霄的经纪人说他可以帮我们。”
“应霄?”陈其初有些疑惑。“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提出来主动帮忙,”祝兰章似乎也颇为惊讶,“不过你也知道,这种论坛爆料的溯源,虽然我们找起来有点难度,但是对于应霄的公关团队来说,大概是要容易许多。虽然我们也不是不能慢慢找,但是这种事情毕竟夜长梦多,能快一点最好。不过大概得欠他们个人情。”
祝兰章说的人情无非是以后的相关的合作上的让让步,但是陈其初知道,以应霄的性格,这个人情欠起来恐怕不那么容易还。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那麻烦舅舅你先帮我谢过他们吧。”
陈其初接电话的时候,厉乘云起身去给陈其初倒了杯水,等陈其初接完电话,便递给了他。
陈其初接过了杯子,适宜的水温透过杯壁传递到陈其初的掌心,厉乘云坐在陈其初旁边,掌心按着陈其初的肩膀,说道,“今天好好睡一觉吧。”
陈其初看了一眼窗外沉沉夜色,说道:“时间不早了,你……留下来休息吧,外面雪这么大……开车也不太安全。”
厉乘云思索了片刻,然后说了“好”。
陈其初给厉乘云拿了换洗的衣物,把衣物给厉乘云的时候,他对厉乘云说道:“乘云,今天谢谢你陪我吃晚饭,还有……谢谢你听我讲这些陈年旧事,如果不是你今天陪着我,或许今天真的会是特别糟糕的一天。”
“这有什么。”厉乘云笑了笑。
陈其初望着他,厉乘云的神情温和而平静,他似乎永远如此,仿佛陈其初永远可以相信他,只要陈其初愿意,他永远都会是他终身的挚友,在陈其初需要的时刻,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
“不过今天还没有完全过去,要我陪你睡吗?”厉乘云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两分笑意,仿佛是玩笑话一般,于是陈其初便随口玩笑般的应道:“好啊。”
陈其初的公寓对于厉乘云来说早已经熟悉无比,所以陈其初也没有再特意地做其他的安排,把换洗衣物给了厉乘云之后自己便也去洗漱了。
只是陈其初洗漱好出来之后,却看见厉乘云在自己的卧室里,已经更换了衣物,坐在床沿,翻看着陈其初放在床头的一本书,像是在等待陈其初一般。
看见陈其初,他问:“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陈其初愣了一下。
“不是陪你睡吗?”厉乘云微笑道,他的声音姿态都不含有任何暧昧的情态,仿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且他们睡在一起也并不算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无论是发生越界的关系之前,还是越界的关系之后。反而陈其初如果煞有其事地拒绝倒显得有些心虚了。
“左边……左边吧。”陈其初讷讷地说。他以为方才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厉乘云竟然是说真的。
“行。”厉乘云便先躺了上去。
陈其初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在厉乘云身边躺下。
两人躺下之后,陈其初关了灯。
“其初。”黑暗之中,厉乘云轻声叫了他的名字,如梦似幻一般。
“嗯?”陈其初应道。
“晚安。”
陈其初也说道:“晚安。”
世界陷入了一种漫长的寂静与黑暗之中,同时放大了许多的感官感觉,身旁厉乘云的呼吸声轻缓而清晰地落在陈其初的耳中。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但是陈其初却仿佛是睡在陌生的地方一般手脚僵硬,仿佛找不到一个稳妥的睡觉姿势,但是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惊扰厉乘云一分一毫。
除了陷入易感期的时候,他上一次这样睡在厉乘云旁边,还是厉乘云发烧的那一次,那一次陈其初还喝了酒,并不算是十分清醒,但是这一次他却清醒无比,他清醒地感受着自己急促起来的心跳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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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章写得有点仓促,之后再修一下。
第50章
第二天的时候,陈其初是坐厉乘云的车离开的公寓。
自从上一次因为病发而引起的易感期之后,陈其初还是第一次坐厉乘云的车。厉乘云提出他开车送陈其初的建议的时候,陈其初并没有太过在意,虽然经过一夜之后,公寓外几乎已经没什么记者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厉乘云提出开他的车送陈其初去公司。就当下的情况而言,这也确实是更稳妥的方案,于是陈其初便同意了。
但是坐上厉乘云的车之后,陈其初才开始觉得有些坐立不安,因为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上一次在车里发生的一切。
尽管陈其初对于每一次由于信息素爆发陷入易感期之后的记忆都不甚明晰,但是脑海之中还是会留下许多零散的片段,这些片段不是他的记忆记下的,而是他的身体感官记下的。在他刻意不去想的时候,这些片段便如浮光掠影,而在他突然再一次坐上厉乘云的车之后,那些片段便成了雪泥鸿爪,无比清晰地展示起往事的痕迹来。
他想起来厉乘云的手游巡过自己皮肤的触感,想起来厉乘云并不温柔但是无比缠绵的吻,想起来从车窗映到他的眼中的晦暗不明的路灯——这些充满了细节的片段把陈其初猛地拉回了那个混乱无比的夜晚,令他的整个身体都因为羞耻僵硬了起来。
陈其初瞬间感觉车厢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一种躁动的、粘稠的味道,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厉乘云看他上了车却迟迟没有系安全带,一副似乎有点神游的样子,问道:“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吗?”
“没,没有。”陈其初回过神来说道。
于是厉乘云便直接倾身过来,拉过了陈其初身侧的安全带,要给他系上。
陈其初被他猝不及防的靠近惊得身体再一次僵硬起来,脊背贴在椅背上下意识地试图避开,但是因为退无可退,于是只能看着厉乘云手撑在自己身侧,将安全带拉过来。
因为靠得太近,厉乘云的靠近仿佛拥抱一般,他的头发扫到了陈其初的下巴上,带来一股微妙的痒意,陈其初甚至能够嗅到他的衣服上那种清爽而干净的衣物柔顺剂气息,涌动在陈其初的呼吸之间。他仓促地跟厉乘云说:“我自己来——”
“那我们走吧,你不是说祝叔叔在等着吗?”在陈其初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厉乘云已经姿态非常自然地将安全带插到锁扣里,将安全带系好,整个动作的过程很短暂利落,没有给陈其初任何“自己来”的余地。
“啊,是,”陈其初说道,“那麻烦你送我了。”
厉乘云无奈地笑了笑:“干嘛这么客气,以前你送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其初只好笑了笑,方才厉乘云的头发扫到他的下巴上的痒意、衣物的柔顺剂的香气,仿佛还残留在他的皮肤上和呼吸间,将陈其初内心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更多的波澜。
厉乘云启动了车辆,陈初期为了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波澜,有点近乎于没话找话地问:“上次你说的落在你车里的袖扣还在吗?”
话问出口,陈其初就后悔了,他立刻想起来那对袖扣是如何落在厉乘云的车上了,这个话题在此时此地太不合时宜了,但是已经问出了口,陈其初只能装作平静,等待厉乘云的回答。
厉乘云片刻之后才回答他,像是在回想:“袖扣啊……我怕放在车里弄丢了,就带回家里去了。你急用吗?要不先去我宿舍一趟拿给你?”
“不用,不用,就是问问,先放你那里吧。”
启动车辆之后,厉乘云打开了车载电台,电台播报着今冬的第一场雪,温柔的女声提醒着大家出门小心。刚下了一夜的雪,陈其初和厉乘云出门又早,路面的雪和结的冰还没有清理干净,路上只有零星的车和人,整个世界都白茫茫一片,陷入了一种无比浩大的寂静之中,仿佛世界上只剩下陈其初和厉乘云两个人。
雪天路滑,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车才开到陈其初的公司。陈其初下车的时候,厉乘云叫住了他:“其初,”他的神情温柔无比,“有任何事,随时联系。”
无疑是一个最体贴的朋友。
陈其初抿了下唇,然后笑道:“好。”
进了公司之后,祝兰章和明芝早已经在办公室等着陈其初。明芝说:“稍后九点半和公关部开最终的会议,有几个董事也会来参加会议。”
陈其初看了会议具体的安排,点了点头,和明芝说道:“你先去安排会议吧,我和祝总监先谈一点事情,会议我们会按时去的。”
明芝走了之后,祝兰章便和陈其初直接切入了正题,说道:“应霄的团队那边查出了一点眉目,发帖的是一家专门爆料各种娱乐圈黑料的工作室,他们是依靠这种手段向明星索要封口费。但是工作室那边去查过了,他们也不是一手消息,消息的源头是当时车祸当时处理现场的一个救护员的家人,为了爆料费向工作室爆料的。”
“爆料人那边有没有什么问题?”陈其初问。
“除了工作室给的爆料费,没有其他的异常资金流入。而且工作室拿到这条消息,确实是想稍微发个帖子然后找我们弄点封口费,他们也没有料到后来能闹到这么大,弄得他们也骑虎难下。据他们所说,他们手头关于始光的消息也只有这一条,看起来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后续的动作了。”
陈其初翻看着应霄的团队那边给过来的资料,说道:“有点太巧合了,就像……”
陈其初没有说完,祝兰章已经接过了话,说道:“就像上一次在工厂发生的事情,看起来漏洞很多,没有任何可以往下追查的东西。”
“你觉得是宣奕?”陈其初感到疑惑,“如果上一次他是专门为了对付我,那样的手段不难理解。但是他到底是始光的股东,这种只会把始光推到风口浪尖的事情,对他有什么好处?而且归根结底,这种陈年旧事的影响力始终是有限的。”
陈其初父母的车祸事件,无论是何种内情,说到底还是已经尘埃落定的陈年旧事,只是其中掺杂着豪门夫妻的爱恨情仇,不可避免地会引起大众的窥私欲。但是归根结底,这场案件也只是陈其初父母之间的纠葛,虽然涉及到谋杀这样惊人的内幕,但无论是祝雅声还是陈龄,都已经在那场事故之中死去。而陈其初本质上是受害者,无论是这桩车祸本身,还是车祸后续陈祝两家掩盖真相的决定,陈其初和现在的始光集团都没有任何的关系和实际的责任。
祝兰章说:“所以我打算对宣奕进行更深入的调查。上一次我在他那里,发现了一个人。”
“什么人?”
“工厂里给你下药的那个助理,虽然完全改变了形象,但是我能确定就是那个助理。她出入过宣奕家中几次,真实姓名叫文亭,身份是个外籍华人,前些天已经离开国内。这个人跟宣奕应该关系匪浅,不过国外的调查可能要费劲儿一些。”
陈其初内心却有点不安,从最近这一系列的事情来看,宣奕无疑是个十分不好对付的人,他担心以祝兰章的脾性跟他对上会沾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和祝兰章说道:“宣奕心思太复杂,舅舅,如果不是必要,还是不要和他正面对上为好。”
祝兰章却说:“既然搞不清楚宣奕的目的,至少先搞清楚他的弱点,我们现在太被动了。”
陈其初没法劝阻他,便只好打算私下安排人看着祝兰章一点。
消息溯源的事情谈完之后,陈其初和祝兰章便一起去开公关部的会议。
会议是针对这一次陈其初父母的车祸引起的舆论风波而开的,因为昨天线上会议的时候已经做过许多讨论,所以今天的会议开得很简短。公关部商讨定下的最后的方案是发一篇官方公告对这一次的舆论事件引起的风波道个歉,以免拖久了影响新产品的上市进度,对于爆料本身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虽然这本质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但无论如何,帖子的爆料所提到的关于陈其初父母的那桩车祸的隐情确实是事实,所以去态度坚决地否认这件事肯定是下策,历来的失败的公关案例都已经无数次说明,否认既定事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让事情变得更坏。
除此之外,应霄的公关团队还给始光集团透露了一个消息,过两天娱乐圈会有关于某位当红的流量小生涉嫌性侵的重磅新闻被放出来,证据非常充足,很可能会被提告,应该会引起娱乐圈的轩然大波。陈其初父母的这桩旧闻终归只是旧闻,当然还是这种最新鲜的娱乐圈丑闻和刑事案件更有吸引力,所以大众的目光大概很快会被转移,陈其初父母的旧事应该很快会淡出众人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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