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大会开始之后,宣奕才姗姗来迟。
宣奕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高大而英俊,身高目测比陈其初还要高一些,或许是因为血缘关系,他看起来和宣耀生有几分相似,说是宣耀生的翻版也不为过,但是和因为长久不理世事导致看起来近乎离群索居、淡泊无争的宣耀生不同,他是个单看外表很具有侵略性的alpha。即便是很具有束缚性和仪式感的西装,在他的身上看起来都显出几分不羁来,他一来,便用不怎么有歉意的表情和语气跟所有人道歉:“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
股东们对于宣奕的到来心思各异,大部分人觉得恐怕这场会议会开得很不安生,但是奇怪的是,从头到尾,宣奕都几乎没有说什么话,直到陈其初宣布今年换届的董事会成员让大家投票表决的时候,宣奕才出了声。
他否决了一个职工代表的董事任命。
看起来似乎是很无害的一个否决——他没有否决陈其初成为董事长的任命,也没有否决祝兰章续任董事的任命,只是否决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职工代表的董事席位,但恰恰正是因为如此,宣奕的否决票得到了不少股东的支持——陈其初还太年轻,高层之中对于他本来就心思各异,而否决一个职工代表的董事席位,重新再选就可以,此时跟票,既不会得罪陈其初和祝兰章,也能够跟宣奕这个新来的第二大股东示示好。
于是这一项任命被以压倒性的票数被否定了。
在统计票数的秘书念出结果之后,祝兰章看向宣奕。宣奕姿势颇为松懈地靠在椅子上,神色漫不经心地看着陈其初宣布这一董事席位再议。或许是察觉到了祝兰章的目光,他微微侧首,那双因为眼尾微微上挑显得有些轻佻多情的眼睛朝祝兰章看来,与祝兰章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祝兰章表情平静,但是他却微微一笑,仿佛是看情人一般,显得颇为甜蜜和无害。
股东大会看起来很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结束股东大会之后,陈其初和祝兰章一起回了总裁办公室,如果是股东大会之前对于宣奕这个人是敌是友尚且有一分不确定,那么显然此刻就确定无疑了——毫无疑问,宣奕来者不善。
尽管宣奕在整个股东大会上看起来都非常安分,除了否决了一个职工代表的董事会席位,但是祝兰章和陈其初都很清楚,宣奕在这次股东大会上,把四两拨千斤做到了极致,他已经成功地重新洗牌了股东们的立场。尽管否决一个职工代表的任命看起来不轻不重,但是这其中的含义却再明显不过。宣奕如果直接对上祝兰章或是陈其初,难免显得太过激进,对于一个初来乍到就锋芒毕露的人,股东们未必会顺从他,而这个看起来轻飘飘的否决却显示出了宣奕的野心——宣奕不像宣耀生,和陈其初是一条战线,这样一个轻巧的举动,这无疑会在股东们的心里掀起许多波澜。
陈其初在高层之中并不算很有威信,他太年轻,即便继承自陈家的股权在公司里占有绝对优势,也并不能够服众。如若不是他的父亲从前还算有威信,加上这些年来有祝兰章的雷霆手段护航,并且拉拢了宣耀生,早在父母去世之后,陈其初恐怕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但是宣耀生这张牌现在已经废弃了,而接任宣耀生的宣奕,显然是想做玩牌的人。
“宣奕的一切动静我之后会派人跟进,”祝兰章说,“你要做好接下来的新产品上市的一切工作。”
始光集团早年是做机械和高精尖产品起家的,并且和政府方面有许多合作,这些年有部分业务转向了科技,开发科技产品和智能系统,最近要发布的是一款新的手机,但是手机只是表面,这新产品实际上主角其实是自主芯片,这是始光集团接下来的重点项目,陈其初还没有接任始光集团的总裁之前,甚至在进入始光集团的技术部门锻炼之前,就已经在重点筹备的项目。
陈其初知道自己的重心应该在哪里,于是点了点头,祝兰章问他:“最近工作觉得还好吗?总裁这个位置毕竟不像你在技术部门历练的时候了。”
陈其初无疑是那种做什么都不太费力的人,或许是从小就接受培养,也或许是alpha某种“天性”,对于担任一个领导者,陈其初即便是刚正式主掌始光集团,他也并没有任何生疏和不适的地方,相反方方面面都做得非常周到,比起他父亲陈龄的贪功和冒进,他的风格要温和得多。
“那就好,”祝兰章欣慰地说,“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大概姐姐在天之灵也会安心吧。”
母亲在天之灵会因为自己觉得安心吗?陈其初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这不断复发的病症,想起来自己就算刻意遗忘也永远存在的失控的样子,他心中有些酸涩,心想,恐怕是不会的。
祝兰章和陈其初谈完之后,法务部还有工作需要做,他便先行离开了,陈其初独自处理了一会儿工作之后,又接到了厉乘云的电话。
电话那头厉乘云的声音还一如往常,温柔且平和,抚平了今天因为宣奕或多或少引起的不宁的心绪,厉乘云问他:“这周六,地底人乐队的演唱会开始了,你有时间去吗?”
厉乘云一说,陈其初便立刻想了起来。
地底人是一个老牌的摇滚乐队,是陈其初和厉乘云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的乐队,他们读书的时候就一起去看过他们的演唱会,他们的音乐风格大胆激进,因此在国内很少公演。这次演唱会前年就已经说要开,陈其初当时就订了票,邀请厉乘云一同去听,演唱会时间因为某些原因一推再推,今年总算是定了下来。
当初决定去演唱会的时候,他和厉乘云还只是纯粹的朋友。
现在也依然是,尽管其中掺杂着某些不能言明、不可示人的暧昧。
“抱歉,”陈其初说,“最近太忙了,一时间忘记了。”
“没有时间吗?”厉乘云问,“要是你实在是没有时间不用勉强,演唱会,以后也还有机会。”
乐队这种东西,到最后总会面临着分离和解散,地底人的演唱会一拖再拖的原因,就是因为乐队中间解散了一次,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陈其初否认道:“不,有时间的,一起去吧。”
厉乘云笑了笑,似乎是很开心,“好。”
聊完演唱会的事情,厉乘云又想起什么:“对了,上一次我穿走的你的衣服,我已经干洗过了,要我给你送过来吗?或者你来拿?”
提到衣服,陈其初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厉乘云穿走他的衣服的原因,他咬了一下唇肉,微微的痛感在唇间泛开,他说道:“不着急,先放你那里吧。”
和厉乘云聊完之后,时候已经不早了。
陈其初下班之前,明芝和他确认了一下明天的行程之后,又和他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明芝说,“南城一中邀请您去参加一百二十周年的校庆,这是他们让人送来的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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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CP攻出场一下下。
第9章
周六很快就到来,陈其初早已经将工作排开,和厉乘云见了面,准备一同去参加地底人乐队的演唱会。
演唱会是在当天下午稍晚的时间开始,陈其初去厉乘云的宿舍楼下接厉乘云,打算开车去演唱会现场。他给厉乘云打电话,厉乘云说他很快就下楼来,所以陈其初就把车停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厉乘云的身影出现楼道口,陈其初按下车窗,笑着同他打招呼:“乘云。”
天清气朗,午后的阳光正热烈,照耀到厉乘云的身上。厉乘云闻声,微笑着朝他走过来,或许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陈其初的眼睛模糊了一下,厉乘云在他的视线之中变成了一个不清晰的轮廓,仿佛是梦中的幻象一般飘忽而不确定。
陈其初闭了闭眼睛才慢慢适应了光线,厉乘云的影像又渐渐在他的眼中清晰起来。
厉乘云朝他挥了挥手,几步走了过来:“其初。”
厉乘云上了车,在副驾驶上坐下,“你来得这么早。”
“可能是太激动了,想早点见到。”陈其初笑说。
想早点见到乐队和演唱会?还是想早点见到厉乘云?陈其初不太分得清楚,于是他便选择省略掉宾语,不去分清楚,有时候,人的心不必要分那么清楚,明确答案反倒是徒增烦扰。
厉乘云系上安全带,看着陈其初预备发动车辆,突然说道:“说起来,我是不是应该买辆车了?”
“怎么突然这样说?”陈其初有点疑惑地问。
除了和陈其初出行,厉乘云平时很少有需要用到车的时候,而且他也不太有在这种衣食住行上的物欲,所以一直也没有想过买车这回事。
“每次我们一起出去,总是让你开车,太辛苦了,而且现在你工作也越来越忙。”
陈其初和厉乘云因为一同出行游玩,所以常常驾车出行,因为陈其初早早就已经有了车,所以涉及到较远的路程大部分时候都是陈其初负责开车。
陈其初笑道:“这有什么的,我也就和你一起的时候才自己开车,平常都是司机在开,就当练练手免得手生而已。”
正式出发之前,厉乘云和陈其初确认了一下,“你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
虽然厉乘云突然问的他的身体情况,但是陈其初知道厉乘云指的是什么。
厉乘云是担心自己的信息素紊乱症,这个病仿佛是定时炸弹一般。
“距离注射才不到半个月,现在应该还在稳定的阶段,不用担心,我最近都挺好的,没有任何异常情况,你那里不是有记录吗?”陈其初注射的新型抑制剂虽然时效不固定,但是按照此前两次用药的记录参考,最短还是能达到一个月,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陈其初的病症不会那么快复发。
“如果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厉乘云说。
陈其初的心脏有些酸涩。
从前他们一同出行,从来不必要顾虑这样的问题。即便是对于那些暧昧的东西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缄口不言,就还可以当他们是一对和从前别无二致的密友,可是在这些日常的细枝末节里,还是流露出了暧昧但却不能挑破的踪迹。
不过陈其初勉强笑了笑,还是答应了厉乘云:“好。”
于是他们很快启程,开车去往地底人乐队的演唱会现场。
演唱会现场的路程并不远,开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到了演唱会现场,两人看着现场这人山人海的样子都很是惊讶,厉乘云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有这么多人。”
“是啊。”陈其初也感慨道。
地底人乐队这几年分分合合的,这一次是难得办了一场演唱会,因此从各地赶来的歌迷都有,将场馆挤得水泄不通。场馆里人声鼎沸,陈其初和厉乘云之间要靠得很近并且很大声说话才能够勉强听见。
此时舞台上还是空的,乐队还没有出场。过了好一会儿,主持人上前来报幕,提示着乐队即将出场,吵嚷的场馆内安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如雷一般的吼叫和掌声,主持人退场之后,场馆的灯一下子尽数熄灭,黑暗之中陈其初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手抓住,然后他勉强地从喧杂的人群里分辨出来耳边厉乘云的声音,在黑暗之中,随着说话间的气息抵达陈其初的耳边:“小心被挤散。”
再寻常不过的理由与动作,但是陈其初的手腕还是僵了一下,被厉乘云触碰到的皮肤处蔓延开了一种微妙的、让人难以忽略的痒。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任由厉乘云抓住自己的手腕。
再过了几秒钟,台上先亮了一盏顶光,可顶光下并没有人,只能照出旁边有几个晦暗不清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台下的乐迷显然很清楚那些人就是自己翘首以盼的偶像,尖叫声和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陈其初感受着手腕上厉乘云不轻不重的力道,甚至没有听清楚台上的人如何在指示,压下了这些快要掀翻天花板的尖叫,引领着台下的观众一起倒数。
陈其初没有倒数,他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厉乘云的侧脸,直到台上的灯光悉数点亮,盛装出席的乐队成员一一出现在众人眼前,乐队成员们一一向台下观众打招呼,然后便由乐队成名曲唱起,开始了一场音乐盛宴。
演唱会现场人太多,尤其是台上的场子热起来,主唱的嘶吼甚至盖过了乐器声之后,台下的观众也跟着沸腾起来。场馆里的声音震耳欲聋,让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起鼓噪起来,陈其初和厉乘云都被氛围所带动了,在热烈处跟着主唱一同大声地几句,他们的声音淹没在观众的声音里,形成一股巨大的仿佛要掀翻屋顶的潮水。
到了这种时候台下的人已经不分你我了,陈其初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孩情绪到了激动处,拥抱了一下陈其初,抓着他的手又蹦又跳——似乎是个omega,因为距离太近陈其初能够感受到很淡的信息素的味道,旁边甚至还有拥吻的人,这个拥抱比起来似乎太过小儿科,陈其初虽然有点不太喜欢,但在这种氛围使然的情况下,他也不便于大张旗鼓地推开,只寻着时机不动声色地从那男孩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不过场馆里人实在是太多了,气氛这样热烈,难免会有拥挤碰撞,陈其初就被人挤得一个踉跄,身体往后一仰,眼见着要倒下去的时候,拽着他的手腕的厉乘云猛一用力,拽住了他,然后往厉乘云的怀里倒去,因为现场实在是太过嘈杂,厉乘云只能够贴近他的耳边,略微焦急而温柔的声音改过所有纷繁杂乱的人声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抵达陈其初耳畔:“其初,没事吧?”
陈其初的胸膛贴着着厉乘云的胸膛,于这一片嘈杂之中,他的后背仿佛感受到了厉乘云的心跳,甚至还听见厉乘云的心跳声,伴随着台上鼓手的鼓点的节奏,跳得有些太快了——大概根本是陈其初的错觉,这样嘈杂混乱环境里,怎么会听见厉乘云的心跳声。
明明是并不特别的身体接触,甚至是隔着彼此的衣料,于朋友之间来讲没有任何的越界,甚至还没有方才那个激动时拥抱了陈其初一下的男孩来得紧密,但是陈其初却心跳无比剧烈,比台上的鼓点还要更快,自耳根处开始产生的热度一直蔓延到脖颈,再到心脏,几乎要在陈其初的胸腔点燃了一团烈火,热到陈其初恍惚间以为自己的抑制剂又失效了。
或许是因为陈其初一时没有应答,厉乘云更近地贴着他的耳朵问了一次:“没事吧?”
近在咫尺的气息让陈其初怀疑自己这种程度的热度要将自己耳朵都要烧化。陈其初急忙起身,厉乘云的手还放在他的手臂上,按着陈其初手臂上已经愈合的伤疤。昏暗的光线里陈其初望着厉乘云,他的眸中有隐约的光在闪烁,仿佛是暗夜之中唯一的星,那样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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