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厉乘云见他没有什么事松了口气,转头继续看台上的演出。台上台下的氛围又一次被推上顶峰,此时此刻,台下无论是谁,都好像随着台上的音乐回去了最茂盛的青葱时光。陈其初的眼睛看着台上动情表演的乐队,脑海里想着的,却只有就近在咫尺的厉乘云的脸,他大概并非合格的粉丝,因为他无法专心观看这或许是最后一场的表演。
演唱会进行了两个小时,而在演唱会的最后,主唱宣布了乐队彻底解散的消息。
其实乐队分分合合这么多年,要解散的消息早已经在圈子里广为流传,这次演唱会的召开,许多人就质疑过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这次演唱会来的人才出奇的多。
但是尽管乐迷们心中都有数,但是亲耳听到主唱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还是异常激动,全场安静了片刻,然后有人大声嚎哭,哭喊着请求他们不要解散;有的人默默流泪,轻声抽泣;还有的人把带在身上的饮料浇了一身……所有人都以自己的方式为这场告别而伤心。
或许是灯光的掩饰,或许是妆容的遮盖,台上的乐队成员们其实看起来依旧还很年轻,这么多年的时光好像没有改变他们分毫,他们看起来似乎和多年以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也这些年来的分分合合,永远还是乐迷们心中不羁的意志和自由的灵魂,仿佛能带领台下的所有人也回到过去一般。
可是,这只是表面上的而已,终究一切还是不同了。
厉乘云看着台上,他对乐队的解散也有预感,算是场内为数不多比较平静的人。而陈其初却没有看台上,他低着头,望着厉乘云还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听着台上的主唱做最后的道别。
“很感谢大家喜欢我们这么多年。”
“对不起。”
“我、阿吉、小豆、艾米,”主唱念出乐队成员们的名字,说道,“即便我们永远都是彼此的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最终还是只能够陪彼此、陪大家走过一时的光阴。”
第10章
演唱会结束之后,天早已经黑了,陈其初和厉乘云从场馆里出来的时候,街道上亮起来一片路灯,照得夜色有些恍如白昼。
因为演唱会的场馆人很多,陈其初和厉乘云来得晚,停车位已经满了,于是陈其初只好将车停在了附近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里,因此他们得走一段路过去。
一路上都是从演唱会现场散场出来的人群,熙熙攘攘地拥簇在街道上,即便已经散场,依然还有人没有释怀,甚至有趴在路边的栏杆上嚎啕大哭的,陈其初和厉乘云安静地从人群之中穿行而过,因为要避让人群,自始至终他们都肩膀挨着肩膀,手臂碰着手臂,没有分开。
陈其初的手腕上仿佛还遗留有厉乘云掌心的热度。他侧头望向厉乘云,厉乘云也刚好转过头来,很寻常的四目交接,陈其初却莫名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匆匆收回了视线,而厉乘云却叫住他,说道:“其初,你的衣领上好像沾了东西。”
陈其初听到便下意识地往自己衣领上看了一下,果然他的衣领处有一抹红色的印记,他的外套颜色偏浅,因此这印记有些显眼。
陈其初看了一下,印记虽然模糊,但是能看出来嘴唇的形状,似乎是口红的印记,大概是方才在场馆里太过拥挤,被人不小心蹭上的。
陈其初下意识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帕,想要擦一擦。拿手帕的时候,有大小不一的纸张也从口袋里被带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厉乘云俯身捡了起来,几张纸上写着字迹不一的一串串数字,数字的样式和位数很容易就能够让人猜出来这些是什么。
电话号码。
“看来你魅力不减当年。”厉乘云看着这些纸条,他笑着调侃,然后将捡起来的纸条都递给陈其初。
厉乘云说的当年是他和陈其初读高中的时候第一次看地底人乐队的演唱会的时候。那时候陈其初看完演唱会之后兜里也多出来了不少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其用意自然是不言而明——陈其初分化成为alpha的年龄要比同龄人早得多,读高中的时候看起来已经是那种很典型的、很受欢迎的alpha,加上学习好,样貌也好,传闻说家世也好,在学校里很出名,所以在学校里的时候情书都是一摞一摞地收,课桌里时不时就着粉红色的信封。不过学校里的示好大约都还带着点懵懂甜蜜的、青春年少的朦胧情意,这种直接塞进口袋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就只剩下直白坦荡的欲望了,陈其初当即就扔掉了那些纸条。
“大概是随便塞的吧,”陈其初看见那些纸条,没有接,还是和当年一样地说道,“扔了吧。”
厉乘云从善如流地扔掉了那些纸条,回过身来看陈其初的时候,他正低着头拿着手帕擦衣领上的口红印。
因为印记在衣领上,陈其初无论是视线还是动作都很不方便,看起来姿势有些别扭。厉乘云走过去,抽走了陈其初手里的手帕,很自然地说道:“我来帮你擦吧。”
陈其初没来得及拒绝,厉乘云已经站在他身前,拿着手帕很仔细地给他擦口红印。
距离很近,近到随时可以接一个吻都不奇怪的距离,陈其初视线无论怎么放,都能够看见厉乘云近在咫尺的脸,纤毫毕现,饱满的额头,颤动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微弯的唇,还有轻柔和缓的气息。
陈其初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垂下了视线,目光停留在自己衣领的那片印记上,以及厉乘云的手指上,那双手拿着他的手帕,正细致地擦着红色的印记。
周边还有行人三三两两走过,但是陈其初却觉得太安静了,近的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他疑心会被厉乘云听见,便顺着方才“当年”的话题说道:“当初我们第一次听地底人的演唱会的时候,还是装病从学校出来的。”
“是啊。”厉乘云笑道,因为距离过近,他笑的时候的呼吸间轻微的气流吹拂到了陈其初的脖颈上,陈其初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蔓延开一片潮湿的热度,“那时候我还真是想不到,老师们最爱的好学生陈其初也会想出这种办法呢。”“你不是也一样,明明不在一个班级,非要‘自告奋勇’送我去医院,明明学校有校医,你非说得去外面的医院,”陈其初说,“搞得老师以为我得了什么不得了的重病,差点要给我舅舅打电话。”
“好像有点擦不掉。”厉乘云擦了一会儿,退开一步,看着那片口红印记,皱着眉说道。
陈其初的外套略微有点光滑,这口红印记如果用湿纸巾擦的话或许能够擦干净,但是手帕还是不行。厉乘云擦了一会儿,虽然已经尽力,但是衣领上还是留有淡淡的印记。
“擦不掉就算了吧,”陈其初说,“我回去送去干洗就好了。”
厉乘云将手帕递还给陈其初,两人又重新开始朝停车的方向走去,越往前走,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厉乘云叹息一声,“当初我们去听演唱会的时候,他们唱的第一首歌就是《永远的地底人》,没想到……他们最后还是解散了。”
“是啊。”陈其初说。
提到这个话题,两人都难免有点低落起来,他们曾经也是忠实的粉丝,不惜翘课也要去看演唱会,哪怕到现在,即便是没有少年时代那种热烈,内心始终留有一席之地。
“说到学生时代,”为了缓和气氛,陈其初说道,“最近南城一中一百二十周年校庆要到了,给我送了邀请函,我听说你也收到了吧。”
南城一中是座历史悠久的学校了,每次逢着十周年都会大办,并且会邀请杰出校友参加,陈其初现在是始光集团的总裁,自然会在邀请之列。
“我收到了,我大概是凑个数的,”春晖集团去年的一项药物研发成果不错,作为研发小组组长的厉乘云获得了一项医药界年度代表人物的奖,这大概是学校邀请他的原因,“你要去吗?”
陈其初当然是必须要去,而且作为始光集团的总裁,他不仅要去,而且为了展示企业形象,还得大张旗鼓地去。他无奈地说:“我肯定是得去的。你呢?”
厉乘云说:“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回去看看也好……不过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都已经十四年了。”
十四年。多么漫长的时光。
陈其初此刻想起来的,却是方才演唱会主唱宣布乐队解散之后说的那句话。
“即便我们永远都是彼此的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最终还是只能够陪彼此、陪大家走过一时的光阴。”
距离陈其初和厉乘云相识到如今,已经居然已经十四年了,从青葱少年到将近而立,他们已经度过了这么漫长的时光,占据了彼此生命里近一半的光阴。他们无疑配得上任何赞美朋友的词语,原本毫无疑问,他们未来几十年还可以这样走下去,成为一双如传奇一般的情深意厚的挚友。
可是,即便他们对那些夜色和灯光中的肢体交缠永远都避而不谈,将那些变故全部都掩埋起来,他们真的能够这样风平浪静、毫无芥蒂地走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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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更掉落!
第11章
南城一中是本市甚至全国都很有名的中学,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名校,每隔十年的校庆都办得很是隆重热闹,非常注重仪式感,并且会请来不少“事业有成”的毕业生来参加,以展示学校的在人才培养上的成功。
今年的校庆理所当然也是如此。
此时校庆还没有正式开始,学校里外都已经围满了记者和媒体,挤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原本陈其初是计划和厉乘云一起来学校的,但是和明芝梳理过行程之后,又放弃了这个显然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陈其初恐怕是没什么时间和厉乘云呆在一起的。
陈其初作为始光集团的总裁,来参加这种活动当然不可能是独自出行,明芝和祝兰章都是陪同陈其初一起来的。而且陈其初来参加校庆当然不仅仅只是普普通通地露个脸,他还带来了以始光集团的名义成立的“始光奖学金”,奖学金项目的还有许多细节都需要来和学校进行交涉。而且这次行程因为还关系到始光集团的形象上的宣传,陈其初在学校门口一下车便被记者围住了,有些是自发的,还有些是集团专门安排的。
那天去看演唱会的时候,陈其初和厉乘云原本还想说着要一同在学校看看走走,现在看来恐怕并不一定有这个机会了。为此陈其初只能无奈地和厉乘云道歉,厉乘云反而宽慰陈其初:“没什么,你的工作要紧,不过是在学校看看走走,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陈其初应付完校门口的记者,被保安拥簇着往里走,下车之前,厉乘云给他发消息说他已经先到了,陈其初还没来得及回。
陈其初在记者的围追堵截里不着痕迹地张望,但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没有搜索到厉乘云的身影,心里略微有些古怪的失落感。
进入学校大门之后,学校的领导又迅速地拥了上来和陈其初热络地交谈,陈其初应接不暇,即便是有祝兰章和明芝在,但是他毕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受邀者”,因此全程还是令陈其初分身乏术,以至于学校大门到校庆会场并不算很长的路程,陈其初都好不容易才抵达了。
然而踏进会场后,陈其初便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的目光往会场里望去,然后在已经坐了许多人的会场里,一眼便看见坐在会场并不显眼的一处角落里的厉乘云。
厉乘云已经落座,他原本正在和旁边的人交谈,是个年轻的女性,身形高挑,样貌清丽,一眼能看出是一名相当出色的女性。陈其初觉得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又没有想起来是谁,猜想大概是厉乘云的同学,他和厉乘云从前不同班,并不认识厉乘云的全部同学。
厉乘云和那年轻女子似乎是相谈甚欢的样子,彼此都笑得很开心。陈其初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身边其他人的交谈,他一边在过道上走着,一边看着厉乘云和那年轻女子。
厉乘云大概也察觉到了陈其初的目光,不过他并未停下和别人的交谈,也没有特地和陈其初打招呼,他只是遥遥和陈其初望了一眼,扬了扬唇角,微微笑了笑,像每一次、无数次的时候见面的那样对陈其初笑着。
陈其初很快被学校的工作人员引领着落了座,因为校庆的晚会需要陈其初上台发言,所以明芝去和校方确认流程了。而陈其初和祝兰章在前排的座位落座之后,才发现他们身旁赫然坐着一个熟人。
——宣奕。
宣奕的位置刚好挨在祝兰章的旁边,看见他们,宣奕泰然自若地和他们打招呼,说道:“祝总监,陈总,真巧啊。”
“宣总。”陈其初只来得及点点头,简单地打了招呼。因为很快一旁的学校领导又找陈其初说话,陈其初没什么多余精力应付宣奕,于是便是刚好坐在宣奕旁边的祝兰章来回应他:“确实是很巧,宣总怎么也在这里?”祝兰章说,“我记得宣总似乎从小是在国外生活和读书的,怎么会也来参加南城一中的校庆。”
“这个嘛,”宣奕托着下巴,那双多情的眼睛盯着祝兰章,笑起来有些轻佻,语气听起来像是调情一般,“不如你猜猜我为什么在这里?”
可惜祝兰章并没有什么闲心猜测宣奕的缘由,他并不接应宣奕那套娴熟的撩拨技巧,很公式化地笑了笑,说道:“祝某生性愚钝,恐怕猜不出来。”
“是吗?在陈龄夫妇意外身亡的之后,当初年纪轻轻就能稳定好始光集团的一片乱局,一路扶持着势单力薄的小外甥安然无恙的接手始光集团的祝总监,”宣奕很刻意地把“意外”两个字咬得很重,“怎么可能是愚钝之人,祝总监太谦虚了。”
祝兰章看着宣奕,试图从宣奕的脸上分辨出一些意图来,但是除了有些轻佻的、不庄重的笑意,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只能淡淡说道:“恐怕宣总对我有些误会,我只不过是当了一个勉强合格的监护人,做些自己职权范围内的小事情罢了。”
宣奕轻声笑了笑,祝兰章以为他还要和自己套些有的没的废话,他却转头答了刚刚自己出的问题:“我父亲是这里毕业的学生,他总是很怀念当初在学校读书的日子,我来替父亲看看,略尽绵薄之力。”
宣奕声称是以父亲宣容的名义,借着校庆的名头,给城南一中捐了一大批新的多媒体的教学设施,所以才被邀请来参加校庆的。虽然宣奕的语气总是有点不庄重的习惯,不过宣容是不是南城一中的学生这种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必要撒谎,祝兰章倒是并不觉得宣奕说假话,因此他只是答道:“原来是这样,宣总倒是个很孝顺的人,想来令尊泉下有知,想必也很开心。”宣奕说:“这就能叫孝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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