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赶出去了?
乐荆暗道不妙。
连着殷酌一起打,说明阿娘心中有气,气发出来也就好了。
可不让殷榷进门,一道眼神都不给她,这就……
难了啊。
“映娘呢?”
“五小姐和四小姐在陪夫人闲聊。”
乐玖拧开瓶盖帮阿娘上药。
乐夫人这一顿打,打得太投入,教鞭子磨伤掌心,等气头过了,又喊疼,乐小娘子不好笑话自家阿娘:“阿娘,好点没有?”
清凉带着香味的药膏涂在手掌,褚英轻哼:“好多了。还是你和映娘贴心。”
乐玖贴心是真的。
映娘受之有愧:“阿娘,莫要再气了,我不和殷榷来往了。”
“也不是不和她来往。”褚英摸摸她手背,知她自幼艰苦,性子软弱,也不再怪她对那殷榷意想不到的宽容。
“你和她的事,交给阿娘掌眼,倘她只是对外人凶悍,对内人关心备至,而你又中意,娘就促成你们的婚事。倘她是个没良心的,不知冷知热,只晓得犯浑,还有你三姐姐、四姐姐呢,有你两位姐姐在,咱们想怎么治她,都成。”
“我听阿娘的。”
她的乖顺柔和简直是乐琼的反面。
乐琼要有她三分乖巧,乐夫人就不用生这一肚子的气了。
“阿娘,放宽心好了。”乐玖为她捶背:“天塌了,有念念顶着呢。”
乐夫人被她哄得眉开眼笑:“你寻个机会,给你三姐姐送药去,别说是阿娘说的。”
乐玖痛快应了。
.
乐家祠堂,供奉着几代人的牌位,烛火摇曳,殷酌衣衫破裂,后背皮开肉绽,陪乐琼一脸肃穆地跪在蒲团。
“疼吗?”
“还好。”
乐琼上身跪得笔直,有殷酌护着,她只受了些无伤大雅的轻伤,远没殷大岭主落魄。
“阿酌……”
“怎么了?”殷酌捉过她的手:“伤心了?”
“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体会到情之一字。阿琼,你不必自责。你阿娘肯打我,我挺开心的。”
乐琼递给她一道“你是不是傻”的眼神,殷酌轻笑:“她肯打我,说明肯认我。要我如何不开心?只是挨一顿打就能娶到心仪的妻子,多少人得羡慕我。”
她不开窍的时候如顽石教人心碎,一开窍,许多话无师自通。
乐琼沉浸在她给的柔情蜜意,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不好亲她,话音一转:“我不后悔喜欢你,我后悔伤爹娘的心了。”
今日堂前的那番斥责,句句入了她的心。
初闻四妹要嫁女子为妻,她只当是滔天的权势逼得爹娘不得不低头,今日一见,阿娘待杨念甚好,说是当亲女儿来疼都不为过。
早知她开明,乐琼何必去钻那牛角尖?
“我常说阿榷冲动鲁莽,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害了你,也害了我,累得爹娘为我挂心。”
“三姐姐?”
她们聊得太过忘我,乐玖推门进来,笑容扬起:“我可不是故意打扰你们,是阿娘来派我送药。”
照面就把亲娘卖了。
要让乐玖说,亲母女哪有隔夜仇?阿娘越是憋着一肚子关心不说,她的姐姐们难免会来嫉妒她独得阿娘的宠。
有件事她记得很明白,十岁那年,阿娘买了一套木制的小玩意,全家数她最小,玩性最大——木盒里统共五个摆件,大姐姐一个,二姐姐一个,三姐姐一个,剩下的都归了她。
三姐姐初时欢喜,得知比妹妹少得了一个,连那已有的小物也要扔了。
阿娘因此训她,说她做姐姐的心眼比针眼还小。
隔天买了四套,一人五个摆件拿着玩。
阿娘嘴上不说是特意买来哄三姐姐开心的,心里却想着她爱吃醋、心眼小、凡事爱计较的三闺女。
后来那几年,家里买东西从来都是人手一份。
等到三姐姐挨了一巴掌赌气跑了,阿娘私下还与她念叨,说养孩子不易,一碗水端平太难。说她三姐姐性子怪,不知学了谁。
但乐玖知道,阿娘没少为性子怪的三女儿掉眼泪,有时抱着她睡觉,梦里都在喊三姐姐的名。
“四妹!”
乐琼惊喜道:“走近点,快让我看看你!”
全家她最爱吃醋,全家除了爹娘,她也最疼乐玖。
乐玖投入她怀抱,脸埋在她脖领,闻到那股久违的香味,她眉眼温软:“我好想你呀,三姐姐……”
抛开先前归家的心惊胆战、各种忐忑,此时此刻,怀里抱着妹妹,耳边听她诉说想念,乐琼才慢慢感受到胸腔踊跃而出的狂喜:“阿玖长大了,你成亲那天我有来喝你的喜酒,你心上人也很好,模样出挑,是个会疼人的。”
只是一下子有人抢走她的妹妹,乐琼心里不舒服。
“三姐姐还说呢,回来就打我的念念,打坏了我可不干!”
她面上含笑,眼神却认真。
乐琼心头又是一酸。
“好,姐姐错了,姐姐和玖玖赔不是?她那么厉害,哪是我能打坏的?”
“反正你不能欺负你的‘妹婿’,我会恼的!”
别说打坏了,就是蹭破皮,乐玖都得抱着杨念哭。
乐琼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祠堂昏暗,离近了细瞧,便见她记忆里稚嫩甜暖的幺妹,已经有了作为人.妻的妩媚风情。
身子发育的也好。
比她也不遑多让。
“你呀你,阿姐看出你很中意她了。”
“三姐姐不也中意这位?”乐玖眉头一挑,没喊“三姐夫”,反而用了“这位”来称呼。显然还在嗔恼她们以多欺少。
“这位是玖玖罢?”殷酌忍着一身伤疼,从腰侧布袋里翻出备好的礼物:“虽然迟了,但也贺你新婚之喜。”
晶莹剔透、温润素净的一块水玉献宝似的捧到乐玖眼前。
“玖玖,你若不嫌弃,就收下?”乐琼帮心上人说话。
殷酌嗓子眼发干,心知得到这个妹妹的认可有多重要,她小声道:“上面刻了你和大将军的名讳……”
许是她好大一个人瞧着怪可怜的,乐玖接过这份价值不菲的贺礼。
她管家数月,在家里的私库见过几块成色与之相差无几的水玉。
但念念是朝廷正一品大将军,有什么稀罕物都不稀奇,她这“三姐夫”能送出这么一份见面礼,的确是有心了。
再看殷大岭主衣衫破烂,后背能够预见的鲜血淋漓,乐玖同她道谢,送出伤药,不再啰嗦地退出来,留她们二人共处。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乱糟糟的一天总算要到尾声,乐家上下恢复一片安宁。
被扫地出门的殷榷放心不下同跪祠堂的长姐,在乐家门口走来走去。眼见天色暗淡,索性起了睡在门外的心。
吃过晚饭,乐地主搂着发妻在床榻说悄悄话。
映娘时不时起来询问下人,得知那人就睡在大街,忍着担忧没作声。
祠堂内,乐琼、殷酌老老实实跪着,不敢起旁的歪心思。
乐玖回了清水河南的将军府,在灯下穿针引线为杨念缝补衣袍。
“仔细伤了眼睛。”
杨念为她提来另一盏灯烛:“明个儿再缝?”
她是大将军,不缺这一两件衣服。
但乐玖就是手痒,总想做点事情做:“我给你缝衣服不好吗?以往这事,阿娘心情若不好,爹爹就得自个儿动手,现下不用你来做,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要不是看在念念白日里大出风头哄得阿娘团团转,她才不会费心伤神地缝缝补补。
“我是心疼你伤了眼睛。”
“与其心疼我,那你还不如今晚多出力,好好伺候我。”
“……”
杨念擦拭湿发的手一顿,喉咙里干得要冒烟。
顶着她快要烧起来的视线,乐玖咬断线头,脸红红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把和人打架的力气用在她身上多好。
她将缝好的衣服放进竹篓,美眸轻抬,瞧着某位大将军半湿半隐的玲珑曲线,心里的火扑腾腾燃到三尺高,烧得她骨头都轻了,脸面也不想要了,声线浸了水,也浸了浓浓的委屈:“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呀,念念,我想你想得要发狂……”
她又不是重重阁楼里养出来的禁欲小古板,偏偏喜欢的人总想端着一副正经的架子——虽然正正经经的大将军也很诱人,可她最喜欢的念念本就不是地地道道的正经人。
装什么?
来欺负她!
磨磨唧唧的。
愁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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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只管来饮
晚风吹过清水河面, 秋天的味道连同金黄色的桂花,弥漫在静谧的夜。
清水河南,偌大的将军府, 下人们各自回房休息。
丫鬟秋秋打着哈欠躺在平整软和的大床,感叹跟了个命里富贵的主子,日子过得舒坦多了。
主院, 内室,隔着噼里啪啦的烛火, 乐玖迎上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眸, 双手揪着绣了银纹的帕子,心里的小鹿拼了命地乱撞,撞得她胸口疼。
“我说的不对吗?”
婚前在装,婚后也装。当她是小傻子、小呆瓜,看不懂缭绕的情火, 殊不知乐玖懂得可多了。
她是爹娘最娇宠的女儿,赖在家里的时间最长, 爹娘感情甚笃,儿时无意听到的那些声响她不懂, 长大了就懂了。
阿娘待她不设防, 总当她是孩子。
乐玖不服气:“你也当我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杨念愣住:“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开始约会就知道了。”
“我做了什么就……”
乐玖爱极她小脸红扑扑的样子,眼睛漾着笑:“你说喜欢我的脸,也喜欢我的腿, 你还……”
她声音低弱, 杨念上前几步弯腰附耳过去。
“你还那样对我。”乐小娘子唇瓣微张,白嫩的指尖喂到嘴里, 神情说不出来的诱。
杨念看直了眼, 思绪也跟着回到第一回前往风筝坞约会的那天。
她眼睛透着光亮, 仿佛万千星辰揉碎了一股脑涌进她炽热深情的眸,乐玖撤回濡.湿的细指,眉眼弯弯:“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想睡我了。”
结果睡到了,又在装矜持。
她说得大将军抹不开面,狼狈地垂了眼。
看不见那双漂亮的眼睛,乐玖未免有些失望,低声道:“杨姐姐,你以为不好的模样,是我最欢喜的样子。”
她挑起对方下颌:“你那么好,我情难自禁,总想与你胡闹。我见着你俊俏的身板,就想抱抱你的腰,抱着不撒手,在你脑门贴上乐玖专属的纸条。见着你弯弓射箭,我就恨不得,你那一箭是射向我。死了也甘愿。
“我想了你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从你说想娶我的那一刻,我的心就不再是我的了。我乐玖何德何能劳你惦记?”
她言辞恳切,亲吻杨念流畅的下颌线:“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第一眼就深深吸引了我。你冷着脸不说话的神情,我还以为你厌了我。
“十五岁那年,跟你同行的那几天,我激动遇见了你,你是我见过最惊艳的人物,长得美,锐利,也不失温柔。谁能想到……”
她唇畔扬起:“谁能想到,你会害羞到不敢和我说话,你又大胆到,差点撞坏我的少女心。”
彼时青春年少,那样热情不含糊的表白,是乐玖不能拒绝的。
此后她愈发庆幸自己给出了贴身的长命锁。
在她看来,这便是定情信物了。
她拨开杨念衣领,抬手捞出那把陪伴她多年的金锁子:“你看,为了与你相配,阿娘又为我定制了一把玉锁。”
应的是金玉良缘的美意。
乐玖真情流露,耐不住娇羞轻喘:“杨姐姐,只要你爱我,你想怎样都行。只要你开心,我也开心。”
这话无异于倾情表白。
和她的直白坦诚相比,杨念自惭形秽:“玖玖……”
“亲我。”
乐玖笑着环好她后颈:“我们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妻么?你这样子,好像我们又在偷情,背着大人做不要脸的事儿。”
她趴在杨念耳畔,唇不时吻过她耳尖:“念念姐姐,你再不动,我要忍不住了……”
为了自己的毕生幸福,乐玖什么软话也说了,借机撩弄得枕边人五迷三道,她膝盖碰碰杨念的衣摆,正如约会时杨念含蓄地用膝盖碰她膝盖,夜里迷恋地抱着她的小衣入睡。
她一点也没有说谎。
杨念再傻乎乎地杵在那不动,她真忍不住了。
胆大的乐小娘子为心上人开了一道春天里淙淙流淌的溪流,溪流漫过寸金的名贵锦缎,杨念摸了一手的轻缠。
烛火明亮,秋风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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