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特黑脸一红:“有、有有有……”
……行吧,这次结巴有可能因为不好意思。
目睹全程的花女孩噗嗤一笑,善良地没有出言讽刺几句。
等昆特差不多恢复过来后,他们决定出发。
啪叽的左爪抱起麦汀汀,让少年坐在前臂上,并且搂住自己的脖子。
麦汀汀小时候也这么跟萨米尔玩过,很相信啪叽,完全不担心会掉下来。
灰雪莲则让人鱼幼崽坐在自己的花蕊中,花瓣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手根并用灵活地爬到雪怪头顶上抱着他坐好,根系同样可以像绳子一样固定。
至于昆特。
昆特还跟之前一样,啪叽右爪抓起他,随意地夹在胳膊底下。
这回青年没挣扎,悲伤地闭上眼。
然后随风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对这个区别对待的世界绝望了TAT
*
先前横跨森林区的过程中,被昆特背着的麦汀汀已然经历过一次高速移动。
不过,高山区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氧气稀薄,风速极大,又夹杂着毫不留情的雪花,雪怪和丧尸的奔跑速度也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啪叽跑起来时,麦汀汀被风吹得根本睁不开眼。
啪叽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适,左爪揽着他往自己的脖子上靠了靠,似乎是让他面朝自己,避开风。
少年抱着它的脖子,将脸埋进它厚厚的皮毛中,果然舒服些了。
之前啪叽带着昆特一来一回用了十分钟,那么这次单程送行,五分钟就到了。
麦汀汀的全身都被高山与高速洗涤了一遍,到达目的地放下来后,双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啪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麦汀汀喘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
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小村镇,而是在离得很近的山头上,只要从这个坡下去就行了。
毕竟雪怪是不能贸然闯入其他生物领地的,否则会发生流血事件。
麦汀汀眺望着远方,很惊讶。
或许是小镇被雪山环抱,相对密闭,又或许是高山脚下不适宜植物变异,这里的建筑竟然保存得都还很完整,连屋顶星星点点的色彩都依旧鲜艳,没有褪色,道路同样隐约可见。
要知道,他以前生活的森林区曾经可是繁华的城市,无论是高耸入云的大厦,还是宽阔的马路,如今都被疯长的草木占据了。
如果屋子都好好的,那么……
雪莲从雪怪的头上爬下来,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别想了,都是丧尸,没有活人,我替你确认过了。”
麦汀汀的蓝眼睛黯淡了几分。
也算是意料之中。
“再说了,”小姑娘张开花瓣,“就算有活人,又怎么样呢?要知道你们这些丧尸,还有我这种人不人花不花的,那可都是他们的敌人啊,看到就得第一个干掉——还不如都是丧尸呢。”
她说得没错,非我族者其心必异,他早就不该把自己当成人类了。
少年没再说话,从花苞中抱出崽崽。
比起哪哪儿都不舒服的大人们,小幼崽倒是对这种旋转跳跃很习惯。
不仅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反而很兴奋,甚至想再来一遍。
二次晕车的昆特颤颤巍巍站起来,嘀嘀咕咕:“是不是在海里遇到浪经常这样玩儿啊?都身经百战了。”
真让人羡慕。
花女孩挪着根,与他们并肩眺望昔日人类的地盘。
她依旧记得睡在床上是什么感觉,也记得像个人类一样该怎么生活,然而异种她的雪莲却叫她更习惯植物的生长方式。
被感染者占据的村镇,早就不欢迎变异动植物的到来了。
她和啪叽只能停在这里,谁都不能再靠近,否则,就算是丧尸也有自己的防御系统。
他们还是更倾向于楚河汉界的和平。
“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小姑娘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其实背在身后的手因低落而发抖,“你们早点去吧,在太阳落山前融入会更容易些。”
啪叽听懂了告别,呜咽了一声。
它的大爪爪很想摸一摸拥有妈妈气味标记的少年,就像它打从出生开始就有了小主人一样;可又怕伤到少年娇嫩的皮肤,只得作罢。
于是雪怪把看起来更皮糙肉厚的昆特抓过来,大大的脑袋搁在他的头上蹭啊蹭,差点没把丧尸压趴下。
昆特:“……”
就算是羊毛,也没有逮着一只薅的道理啊!
雪莲的手不抖了,从层层叠叠的花瓣中拿出一颗晶亮圆润的种子递给麦汀汀:“喏,之前跟你说的花种,该怎么种知道了吧?其实它生命力很强的,只要你不故意毁坏它,都能活下来。”
麦汀汀小心地双手接过,它躺在他的掌心上,散发着淡淡的银灰色光辉,很漂亮。
“吃下……就可以?”
灰雪莲:“嗯。”
被啪叽弄乱发型的昆特从魔爪下挣脱出来:“为什么吃掉你就知道啊,你们是相通的吗?”
灰雪莲:“那就不归你管了,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
昆特嘀咕:“小小年纪讲话怎么这么狂……”
灰雪莲:“你说什么?”
昆特:“……没什么。”
小丫头的根看起来能把他活活勒死,识时务者为俊杰,青年果断认怂。
麦汀汀郑重地点了点头,打开小背包,把种子放在最里层,妥帖地保管。
麦小么看见小背包,习惯性正要钻进去,动作蓦地停了下来。
小孩子其实并不能听懂大人们都讲了什么,他本就年龄小,人鱼族和人类的语言又有差异,平日里他顶多能理解妈妈的话。
然而小孩子的直觉也最灵验,在这你来我往的对话中,好似预感到了别离。
和小丧尸雾蒙蒙的蓝眼睛不同,小人鱼的眼睛总是水汪汪的,清澈又明亮。
他还没有长大,不会伪装,表达喜怒哀乐如此平铺直叙,开心就笑,伤心就哭。
小幼崽的尾鳍卷住麦汀汀的手腕:“么?”
就是这样一个在昆特听起来和平常的叽咕没有任何差别的单音节,麦汀汀却能听懂他的疑问。
他摸摸婴儿奶金色的头发,软绵绵地讲:“要跟他们……再见呢。”
崽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听得懂「再见」。
姐姐会开花,裹着他跑得好快好快。
怪怪可以呲溜——滑下来,还毛茸茸。
崽崽很喜欢他们,他们也喜欢他。
崽崽不想离开。
婴儿的大眼睛蓄起了泪,顷刻间晴天开始下雨。
麦汀汀也跟着难过起来,毕竟他能和啪叽相遇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萨米尔和那个想不起来更具体的「家」已然太过遥远,啪叽是他通往过去的唯一桥梁。
现在,却要和桥梁道别了。
那个遥不可及、雾里看花的「过去」,什么时候才有第二次碰触的机会呢?
他抱着小幼崽,一大一小都在啜泣。
大雪怪一见他俩都哭了,呜呜咽咽得越来越大声,眼看就要嚎啕。
小姑娘的花瓣抖了抖,从上面滚落好几颗剔透的露珠。
不用说,那一定是她不想被别人看见的眼泪。
告别的几人哭成一团,泪腺没那么脆弱的昆特懵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加入他们一起嘤嘤大哭比较符合气氛啊?
他窘迫地挠了挠头发,正打算也干嚎几声,那几个家伙却默契一致地停了下来。
啪叽的爪子一拎,把昆特也拎到身边来,然后大掌把几个小巧的“前人类”都抱进怀里,让他们埋在自己厚厚的、雪一样的毛发中,做了最后的告别拥抱。
再见——他们都在想,下次,下一次,要很快再见哦。
*
从雪怪送他们的地点绕行到小镇的海拔低得多,昆特恢复了精力,背上麦汀汀没花多久就到了。
小镇的入口竟然还有招牌,虽然已经快高高的大门上掉下来。
牌匾上面锈迹斑斑,攀着些橘色的藤蔓类植物,花体字有些难以辨认。
昆特把麦汀汀放下来,歪着头,差点没把自己歪得失去平衡,才艰难地读出来。
“胡——苏——姆。”他一字一顿,“这是小镇的名字吗?”
麦汀汀眨了眨眼:“也许?”
“好怪的名字。”昆特说,“我们要现在进去吗?”
天际那颗燃烧的恒星已然开始下沉,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夜了。
虽然在山脚下,毕竟被落满雪的群山环绕,还是比他们原先住的森林温度要低不少。
他俩在经过雪山这一遭,受到雪莲和雪怪的影响,各自又有不同程度的进化,对温度的感知比以前更加明显,不能再肆无忌惮地不知冷不知热,还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不漏风的栖身之地比较好。
麦汀汀调整了一下小书包的位置,放到前面来,同时松开一点斗篷前襟的系带,让对陌生环境充满好奇的人鱼幼崽既能从缝隙中望见外面,又不至于太明显、让外人看见他。
为了不太快引起他人的注意,他们决定不把自己是进化者的信息表现出来,隐藏流畅的行动和语言能力。
两人像个低级丧尸那样拖着脚步,四肢僵硬,双目无神,缓缓走进“胡苏姆”的大门。
胡苏姆小镇规模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
尽头处是影影绰绰的远山,青灰的峰峦起伏,有如与世隔绝的水墨画。
镇上都是平房,两排高低错落,其中一些贴着斑驳的招贴画,应当是不同种类的商店,仿佛能透过岁月窥见往昔热闹景象的一角。
低温度常年有雪的地方房子总会漆得格外鲜艳,才能跳脱出冬日的肃杀,这儿也不例外。
即便已经数十年无人维修,依旧看得出墙壁上的奶黄、嫩绿、粉红和蔚蓝。哪怕在无人生还的如今,依旧挣扎出一星半点的生机来。
麦汀汀和昆特走得很慢,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突兀。
两边的房子在暮色里透出微光——这不寻常,又寻常。
每一间屋子里,都有眼睛在看着他们。
病毒侵入北极星不分地区,就算是偏僻的胡苏姆也没能幸免。就像灰雪莲说的那样,这里是不可能有活人的。
也就是说,一个个既是同类、又非同伴的丧尸们,正对不速之客虎视眈眈。
麦汀汀和昆特尽可能转动大脑,快速地分析他们的组成。
没有在街道上游荡,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又有类似于埋伏的计划和想法,说明胡苏姆的原住民们绝不是最低级的丧尸,很有可能都进化出了思维。
能在他们接近小镇的短短几十分钟里迅速整合所有所有居民,隐匿进家中,那么这群丧尸应当也有自己的领导者,且服从性很高。
在这个丧尸部落中,领头人会是乌弩那种性格吗?
会像他一样强大而残忍吗?
……他们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尽管昆特心里也很害怕,他还是尽可能挺起胸膛让自己看起来高壮一点,把麦汀汀挡在身后,握着他冰凉的手。
麦汀汀忐忑地跟在他身后,长长的眼睫轻颤,空余的手护着小书包。
他们都有珍爱的、一定要保护的存在。
天色慢慢黑下来。
两人找到一间废弃的小店,也是附近唯一没有光源的房子,大致可以判定里面没有别人。
直到他们走进去,还是没有丧尸跳出来打断,四周静悄悄的,几乎产生了其实小镇没有其他人在的错觉。
但他们都清楚,是错觉。
昆特关上门,还仔细地检查了一圈窗户,确保从外面没法一眼看进来。
麦汀汀解开斗篷,才发现小幼崽已经在背包里睡着了。
昆特蹲在他面前,撑着下巴嘟囔:“真好啊,在哪里都睡得着。”
其实他更羡慕的是,真好啊,能睡在小美人的怀里。
麦汀汀困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犹豫地看看自己的双膝,咬着嘴唇小声地问:“你要,试试吗?”
昆特:“啊?”
麦汀汀:“睡我……这里。我不确定,够不够……”
昆特:“……我刚才有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吗?”
小美人点点头。
昆特:“……”
他沉默了。
还能更丢人一点吗。
作为丧尸短暂的这辈子的脸都在梦中情人面前丢尽了。
青年突兀地趴下来,脸埋在地上,怎么叫都不肯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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