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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有着很熟悉的面孔，有着很熟悉的嗓音，也有着很熟悉的名字……
他就是那个他，可他已不是生前的他。
他成了摆渡人，是忘川河的一抹孤魂……
是入不了轮回，等待着魂飞魄散，等待着毁灭的孤魂一缕……
“可渡过一个名叫晴扬的人？”
“未曾。”
那个人的模样是十八岁的模样，是他一生最青春，最俊朗的模样。
他透过黑纱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是不变的模样，依旧霸道不饶人。
机械地掌控着船桨，内心无波，也不痛。
“为何蒙着面？”
“生得丑陋。”
十八岁的男孩微蹙着眉头，摸着下巴盯着霁夜，似乎想要从那张黑纱下的脸看出些什么。
男孩觉得很是熟悉，身形，声音……
“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霁夜微愣：“何处相像？”
前生，你可是连名字都会搞错，况且现在尸斑满脸，又有黑纱蒙面，又怎会认出我是谁……
“声音吧。”
“大千世界，声音相像很是正常。奈何是成年人，声音相似更为正常。”
十八岁模样的他，锁着眉头盯着他看得安静。
似乎是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到了往生桥，霁夜看着他喝下孟婆汤才驾走船。
一口，忘却前生情痴。
二口，忘却前生贪得。
三口，忘却前生恩怨。
往生路，彼岸花开。
男孩走了几步，前生的记忆开始消散。他眸色暗涌，他转过头，不顾孟婆诧异的目光，快步地冲下往生桥，敏捷地跳上摆渡船。
霁夜感觉船身剧烈地抖了一下，刚想转头看个究竟，往生桥上传来孟婆的喊叫声：“杀千刀的，快回来！”
“喝了孟婆汤就忘掉前生往事，安生投胎去！”
“小心我叫人抓你进十八层地狱！”
孟婆看着这个十八岁模样的人，她不知为何莫名觉得牙痒痒，很是愤恨。
霁夜驾着船再次靠近往生桥：“上路吧，公子。”
他盯着那面黑纱，向前迈了几步，熟悉的感觉不断翻涌，他想要伸手撩开那张黑纱一探究竟，可又觉得奇怪。
霁夜静立着，他避开那双朝他面部伸过来的手。
他堪堪收回手，不甘心地问道：“你可有渡过一个名叫清霁的人？”
在这个世界找寻了好几日，可就是没打听到有这样一个人。
难道，早就已经投胎去了吗？
霁夜淡道：“未曾。”
“这样啊……”
他转身，低着头带着失落再次踏上了往生桥。
背影挺拔，依旧风华。
霁夜不做停留，驾船离去。
“公子，第三口汤还没喝呢，喝完了再走吧。”孟婆叫住失魂落魄，机械走过她面前的人。
“不……”他抬眼望着无边无际妖冶红艳的彼岸，嘴角勾起一抹道不明意味的浅笑。
“这恩怨，永生永世都无法消抹。”
“他还欠我一场道别，他许的那片晴空万里，还没给。”
我许的，亦没实现……
他踏入往生路，灵魂闪烁着白光，越发透明。
孟婆的耳边回荡着他的那句话，最后的话：
“这第三口的孟婆汤，不见他，我不喝。他不来，恩怨就不断。”
折磨，即使是生死，也阻隔不了。
最后，黄泉彼岸。
是，情已终，魂消散。
“我看了一场悲剧……”
最初爱的，已释怀，最终魂飞魄散，是毁灭。
最初恨的，放不下，最终第三口孟婆汤没饮下，恩怨不断。
到底是谁的痴妄，到底是谁的执着……
折磨，念念不忘的还是折磨。
前生七年折磨还不够解恨，还妄想生生世世都折磨那个最初爱惨了你的人……
可是，你不知道。
在你第二次踏上往生桥，在你转身走入往生路上时，你们已注定没有来世，注定永生永世无法相见。
他已魂飞魄散，在忘川河消散于一片彼岸花海中。
彼岸花开，那个叫做曼珠沙华的故事。
亦如你和他，亦如他跟你……
只是，你是花，他是拥爱着你的卑微无比的叶。
只是，你遇花期便灿烂盛开，花谢却不见叶开。
因为，那个叫做霁夜，也曾叫做清霁的叶……
他，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谁也见不到，寻不着，触碰不了……
孟婆汤因此苦的不行。
有段时间，孟婆一边流泪一边熬汤，想着那个满脸尸斑却笑得温柔，却满眼晴空的人，想着他曾说的那个故事……
喝过孟婆汤的人都抱怨，这孟婆汤愈发得苦了。
孟婆没有回答，她继续熬她的汤。
“孟婆，你这汤，怎么比上次苦了……”
又是类似的抱怨，但是碗中还剩下最后一口孟婆汤。
一口，忘却前生情痴。
二口，忘却前生贪得。
三口，忘却前生恩怨。
……
恩怨不断，折磨不断。
是他与他……
但是，最后还是只剩下那个给予折磨的人。
孟婆从过往中回神，望着面前熟悉的那张十八岁容颜的人，又是第三口孟婆汤没喝便放下了碗。
但是这次，孟婆想要强求他喝下第三口汤。
她抬起碗，道：“喝了第三口汤吧。”
他依旧摇头，依旧不肯。
“孟婆，他可有喝了孟婆汤，你可有看见他走入往生路……”
淡淡两字，是他魂散时所叮嘱。
“未曾。”
“不喝。”
又一世开始，也未曾有他……
黄泉彼岸，只见花开，再未见叶落……
————END————
第38章 番外：第三口汤，我望着你喝。（1）
命运有时候总是神奇的相似。
当听到最后的亲人——清霁陨灭后，永远消逝于世间的结果，晴扬一直努力坚持下去的信念崩塌了。
他一直苟延残喘的灵魂，似乎也跟随着弟弟的脚步，开始淡去，似乎也开始走向毁灭。
晴扬永远不会忘记，他落水而去的那一秒，男人露出胜利的恐怖微笑。
男人黑色的眸子荡漾开红光，他漂浮在他绝望的眸前，轻启双唇。
他说：落入我的世界吧。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男人设的一个局，男人的恐吓和威胁，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他进入圈套。
就是为了等他选择了却前生的这一天。
身体坠落进冰冷的空气中，最后击破了冰冷的海水。
他闭上眼睛，一滴苦涩的泪敲击着冰冷的海面，带走他最后的眷恋。
他认命，遭受的痛苦，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生死都不会改变的结局，他选择落海而去，一是如那个人所愿，二是不再成为别人的负担。
以及，那个与他相同年华的男孩，他的喜欢，晴扬知道，他不值得，亦不配。
那个男孩曾许的繁华，他亦无法接受。
弟弟清霁喜欢那个男孩，他知道。
他是一个不幸的人，自从诞生便被恶魔标记了，无法逃脱。
他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何况是说去喜欢别人，去爱别人呢……
“不要像我一样，连爱都不能……”
这是他最后对清霁说的话，他抱有私心。希望清霁可以带上他的愿望，好好地去爱一个人，去爱那个男孩。
对于那个男孩——黎疏。
晴扬记得，那个男孩常常陪在他身边，他感受得到，那个男孩爱他极深，可他被厄运掐住了脖子，无法回应。
只能让清霁，带着他的这一份懵懵懂懂的喜欢，去爱那个男孩……
却没想到，他的愿望，最后却是弟弟陨灭的结局。
这世间，再也没有清霁了。
他恨，他好后悔，他也想要毁灭！
是他间接害死了清霁，他也是毁灭清霁的罪人之一。
那个总笑着叫他“哥哥”的男孩，那个一直相信着他的男孩，那个总是小心翼翼喜欢着黎疏的男孩……
他最后的精神支柱，没了。
“他最后的灵魂消逝在彼岸花海中，不再重生，不再轮回……”
那个男人说。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满意了？”
“别把我说的那么罪大恶极吗，晴扬。当初选择跳海的人可是你，我可没有推你下去。”
晴扬沉默着转过头，不去看这个毁了他的男人。
男人说的对，是他懦弱，造成现在的局面，都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每天每夜的冰冷，每天每夜的凌辱、欺压，每天每夜的折磨，身体上的，心理少的……
再怎么坚强的人，在那近十年的折磨里，也会是懦弱的。
所以，他选择离去，了却一切。
却不曾想，这个强大的男人，一直玩转所有人的命运，不管是他的还是清霁亦或是黎疏的命运，通通都在男人的策划中。
男人的目的达到了，他的灵魂被困在这深处黑暗的繁华地下宫殿的牢笼里，不生不灭，亦不得轮回。
他完完全全坠入男人精心策划好的牢笼中，不得善终。
————
晴扬拖拽着四肢上的锁魂绳，无神地走向毁了他的男人——沽汯。
晴扬诅咒沽汯，永生永世，虽不死不灭，却孤独无人怜。
“难得见你这么主动。”沽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晴扬身上他留下的艺术痕迹。勾唇笑了，笑的鬼魅。
“我要去忘川河。”
“你要去见他？”沽汯原本带着戏谑的微笑的面容霎时间被阴郁和暴虐所替代。
黑若墨潭的双眸瞬间瞳孔紧缩，闪过红光。
沽汯自身散发出来的鬼气，冲击在晴扬的魂体上，疼如刀割。
晴扬没什么在意的，虽然魂体已经不稳定了，但他知道，这一次他必须得了结这些年的恩恩怨怨。
第三口的孟婆汤，黎疏必须得喝下去！
“他已经毁灭了，你做得一切都是徒劳无功。那个低贱的人类，我不允许让他再看见你！”
如鲜血般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烧，满满的都是嫉妒和决绝。
这就是为什么生前只要黎疏一靠近他，他就会生大病，而且还会好几天都下不来床。
沽汯的掌控欲，他不允许他的东西被人惦记，被人窥探。
于是，每次都狠狠地折磨他，一次比一次狠。
直到他去死那一刻，都不肯罢休。
死后，他说，还会有人会记得他。
只要那些人都永远消失不见了，就不会再有人想要夺走他了。
然后他说，只要他乖，他就不会伤害他在乎的那些人。
——恶魔的话不可信。
沽汯是没有伤害那些人，却深深地折磨着清霁和黎疏。
他眼睁睁地看着清霁遭受痛苦，看着清霁一步步走入毁灭……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清霁成了他的替身，活在他的阴影下，活在黎疏给予的痛苦中。
——清霁，我不求你去爱他了。
——我只求你好好的，求你好好地度过一世又一世！
眼睁睁地看着清霁患上抑郁症，流着泪看他一边写日记一边大把吃药。
记得生前，清霁活泼朝气，总是带着明朗的微笑。
记得生前，清霁说，以后他会拥有一片晴空万里的……
对于晴扬来说，清霁也曾是他的太阳。
可是现在的清霁，瘦得骇人，眼袋明显，双眼无神，脸上没了笑容，嘴唇没了弧度。
然后患了胃病，一边咳血一边慌忙擦去。
他爱的那么凄惨，却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那个总给人带来希望和温暖的少年。
被黎疏亲手送进医院，送进了手术室，被截掉了半条左腿。
每个冰冷的夜晚，在那个记满了他整个用去爱黎疏的青春年华的笔记本里，第一次写下对他说的话：
——哥，我感觉下半身空荡荡的，很疼，但我没哭。
——他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都没哭。
——我是不是像你一样坚强了？
——可他为什么还是那么恨我……
——是不是，我不够像你一样优秀……
清霁所说的“没哭”是骗人的，或许他都记不得他是第几次从被泪水沾湿的枕头上惊醒，然后拿出笔记本一边写一边大颗落泪。
颗颗浸湿了纸业。
写满了对黎疏的眷恋，写满了对黎疏的爱。
可是黎疏不屑于，最后他将那张写着六行“情书”的纸页撕下来想要羞辱着清霁。
清霁他说，不用他动手，他自己来羞辱自己。
只要黎疏能够有一点的解气，只要黎疏能够有一点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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