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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疏当时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清霁当时道不清这样的眼神代表着何意。
后来，黎疏亲口告诉他时，话语残忍，面目狰狞。
他说，体弱多病的人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承受所有病痛的人不是他？为什么上天不将这些予他，而是给了他最心爱的晴扬……
如果他是造物主，他必将世上所有的痛苦，都赐予他……
“带我去见你哥。”
“好。”
哥哥还没去世的那两年里，只要有哥哥在的地方，他一定能够见到黎疏。
但却，说不上什么话，除了他哥，他被所有人都遗忘地一干二净。
后来，他哥死后，他的校园生活，翻天覆地，不复安宁。
原来，遇上黎疏的那一刻起，他便已无安宁……
寒意袭来的时候，清霁冷得全身骨头发疼。
深更半夜，他被冷醒了。不是室内空气冷，而是心上的冷，冷得刺骨，深入骨髓……
心口很闷，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入鼻的，是令人厌烦，心生郁闷的医药、消毒水的味道。
眼角湿润润的，就像是，哭过了一样。
清霁从心里重重地叹出一口气，伸手打开了灯。
起身，拿出抽屉里放着的书——下午楚萧带来的，可以治愈心理的。
楚萧说，很适合他这种心理病人看。
拿袖子擦干了湿润的眼睛，手撑在床上支撑着坐起来，触及枕头上的，是意料之外的湿润……
嘲讽般地勾起嘴角，怎么又梦到了以前，还哭红了眼睛，染湿了枕头……
从窗户处灌进来的冷风，吹拂着窗帘翩翩起舞，吹响着窗户发出不轻的响声。
清霁垂下头，没有理会，就像是没有反应一样。他一字字将书看了下去，一页又一页。
整个过程安静非常，他静静地看着书，每过一段时间，就翻动过一页。
时间流逝过去，暗色的天渐渐染上白，最后，黑暗的地方迎来了光明。
——正像是书中所写的那样，充满着乐观、积极，光明和温暖。
这可，一点都不像他……
看完之后，他就坐在床上，静静地，没有动作。
楚萧和齐涯一起来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带了清淡的粥，可口的水果。可他一点都没有胃口。
两人进来的时候，都略微惊讶地看向了坐在床上发呆的清霁。
齐涯心里不禁涌上同情，掩了脸色看了看旁边的楚萧。楚萧没有说话，齐涯也最终敛了声音，不作声。
齐涯在给他检查时并询问他的身体情况，楚萧在旁边给他削苹果。
“手脚那么冰冷，很早就醒了？”齐涯无意间看到那红得异常的双手，皱了皱眉。
清霁摇摇头，回了齐涯一个微笑：“不早，刚醒。”
齐涯明显不信，却没有说什么。
“看你神色那么疲惫，晚上是没有睡好吧。”楚萧将苹果递给他，一眼便看见了清霁眼下的乌青和眸中的倦累。
清霁回答：“昨晚做了个梦，便醒了，就没了睡意。期间看完了一本书，觉得不错。”
楚萧将书拿过来随便翻了几页，道：“你若喜欢，改日我再带几本过来。”
“改日？”清霁微皱眉头，心底涌上疑问，“我今天，不就可以出院了吗？”
齐涯告诉了他原因，脸上神色很是复杂。
“你吐血那么多次，就没有想过什么原因吗？”齐涯话下之意，似乎在嗔怪他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甚是无奈。
但无奈也只能是无奈……
“想过，胃应该是坏了。”清霁的话很平淡，仿佛他所说的，不过是玩笑一般。
末了，他还勾起一抹微笑。
低垂下来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透过来的光，可看见他睫毛上折射的隐隐水光……
“很严重，需要做手术。”齐涯的话很是坚定。
可见后果不是一般地重。
“费用我付不起。”
楚萧坐在一边，神色凝重，双手交叉支撑在下巴下，紧缩眉头，嘴巴紧抿，启口欲言，却终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你这样拖下去，身体会熬不住的。会因为吐血次数太多而窒息身亡……”
“……”清霁没有说话，只是勾着嘴角对他们坚强地笑笑。
可笑中，似乎带了几分无奈，几分释然，和几分，辛酸和痛苦……
“你可以向我借，以后慢慢还。”沉默许久的楚萧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这样。
便是这样，在默默中，在不经意间，将他最后的尊严和清高，碾碎。
清霁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转移了话题，笑说：“我下午可以出院吗？”
“你要是不做手术，随时都有可能死掉！”齐涯看不惯这种好说歹说就是偏偏不听的人，气得他想要甩手就走人，管他死活个屁！
可是楚萧似乎对他这位心理病人很是关照。
楚萧对他说，他不想让黎疏留下六年前那样永远不能消除的遗恨，他得救清霁，也是在救黎疏。
而那永不能消抹的遗恨，在场人个个心知肚明……
“我没事，现在这样也很好。”清霁顿了顿，然后幽幽开口，带着悲伤：
“谁让我曾经那么喜欢过他……”
曾经喜欢过，就代表着现在心是有多累了，是早已经破碎了。
曾经喜欢过，就代表着，现在的活着，只是为了最初那个最单纯的梦想——
能够待在他身边，便好。
曾经喜欢过，就代表着，曾经撕心累肺地喜欢着。如今却肝肠寸断地剥除喜欢，断了念想……
曾经那么喜欢过，就代表，可以无理由地欺负……
清霁不喜欢黎疏了，一点都不。
只是，他没亲口告诉黎疏那最初的念想。
也不会坦白最后那心中的期望……
第11章 这一退，就是永远了。
清霁没想过黎疏竟然会来。
怕是楚萧告诉他的。
或者，看他好几日不在房子里，便来抓了。
是房子，而不是家。
是抓，而不是寻……
他在病房里和齐涯聊得正热火朝天，正满怀开心，露出不多的微笑神色时。黎疏进来了，携带着毁灭，毁了这一刻难得的美好。
世界染上殇，浸染这片寒霜骤降。
清霁看着黎疏，浅笑着没有说话。
楚萧使了个眼色，在旁发愣的齐涯立马明白过来楚萧的意思，拍拍清霁的肩膀以示安慰，和楚萧一起退了出来。
“你怎么把你兄弟带来了，清霁这几日好不容易身体好转些，你又想让他身体上再添几刀？”
楚萧神色复杂起来，揽着齐涯的肩膀走进办公室，一起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做个决定吧。”
“怎么回事，说得好像他们要玩完一样？”
楚萧猛地揉了揉几把自己的头发，重重地、烦躁地“啊”了一声，然后定睛看着齐涯：“没事，只是在路上碰到黎疏而已。他说，他有个合作人也住在这家医院，他来看看。所以，我就带他来看看清霁……”
“我怎么会那么心疼清霁呢……”齐涯比楚萧还长了三岁，所以对于更小的清霁来说，他有种当哥哥的感觉，心疼也是有道理的。
似乎听到了什么字眼，楚萧猛地双手抓着齐涯的手，急切地问：“它还会时常隐隐作痛吗？”
齐涯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他拍了拍楚萧的手，一把握住，温润地笑道：“别担心，我没事。下星期医院有个体检。”
“你别拖着，我担心。”
齐涯嗤笑，却温柔地揉着楚萧的头发，一口印在上面，微怒道：“瞎操什么心！真那么希望我有事啊！”
“才不是！”楚萧将齐涯扑倒在沙发上，粗喘着气吻着齐涯的喉结，锁骨，心口……
从上而下，从下而上……似乎，要将齐涯的全部，都融入到他的身体里面，成为他的一部分……
病房里只剩他和他，只剩死寂和无言。
黎疏端详着脸色苍白的他好久好久，而清霁也看着依旧风度翩翩的黎疏好久。
半晌，黎疏笑了，眼睛笑成了月牙，他的嘴角咧到了耳根。笑得很是猖狂，很是刺耳夺目。
他说：“你终于是要被我折磨死了吗？六年啊，不管怎么折磨你都没死成，这次可算是老天开眼，要收你给晴扬陪葬！”
清霁觉得耳朵在嗡嗡响，他看着黎疏，带着眷恋，带着最后的那一点眷恋。看着，时间长了，眼睛酸涩了，他落下了泪，模糊了视线。
他总会在黎疏面前落泪，可每次都满含悲伤，可这次，他却带着释然般地笑了。
他说，话不成句，却声线温柔，唯一的最后一次温柔。
“是呀黎疏，我随时都会死掉，我不能再陪你了。你要找到你爱的人，或是爱你的人。不要折磨他，不要伤害他，不要让他哭碎了心，更不要弄丢了他……”
“你死的那一天，我会把你的尸体切着八块，扔在路边，喂野狗！”
清霁无言，只是落泪不止，含笑看着黎疏。
继而，兀自擦干眼泪。
清霁走下床，忍着胃痛，耐着心痛，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亦如他早已凉透的心。
他一步步走近黎疏，一步一步，步步都像踩在刀刃上，生不如死，流血不止。
“黎疏……”他停在了离黎疏半米远的地方——亦如当年黎疏站在哥的身边，无视了他的距离。
半米远，与某些人而说，是一辈子相依相偎的距离。
比如，正在融合在一起的楚萧和齐涯。
而对某些人来说，便是永远都遥不可及的距离。
因为，他们本无交集，强行把两个世界合在一起，只会带来毁灭和痛苦。
毁灭了谁的幸福和自由。
痛苦的，都是谁和谁……
当初，清霁愿意毁灭，愿意如同飞蛾扑火般自取毁灭，毁灭自己的幸福和自由。
义无反顾地待在黎疏的身边，受尽折磨，他不言不语。受尽嘲讽，他不作反驳。受尽千疮百孔的伤害，他含泪独自吞咽……
清霁久久地看着黎疏，流光了他这辈子的泪，他累了……
黎疏看着久久凝视着他却不说话的清霁——苍白的脸，无色的唇，疲累的双眼，最后是那零碎的微笑……
黎疏突然有种错觉，这个高挑却瘦弱非常的男人，随时有可能会被外面的寒风冰霜带走。
会闭上眼睛，会没了呼吸，会凉了温度，会停了心跳，会失了骨血……
黎疏感觉脸上传来不一样的温度，他回神竟是清霁的手抚上了他的脸。
两人的脸都近在咫尺，却相隔着永远无法用光年来衡量的距离……
黎疏的头忽然被一道轻柔的力度拉了下来，而后唇上感觉到微凉的温度。
一张苦涩的唇，吻在他的唇角上，小心翼翼，仿佛带着最后的念想。
只是，只停留了几秒，黎疏反应过来后猛地推开清霁，一巴掌朝他的脸上扇去。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病房里，突然寂静无声。
清晰的巴掌印夺目地印在清霁的脸上，五个红色的指印。清霁的脸，瞬间充血，浮肿起来。
嘴角裂开了，有鲜血溢了出来，完整的一颗，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下来，滴落在蓝白色的条纹病服上。
最后绽开成花，血染风华。
黎疏从不吻他，从来不是啃就是咬，每次都粗暴至极，不带任何温柔。
这种轻柔，如同蜻蜓点水般的亲吻，黎疏从不屑与。
而清霁，却梦想非常。
今日，他得到了。
一个巴掌换一个轻柔的吻，值了。
虽然，是他主动的，还受了伤。可是，他却满足了。
“你恶不恶心！”黎疏嫌恶般的猛擦嘴角，想要施予暴虐之时，清霁却突然抱住了他。黎疏没有反应过来，在心里暗道他的这一切举动都太奇怪，太奇怪了！
单薄的身体，肩膀拥住高大的黎疏，微凉的双手攀在黎疏的后背上。他的嘴唇缓缓地靠近黎疏的耳畔。
黎疏，你此时看不到他的神情是有多破碎，却又带着释然。
黎疏，你此时看不到，他那红肿的脸，冒着血珠的双唇，每靠近你一点都颤抖不已。
黎疏，你此时看不到，他的眼睛，已无泪花，却红得可怕。
……
“黎疏，”清霁轻声唤道，暗哑的声线，细碎的声音。
他猛地呼出一口气，道：“你先别推开我。”
黎疏没有动作，等着看他耍什么花样！
“曾在书上看到这样的一行情书——我的皇帝陛下，臣，退了。这一退，便是一辈子……”
黎疏听到，耳边的他的声音传来压抑沙哑的声音，他压抑着哭声，压抑着满怀的悲伤。
黎疏感觉到，他单薄的身体，一直在瑟瑟发抖。
“黎疏啊，我想那个臣，他定是累了……他放下了过去，放下了心中的念想，他放下了心中一直放不下的人。他退下了，再也没有回到皇帝陛下的身边……”
“这一退……”清霁的声音黯然湿哑，颤抖着声线，“竟真的是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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