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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忍了很久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说，要把我给卖了……”
“我想告诉他，把你的尸体捐给医院，是因为我在整理你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你的日记本。上面有你的遗愿……”
“你说，你想要考上大学，可你的身体太不争气了，不允许，咱家的条件也不允许。”
清霁，把这些年受得委屈，通通对着虚无的空气倾诉出来。
“你走了，我替你去考。”
“你说，在你死后把你的尸体捐给医院，帮助那些需要的人。”
“我帮你完成遗愿。”
“你说，要我好好的活着。即使我得了抑郁症，我还是生生地吃了药，吃了三年多，维持着没想着倒下……”
清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靠在柜子边，双手抱住自己，将头重重地埋在双臂间。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被外面的凛冽寒风，吹散了……
“可，坚持下来的这一切……都被他……摧毁了。”
“他不信我……”
第14章 我是清霁，清风的清。
清霁要接受的第一场手术，是这个星期的星期六。
楚萧和齐涯都不知道这件事，黎疏不喜欢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任何人，清霁也不会说什么。
再说，他也不想给楚萧和齐涯造成什么麻烦和影响。
清霁觉得人真的很奇怪，楚萧和黎疏是那么好的兄弟，可两个人的性格却相差那么多，那么多……
楚萧待他是朋友的感觉。
而黎疏，却是那种时刻提着大炮要随时把他炸死的节奏。
说是敌人，不像。
那到底是什么？
清霁也道不明……
但清霁一直明白的是，黎疏对他的感情，一直都是带着仇恨和报复的。
这一点，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
今天是周六，医院值班的人不多，正好又逢节假日，楚萧就带着齐涯出去玩了。
下星期一的时候，齐涯有个体检，楚萧怕过年的时候医院的客流量会很多，会没有时间和齐涯好好呆在一起，就硬是把齐涯拖出去玩。
其实，也算是年前的一场，浪漫的约会吧……
两个人在清霁的这间病房里打打闹闹的，场面别提多令人羡慕了。
清霁就坐在床上看着他们笑，好像通过他们，可以看到些什么。
清霁被黎疏折磨得不轻，后背淤肿了一大块，睡觉只能侧身睡。那天，他压抑了很久的血腥，终是在黎疏走后狼狈地全数吐出来。
晕染着白色的地砖，如此夺目。
如同魅惑的红色彼岸，在地砖上肆意地蔓延。
只剩下绝望和罪孽……
清霁扶着墙壁一点点地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清洗污渍，洗去唇上的殷红时，清霁对着镜子里那苍白的自己，绝望地勾起一抹微笑。
多久未照过镜子了，这具身体被黎疏折磨得这么丑陋了。
苍白的脸，无神的眼睛，眼睛下面是一片乌青。毫无血色的嘴唇，瘦削的脸，颧骨高高突起，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难怪黎疏不喜欢你，你变得这么丑这么丑……
自己看得都嫌弃、厌恶。何况明明就恨你如斯的黎疏呢……
还奢求他会有一点点点的喜欢你，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清霁不敢再看下去，他急忙地进行自我安慰。
不这么做的话，他怕他会在无意之中，就被抑郁给吞噬。而后选择那最血红的方式离开……
他洗去泪花和血迹，换上新的蓝白色条纹病服，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干净。
一切完事后，他疲累地侧身躺在病床上，捂着发疼的胃，拿着楚萧带来的新书，打发时间。
楚萧和齐涯走后，清霁唯一能够解闷的就是看书。
幸好楚萧带来的书多，不然他以后的日子可就更加难熬了。
清霁无奈地摇摇头，苍白的指尖按在纸页上，看得认真。
他不知道下午进行的手术要从他的身体里拿走什么东西，反正黎疏都会准备好的，他也不用担心器官会好好地待在他身体里到明天。
翻过一页，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距离下午的时候越来越近。
他看着书的眼睛在不停地眨着——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他就像等待死刑的囚犯，等待被执行死刑的那一刻。
等待的时间是最煎熬的，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各种可能，浮现各种幻想。
书越往后看，他的呼吸频率就越大。
胸口不安地起伏着，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书本在眼前晃动。
视线无法焦距，思绪无法集中。
清霁安慰着自己，用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安慰着那颗不安的心。
明明知道没用的，可还是得自我安慰。
不然，他怕他会哭，他怕到最后那一刻他会在黎疏的面前，在所有的手术医生面前流泪。
“只是一个器官而已……只是一个器官而已啊……”
如此安慰自己，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下午四点的钟声敲响，手术医生准时敲响了病房门。
“清霁先生，手术要开始了。”
清霁不声不吭地放下书，走进厕所换上病服，戴上帽子。
出来的那一刻，他不安跳动了许久的心，霎时平静了。
“请跟着我走吧。”
清霁点点头，没有说话。
穿梭在阴冷的走廊里，看着病房里有家人陪伴说笑的其他病人，清霁突然觉得好冷。
身心被冷漠包围，早已冷透了。
“这次的器官，是什么？”
或许知道结果，会让他死心的更彻底些。
“取出的器官，有什么用？”
手术医生不忍看身后这个苍白瘦弱的男子，囫囵地回答：“这次，是要截下先生的半条左腿，要给黎疏先生的朋友移植上。”
半条……左腿？！！
清霁感觉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那股恐惧压在心里，堆积得心口发疼。
清霁停了下来，全身颤抖，脸上的所有表情只剩下了惊恐。
“你骗我……”
“黎疏他…他明明说，明明说只是器官的……怎么会是腿！怎么会是腿！！！”
是假的！
手术医生无奈地叹了一声，他也是同情啊，但能有什么用，他还得吃饭呢，还得赚钱养家的，他们这些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是由他们自己决定吧。
手术医生对于清霁的反问没有太大的回应，一句话就斩断了清霁所有的念想。
“黎疏先生几天前就要求医院在今天给他朋友做一个左腿移植手术。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们马上就要到了，黎疏先生就在外面等着你，你就直接问黎疏先生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清霁不安跳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清霁便知，结果已经无法挽回。
他才知道，原来黎疏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切。
就是要让他痛苦得死去。
即是这样，那便接受就好……
黎疏给的路，他自是会平静走完的。
也没用去多长时间，在走廊里左拐右拐地，即使走廊视线有些灰暗，来往的病人、家属和医生护士也不少。清霁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黎疏是很帅气迷人的，即使相隔了那么远，即使视野有些许灰暗，即使他们之间相隔了那么多的人。
清霁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黎疏穿着规整的西装，头发时时刻刻都是有型有款的，即使不用刻意打理，黎疏的头发还是垂散得恰到好处。
优秀的人总是很注重细节的，就连领结，都打得异常漂亮。
清霁悄悄走在一个高大的病人家属后面，吸了吸微微泛红的鼻子，快速地擦去要落下来的泪。
清霁走到黎疏身边，黎疏没有看他一眼，低下头微笑着对他旁边半躺在病床车上的男子说着什么。
手术医生叫人去推病床车过来，清霁只能站在黎疏的身后，最后地留恋片刻。
好像是安慰和鼓励的话语……清霁隐隐地听到。
最后，黎疏还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声“加油”……
他真的将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别人，却一点都不屑于给予一直站在他们旁边，默默地、羡慕地看着这一切的清霁。
最后还是病床上的男子注意到了他，男子抬眸看到他的时候，表情也是愣怔了一下。
从他的眼神里，清霁读到了某些熟悉的信息。
这个人，太白太瘦了吧……
说是鬼魅，也不为过。鬼魅二字，似乎用来形容这幅模样的他，再贴切不过了。
“你就是那个和我做截肢移植手术的人？”男子对清霁勾起友好的微笑，朝伸出一只手，“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哦……”
清霁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黎疏的反应，黎疏冷冷地扭过头，似乎并不想做什么回应。
清霁的心沉了下去，他将手握了上去，回答：“我的名字是清霁，不用客气。能帮到你，很荣幸……”
清霁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般小心翼翼，而是对答如流，恭敬的态度让人讨厌不起这个病态的苍白男子来。
男子仔细地看着清霁，笑着收回了手。
“你的名字是晴霁是吗……等我康复了，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用。”清霁摇摇头。
这个男子的救命恩人是黎疏，而不是他。黎疏才是决定这场手术的人，而他，只不过是为了这场手术而要截下半条左腿的，牺牲品而已……
“对了，我叫清霁。清明的清……不是晴空的晴……”
“名字虽然相像，但不是同一个人。”
这句话，他是在告诉男子。
同时，也是在告诉黎疏。
黎疏，我是清霁，是清风的清。
不是晴朗的晴。
我不是他，也成不了他……
今后，你可别再记错了……
他没有晴空万里，没有阳光普照大地的温暖和光明。
他只是清明的清，是黑暗笼罩大地时的寒冷和阴郁……
第15章 怎就舍得没看他一眼。
“手术要开始了，不要紧张，一切都会顺利的。”黎疏抬手看了看手表，再次拍了拍男子的肩。
温柔耐心尽现，却没分给旁边人一点。
男子始终微笑着，他点点头。
清霁被孤立在外，他也没什么动作，一直静静地等着，试着将黎疏对男子说的话消音。
没有办法，还是忍不住在意。
他还是没能走进黎疏的世界，那怕一分一秒。
清霁眼尖，医生还挺远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
那同样雪白的床，向他靠近，清霁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便是太平间那样的床。
敛下害怕，隐下不愿，像个局外人，看着那床慢慢推向他，仿佛不是他要躺上去，不是他要失去半条左腿，而是别人，而是别人……
医生推来了病床车，清霁没等他们说话，便径直躺了上去。
不用等谁的安慰和鼓励，不用等谁的温柔和安抚。
那么久，六年时间，不也都是自己过来的吗。
没什么的，熬过去，便可以了。
一针打进皮肤，便什么都不会感觉到，就跟死了般。
他最后留恋的神情泯灭在眸中，颤抖的心让他呼吸都艰难起来，他闭上眼睛，最后眼角的泪还是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怕吗？
怕的。
怕什么？怕死？
不，是怕醒来，独自一人。
黎疏和身旁的男子都只是看到了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清霁的脸上一闪而过。
两人陆续被推了进去，手术室的门紧紧关闭，亮起了红灯。
黎疏看着被自己送进去的清霁，嘴上的弧度残忍地放大了。很快，他就离开了。
外面的世界银装素裹，漫天白雪纷飞，勾勒着淡雅的诗情画意。
雪天，除了适合打雪仗，堆雪人，溜冰之外。也适合约会……
当然，这只限于有老公、老婆的人。
没有的，还是乖乖地去打雪仗和堆雪人吧。
“小涯，你怎么走得这么慢……摇摇晃晃地，好像笨重的企鹅！”楚萧眉眼带笑，深情地凝视着小心翼翼朝他走过来的齐涯。
咧开了嘴，满怀的开心。
“真可爱，好想将你扑倒……”
最后楚萧的声线还没有完，齐涯就抓起地上的雪朝楚萧狠狠地扔过去。
“peng！”雪球瞬间炸开，白色的雪粒散在楚萧的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你就不要说胡话了好不好！”齐涯脸上红彤彤的，踩在冰面小心翼翼地走到楚萧身边。
楚萧拍掉身上的雪，温柔地笑着伸开手臂，要接住齐涯，拥入怀中。
齐涯知道楚萧张开手的意思，乐呵呵地再也不顾脚下的光滑，一下子冲进楚萧的怀里。
将头埋在楚萧的臂弯里，笑得是个幸福的傻子。
楚萧低头“啾”地一下，嘴唇印在齐涯的脑门上。
齐涯感受到楚萧的触碰，抬起头依旧傻傻地笑着凝视着楚萧。
楚萧双手捧住齐涯的头，不顾一切地朝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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