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让陶不言和路景行皆是一惊,“什么意思?”
“去年立春后,有位大人连续两日亲点霏音作陪。在第三日,他与奴家说要为霏音赎身。霏音花期将尽能在此时赎身未偿不是一件好事。然而,”
宫羽顿了顿,“这位大人并不带她离开「妙音坊」,只要求她不再挂牌,不受坊中规矩限制,随意出入「妙音坊」,而且赎身这件事不准外人知道。”
“奴家与霏音协商之后,她做为琴师,每月双日,白天教坊中姑娘琴艺,晚上于坊中抚琴。其余时间她去哪里,做些什么,奴家不知。”
“直到命案发生后,奴家才知她竟是琴师绿绮。就在当晚,这位大人再次将霏音卖回「妙音坊」,而且是死契。”宫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强迫自己冷静一般,缓缓开口,“这位大人就是穆淮王府上的老师楚昭河。”
如此看来,霏音只是穆淮王的一枚棋子,当她失去价值后便毫不留情地抛弃。难道杀害她的凶手会是穆淮王府的人?这神秘的女子又是谁呢?
“我们要搜查霏音的房间,同时昨晚让昨姑娘询问一下当晚情况。”路景行开口。
宫羽犹豫了一下,“这个时辰姑娘们还在休息,恐怕……”
“叫醒她们,叫不醒就送到府衙。”路景行冷冷地说道。
“……是。”宫羽脸色有些难看地应道,转身,“你们上去把姑娘们叫醒!”
路景行向一旁的钱十五道,“十五,你带人去搜查一下霏音的房间。”
宫羽叫,将陶不言和路景行请了一间雅间。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香气,路景行不由地皱眉,径直走到角落处,将香炉熄灭后才坐回了陶不言的身边。
“掌事,本月四月初十晚,霏音可否正常在坊中抚琴?”陶不言并没有发现他的举动。
宫羽歪着头像是回忆,“那天霏音白天未来坊中教姑娘抚琴,也没派人送信。晚上她还比原订的时间来迟了,当天吕方公子专程来找她,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闹到很晚才回去。”
“掌事可曾见过此物?”说着陶不言取出那支步摇。
宫羽接过步摇,只一眼便道:“这是霏音的。她成为头牌时,一位恩客花重金专门为她打造的,整个穆州仅此一只。”说着她将步摇还给了陶不言。
“多谢掌事。”
现在可以确定杀死胡小姐的就是霏音。
“把昨天与霏音一起陪客的姑娘叫过来吧。”路景行将小厮端上来的拿开。
看到他的动作,宫羽立刻开口道:“这只是普通的茉莉茶,大人可放心饮用。”
“茶是普通的茶,但这薰香可不是普通的香。”路景行冷着脸。
宫羽的脸上露了了一丝尴尬,“是奴家的疏忽,请大人恕罪,这里毕竟是青楼。”
“但这个房间里使用的并不是普通的迷魂香,而是「迷情散」。这种香清淡舒,无法让人察觉,长时间处于香气中却会使人慢慢产生情/欲无法自拔。”路景行脸色微愠,眼神冰冷地看向宫羽。
“「迷情散」源自于北疆达理并非我朝之物。”路景行那尽是冷漠、毫无感情的双眼令人嵴背发凉。
听到路景行的话,宫羽顿时脸色发白,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奴家冤枉,这香料是奴家从一个行商手中买来的。”达理被我朝所灭,使用达理之物是明显的通敌之举。
“「妙音坊」虽看上去光鲜亮丽,但继霏音后坊中再无像样的头牌,生意早已大不如前。奴家身为掌事,自然要开源节流。
“低等迷魂香会使人产生不适,高等香料又造价太早。直到去年,一个行商来到「妙音坊」兜售香料。
“这「迷情散」价格是迷魂香的一半,但效果相同。奴家贪图便宜,便从行商那里大量购买这种香料。那行商说这香料来自苗疆而非达理,请大人明鉴!”
“你起来吧,把昨晚的姑娘带过来,本官有话要问。”路景行冷冷地开口,如冰山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宫羽惶恐地起身,退身出去。
宫羽出去后,路景行扭头看向陶不言,脸上的表情变得缓和,“大理寺处理的案件中出现过这种薰香,你不要多想。”
陶不言仿佛被那眼神太过热烫到似地垂下眼睑,轻声道:“谁会多想!”不可否认地却因为他的解释而感到开心。
“谁呀,人家还没睡够呢!”
“被折腾到二更才睡,妈妈真是的,什么人啊!”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进来,在看到陶不言和路景行时瞬间安静了下来。
“奴家见过大人。”姑娘们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昨夜是你们几个与霏音一起陪客?”路景行冷着脸,他清冷的眸子毫无感情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周围的空气如同被冻住了似的一片沉静。
“是、是的。”黄色衣裙的姑娘答道,眼睛时不时地偷看向陶不言——是那位抛荷包示爱的姑娘。
“霏音看到拜贴后,有无异常?”路景行冷着脸抢先问道,打定了不让她与陶不言有任何交流的主意。
“她看到拜贴后,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然而一旁的蓝衣姑娘抢着答道。
“那你知道是谁邀请她?”陶不言立刻接口道,他明显感到蓝姑娘对路景行示好,脸上浮现了丝不悦。
“还能是谁!”黄衣姑娘轻笑着,接着看向其她们,大家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穆州城里除了那位大人,谁还请得动「妙音坊」的头牌。”
这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
“霏音可有交好的……”陶不言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形容。
“大人想问的是霏音有没有相好的?”黄姑娘抢先回答,接着娇媚地一笑,“她呀,奴家到是没有发现,不过这坊中有相好的人可不是她。”
“噢?”陶不言来了兴趣。
“是清音。”黄姑娘笑得别有深意,“好像是个书生,长得很秀俏,不过身体瘦弱,不似大人这般……”
“好了!”路景行打断她的话,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表情凶恶,“其她人还有别的发现吗?”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摇摇头,“没有。”
“你们出去吧。”路景行像赶苍蝇似地冲她们挥了挥手,满脸不悦。
“致远,看来我们要去一趟穆淮王府了。”陶不言看向路景行,语气中并没有焦躁,而是一种令人期待兴奋的情绪高扬感。
“好。”路景行起身,眼神中充满鼓励。
二人在走廊上居然碰到了清音,对方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看到他们时似乎并不意外。
“奴家见过大人。”清音行礼道。
“姑娘不必多礼。”陶不言答道,“对了,姑娘可曾认识一位叫若言的书生?”
“奴家的恩客中并没有书生。”清音淡淡地答道,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变化。
“多谢姑娘。”陶不言向她颔首。
在与清音擦身而过时,路景行突然开口,飞快地低声说道:“东风拂宫阙,公子世无双。”
清音原本慵懒的双眸瞬间精光闪现,食指微动,一柄飞刀掐于指间。
看到她的动作,慧黠的光自路景行的眼中闪过,薄唇勾起抹冷笑,“你觉得你伤得了我吗?”带着卑睨天下的傲气。
走在前面的陶不言,转头看向路景行,“怎么?”
“没事。”路景行走了过去。作者闲话:
君之絮语:
香料是瞎编的,切莫当赵
第69章 泠泠弦上音
穆淮王府。
穆勇似乎专程等在门口,在看到陶不言和路景行的瞬间,便迎了上来。
“两位大人,里面请!”穆勇恭敬地说道。
这样的情景让陶不言与路景行明白这一次很可能白跑,明显风淮秋已经做好了准备,恐怕只会让他们知道想让他们知道的。
再次踏进穆淮王府,不知是因为心境不同,总觉得目之所及之处皆透着肃瑟之感。
内厅前,跪着一个老者,一头银霜的头发,颧骨略高,眼眶深邃,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在那张方型但极有魅力的脸孔,有一双淡棕色的眸子,眼神中充满睿智。
他跪在那里,嵴背挺直远远看去仿佛风雪中不屈的松柏。
天近晌午,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汗珠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下,他却不为所动,眼神笔直地望向前方。
在陶不言和路景行路过他身旁时,也只是轻轻地动了动眉头,眼中似有什么情绪在变化。
“参见穆淮王。”路景行和陶不言对坐在上府的风淮秋行礼道。
“不必多礼,请坐。”风淮秋笑得风轻云淡,接着他看向穆勇,“把楚昭河叫进来吧,跪了一上午了。”
“是。”穆勇应道。
陶不言和路景行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之前跪在那里的老者在穆勇的掺扶下走了进来。
“二位探花郎要问的事情楚昭河可以回答。”风淮秋说道。
“王爷怎么知道我们想要问什么?”陶不言问道,率直的眼神中满是探究。
风淮秋抬眼缓缓扫过陶不言和路景行,开口道:“这里是穆州。”
唇边噙起一丝优雅的笑,如波光粼粼的河水般明艳耀人,却又带着几分捉摸不定。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但却足以回答任何问题——穆州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风淮秋的眼睛。
“本王还知道,二位探花郎对当年的假银票案也有了眉目。”风淮秋继续说道,“是你们问,还是让楚昭河自己说?”
“我来问吧。”陶不言起身,看向楚昭河,“为霏音赎身的人可是先生?”
“是老朽。”楚昭河答道,他的声音透着岁月的沧桑的沙哑。他站在那里,淡然而谦逊。
“先生既为她赎身,却将她留在「妙音坊」是为了替你收集情报?”
“不错。”
“为何?”
“青楼历来都是消息最快最多的地方。”楚昭河的这个答案非常巧妙,避开了问题真正的核心。
“让她以绿绮之名,在王爷寿宴抚琴,也是先生安排的吧。目的是为绿绮扬名,让她成为琴师结交富家小姐。其目的除了提供情报外,是为了与胡家建立关系。”
“是的,胡海明是穆州的大盐商,财力雄厚,与他结交,百利而无一害。于是,老朽让霏音利用教授琴艺结识胡绮莲,制造机会让她与吕少爷相见。”楚昭河答道,“这门亲事,王妃也很满意。只可惜胡绮莲福薄。”
在这个问题上他到是直言不讳。
“其实先生看重的是胡海明身后的商船,而非他的财力。”陶不言直视着他,两道看似温柔却透着寒意的眼神。
“大人的话,老朽不明白。”楚昭河完全无视他,冷静地说着,似乎是打算彻底装傻到底。
即使不回答,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陶不言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按排她霏音去萤耀酒楼弹琴,不仅仅是为了收集情报吧。”
“确实。六年前的假银票再次出现在穆州,老朽发现萤耀酒楼里有人似乎与此案有关,于是老朽便让霏音前去打探消息。”楚昭河答道,“至于她如何进到萤耀酒楼,老朽就不得而知。”
“萤耀酒楼命案发生后,霏音是绿绮琴师的身份被揭穿,她便对你们失去了价值,于是你杀了她。”陶不言说道,望过去的双眼,隐隐地透着光来,看似深沉,却犀利无比,好像能将人看穿看透。
“呵,”楚昭河笑了就像是听到一个极好笑的一个笑话一样。他挺直嵴背,一改之前的谦逊,身上散发着有如蔑视这世上一切的傲慢与自信。
充满自信的双眼笔直地望向陶不言,“区区一个娼妓,根本不值得老朽出手。既然她渴望离开青楼,那老朽就把她送回「妙音坊」,让她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地方。霏音这个愚蠢的女人,她应该知道娼妓是永远都不配离开青楼的。”
轻易吐出如此恶毒的话语,仿佛将世人视若痴愚般倨傲的讽笑,游弋在他冰凉的嘴角。
“没有人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希望,摆布他人的人生!”一旁的路景行冷着脸,眼眸如寒潭之水,清冷幽深。
“事实上,卑贱之人生如蝼蚁,命运只能任人摆布,生死皆不由己,有希望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让自己活得更苦罢了!”
“老朽也不过是一只蝼蚁。”接着楚昭河的嘴角扯过一丝嘲弄的笑容,“这些事情皆因是老朽一人所为,想必所有事情陶探花皆已经明了。那老朽继续接受王爷的责罚了!”说着楚昭河微微一鞠躬,不等陶不言反映,转身离去。
“昭河这人向来固执,有些事情本王也是无能为力,你们也看到了,本王已经对他做出责罚。还请两位探花郎不要见怪。”
风淮秋开口说道,事不关己的态度,让自己彻底地置身于事外。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沉着而淡然,奕奕生辉的双眸,沉静而深邃,看上去却是冷漠无情,却有着让人无法忽略凛然的尊贵和隐忍的霸气。
若是普通人应会感到胆怯,但陶不言轻笑着凛然地接下这样的视线,“王爷说笑了,这本就是王爷的家事。”
“不过,我还想恳请王爷让我见一个人。”陶不言柔柔露出笑容的那张脸看似纯真,却也隐约闪现着将一切掌控的慧黠。
“噢,什么人?”风淮秋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琴童怜儿。”陶不言答道。
“穆勇,带两位探花郎去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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