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苗仁孝呢?”陶不言继续问道,兰诚从事强行买卖耕地,但是为什么会扯上开食肆的苗仁孝呢?
“苗仁孝?”南云眉头微皱眉,像是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他在官桠镇南边开了一家苗记食肆。”陶不言继续说道。
“苗记食肆……”南云向上翻着眼回忆着,“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兰诚确实曾让我去一家食肆捣乱过,似乎是叫这个名字。”
“那么,这也是郭子霖指使的吗?”路景行开口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南云摸了摸脸,“你们翻这种二十多年前的老黄历干什么?反正现在官桠已经到处都在种植葡萄,即使把耕地要回去也干不了别的。”
“二十年前,苗仁孝杀害了兰诚和她的娘子,这起案子你知道吗?”陶不言开口道,目光锐利如同在狩猎的勐兽。
“你们是在查这起案子?”南云的脸色一变,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这起杀人案,郭子霖也参与其中了吧。”
听到陶不言的话,南云的眼睛勐然瞪大,就连瞳孔都不由地跟着紧缩,语气突然变得冷淡,“不知道!我不知道,关于这起案子,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他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多谢两位大人款待,小老儿告退了!”
说着南云拍了拍怀中的酒坛,晃晃悠悠地离开。
路景行和陶不言并没有去追南云,两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一提到二十年前的那起案子,南云的态度就完全变了。”路景行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应该知道些什么。”陶不言接口说道,“不过,我对兰诚为了收购耕田种植葡萄,派南云去骚扰苗仁孝这件事非常地在意。”
“确实,苗仁孝经营的是食肆并非耕地,兰诚为何要派人去骚扰他呢?”路景行也想不出这其中原由。
“很可能这二人有着耕地纠纷之外的某种联系。”陶不言说道,“我们回去吧,晏捕头那边差不多应该有消息了。”
果然如陶不言所料,晏清正在「百奚泉」客栈里等着他们,和他一起的竟然还有任柯。
“陶大人,路大人!”晏清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属下发现了一些情况。”他抬眼看了看兰钰。
“没关系,兰公子既然是此案的苦主,也是调案的助力。”陶不言说道,“晏捕头但说无妨。”
“是。”晏清应道,“属下多处走访后,终于查到苗仁孝来官桠之前曾在黔州的一家高级饭庄做过工。属下从店家那里要来了当时员工的画名册,大人请过目。”说着晏清将一本册子递给了陶不言。
陶不言立刻翻看了起来,路景行也凑了过来。在第二页上找到了苗仁孝的名字,但是在他名字相隔三人后出现另外一个熟悉的名字。
“何映雪?!”
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发现。
“也就是说,苗仁孝曾与何映雪在同一家饭庄里做过工。”陶不言用手抵着下巴思考着。
“那他们两个人认识吗?”任璟良问道。
“时间是重合的,理论上这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晏清答道,“现在的店家是当年店家的儿子,并不认识这二人。为了进一步确认,属下正在努力寻找当年同一时间段在饭庄做过工的人。”
陶不言点点头,接着看向兰钰,“令堂是否曾提起过苗仁孝呢?”
兰钰摇摇头,“娘亲从未提起来。关于饭庄的事,娘亲只是偶尔怀念时提起一两句。”
“卷宗上记录,苗仁孝说他与兰诚、何映雪素不相识。”陶不言说这话时直视着任柯,“苗仁孝说了谎。”
“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案件的真相与卷宗记录的并不相符。苗仁孝是被……”
“……冤枉的。”任柯接口说道,他的声音沙哑,眼中目光微动却异常明亮。一旁的任璟良却比他还要激动地拉着他的胳膊。
“没错。”陶不言点头道。
“但是,苗仁孝为什么要隐瞒与我娘亲相识这件事呢?”兰钰问道。
“也许是受人威胁,又或者是为了保护什么。”陶不言单身抱臂,笑得宛如贵公子一般。
“陶大人,路大人!”任柯开口道,“请让我协助调查此案!我想亲自证明我爹是无辜的!”看过来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陶不言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好。”
未曾想,第二天早上,滨州春柳河中发现了一具溺死的男尸。
第110章 又一死者
滨州,义庄。
“根据尸体情况,预计死亡时间是在今日寅时左右。”陶不言端详着躺在石床上的尸体。
今早刚刚用过早饭,滨州府衙的衙役前来告知南云死了。于是他和路景行急忙赶到了滨州。
任柯前去找晏清了解案情,而陶不言和路景行则直奔义庄查看尸体。
“死者头部有伤,伤口处沾有沙粒,应是河底的沙。口腔、鼻腔内皆有积水,牙齿上留有槟榔残渣。”陶不言伸手按压尸体的腹部,有水从尸体的嘴角流出,接着他剖/开腹部,“致远!”
路景行手起刀落,动作麻利地取掉肋骨。
“肺部有积水,断定死死因为溺死。由于长期酗酒,他的肝有些病变。”陶不言说道,“生前曾饮过酒,没有吃东西,没有中毒痕迹。”
“根据头部的伤口,我认为死者是从高处,可能是架在河面的桥梁之类的建筑下坠落,头部撞击到了浅滩的水底,随即溺亡。”陶不言说着脱下了验尸手套。
“不错,正如陶大人所说。”晏清走了进来,任柯跟在他的身后。
“在发现尸体的春柳河上游的春柳桥上发现了南云身上衣物的碎条,证明他很可能是从那里摔下来的。而且因为今年雨量不足,水位较低,浅滩较多。”
晏清继续说道,“南云生性贪杯,加之年事已高,酒醉晚归时,意外滑倒坠落身亡。”
“不过,南云是出了名的泼波无赖,品行不端,又仗身体上的优势没少惹事生非,因此与他结仇的人不少,不排除仇杀的可能性。”任柯接口说道。
陶不言点点头,“二位捕头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昨日下午我和致远在官桠见过南云,他之后为什么会来滨州呢?”
“我可能知道。”说话的是任柯,“昨天郭大人回到滨州。”
所有人都看向最后一个进来的任璟良。
“是的。”任璟良点点头,“外祖父此次回来是参加四天后祖父的寿宴。”
“祖父虽出身官桠镇,但是在担任滨州知府后便举家搬到滨州居住,很少回官桠。官桠的老宅基本一年派人前去整理打扫一次。”任璟良解释道。
“南云死前曾见过什么人?”路景行问道,他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与郭天霖有关。
“有人看到,他曾在郭府老宅附近徘徊。”晏清说着有些担心地看向任璟良。
“看来这起案件,有意外、自杀和他杀多种可能性。”任璟良轻声说道。
“我到觉得,这是一起谋杀。”任柯说着将一个草纸包递到陶不言的面前,“这是属下在距离春柳桥头约半丈远的地方发现的。”
陶不言打开草纸,发现里面是四五个嚼过的槟榔。
任柯继续说道:“南云有爱嚼槟榔的癖好,而且这个癖好,整个官桠包括滨州、黔州在内,只有他一个人有。”
“在同一个地方发现这么多嚼过的槟榔,这说明南云是在那里等人。”陶不言瞬间明白了任柯的意思,“然后,他就是被这个他等的人杀死了。”
“是二十年前兰诚案有关的人……”任璟良说道。
“我和致远昨天下午刚刚找南云问过话,当天晚上他就死了。”陶不言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这明显是被人灭口。”
这句话让原本就有些阴冷的义庄变得寒意更甚。
“路大人、陶大人,你们果然在这里!”
“知府大人!”晏清、任柯、任璟良立刻行礼道。
吴庸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躺在石台上的尸体,径直地盯着陶不言,“陶大人、路大人,南云这起案子不用查了,这是一起意外,就这样结案吧。”说完便急忙转身离开。
“吴知府!”陶不言开口道。
吴庸的脸色一白,慢慢地转身,陪着笑脸,“陶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这真的是一起……意外。”
“吴知府,这可是上面的命令?”路景行盯着他冷冷地问道。
吴庸只觉得被路景行那双深邃的眸子盯得浑身发毛,吞了吞口水道:“路、路大人,看在曾经的情份上,请别为难下官了!”
他擦着额头的汗水,在心中默念道:娘子啊娘子,为夫今日很可能回不去了!明年的今日,记得来坟前看望为夫!
路景行直视着他,就在吴庸感到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听到路景行开口道:“本官知道了。”
吴庸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冲他拱了拱手,急忙转身离去,却因为腿发软,差一点在门口摔倒。
“吴……”任璟良气不过刚想开口却被任柯拦住,“璟良!你这样会让吴大人为难!”
“没错,吴知府说得对,这是一起意外。”路景行突然开口说道,“诸位,南云的案子到此结束。”
“怎么能这样!路大人,为什么!”任璟良不解地大喊道,想要冲过去与路景行理论。
却被一旁的晏清按住,“璟良,你冷静一下!”
“没错,路大人说得对,这是一起意外。”任柯竟然同意路景行的说法。
“柯叔,为什么你……”任璟良狠狠地一脚踢飞了一旁的燃着皂角的火盆,接着冲了出去。
“任璟良!”晏清冲他二人点了点头,追了出去。
路景行脸色微沉,看了一眼任柯,“任柯,随本官来。”说着抬腿走出义庄,意外没有理会陶不言。
义庄后是一条河堤,路景行与任柯站在河堤上。
“南云是被灭口的。但是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既是杀人灭口,也是对我们的警告。”路景行双手负于身后,望着面前缓缓流淌的河水,“再追查下去,很可能会和南云一样死路一条。”
“但是,属下不怕死。”任柯说着抬头看向路景行,“路大人也一样不怕死。只是路大人不想让其他人陷入险境,所以才同意终止调查”
“属下愿意和路大人一起继续追查真相。”
“与其说不让其他人陷入险境不如说是不能让晏清陷入险境,所以你是在保护晏清。”路景行的语气平淡地如同蒸馏水一般,但内容却无比尖锐。
任柯一愣,垂下眼帘,喃喃道:“路大人不也一样是在保护着陶大人吗?”
“是啊,我是想保护他,护他一生周全,但是……”
“我还没有软弱到事事都由你来保护的程度。”陶不言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
“被发现了。”路景行转头,脸上没有任何惊讶,语气中却隐约含着笑意。
“这种显而易见的局面,笨蛋才会上当。”陶不言轻笑着。
以为是孤胆英雄的任柯:……
陶不言走到路景行的身边,眼波流转着万千情意,在他开口的瞬间便已猜透他的打算,可亲耳听到却依旧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两人四目相触,眼神暧昧纠缠在一起。
任柯瞬间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透体发光,而且还很碍眼。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期盼晏清的出现。
“任捕头。”所幸路景行还有点人性,拉住陶不言的手,转头看向任柯,“接下来将是一场非常艰难的战斗,我们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死亡。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任柯毫不犹豫地答到,他的眼中燃烧着坚持着心中的信念,就算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再所不惜的光芒。
“你要知道这条路一旦开始了,便无法回头。”陶不言说道。
“不查明真相,我决不回头!”任柯说道。
“我们一定会找到真相,让有罪之人得到惩罚,让无辜之人洗刷冤屈!”陶不言说道,黑亮亮的眼中闪烁着坚定而无畏的光。
“对了,任捕头,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陶不言看向他问道。
“陶大人请讲。”
“虽然有些失礼,但是我想知道令堂在哪里?并没有听你提起过。”陶不言问道。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任柯说道。
“是去世了吗?”陶不言问道。
“或许。”任柯顿了顿,“其实我对我娘没有任何印象。”
“这样啊……”陶不言的脸上露出某种让人捉磨不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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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任昊抬眼看到儿子任璟良怒气冲冲地走到他的面前,“是爹你命令吴知府将南云的死当作意外结案的吧!”
面对任璟良的指责,任昊不发一言,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爹,你这样做对得起你背后挂的这两个字吗?”任璟良指着他身后墙上的写有「公正」的字幅。
“璟良,你也是时候该学习一下为官之道。仅凭着一腔热血是无法在官场上立足的。”任昊看着儿子平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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