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没想到那个其貌不扬的连初一居然有这般心计。”钱十五觉得自己当初真得地小看了连初一。
“只可惜他这心计用错了地方,如果他能守住本心,会是一个优秀的捕快。陶不言有些惋惜地看向连初一屋里墙上挂着的那幅字——刚正不阿。
其实连初一是想做一个好捕快的,只可惜他走错了路。但如若本应代表正义守护百姓的人迷失了本心,那么便会出现许多荒唐的事件,甚至给百姓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本案完)
第15章 弗兰茶坊
清明时节,皖州城里刚刚下过一场雨,此时阳光明媚、草木萌动。
顺安帝极爱饮茶,仿文武科举制开设了茶师考核,前三甲可入朝为官,当今国师茶迅正是顺安帝最爱的「御茶师」。朝廷内外上行下效,饮茶之风盛行,茶坊生意红红火火。皖州产茶,各色茶坊琳琅满目,弗兰茶坊便是其中的较较者,号称皖州第一茶坊。坊主武夷不仅是位俊朗的公子,还在茶师考核中以一道「洛神之水」夺得『魁首』,就连国师都对这道茶赞誉有佳,自然也博得了顺安帝的喜爱。
弗兰茶坊里没有先生说书也没有琴师抚琴,依旧日日客满。茶坊有两道招牌,一道是坊主武夷的名作「洛神之水」,另一道则是茶师桑植的「红颜醉」。因其茶汤娇艳红润如美女的醉颜,味道香甜芬芳,回甘绵长,故得名「红颜醉」。茶师桑植更是位风姿不输给武夷的温润公子,坊间称其:谦谦君子,广袖舒卷「红颜醉」。
虽申时过半,弗兰茶坊里却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茶坊的小伙计古黟刚刚送走了一波客人,就远远地看到两个容姿秀丽的公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坊主今日要接待的贵客——皖州有名的富绅贺家公子贺柳。另一位公子容姿更甚,玉面秀目,一双眼睛如秋波流转,顾盼生姿,他虽然身上穿着一件素雅的长衫,却是玉树兰芝,说一口流利的官话,举手投足间均显示着不俗的翩翩风度,此人正是陶不言。
陶不言与钱十五一起离开清远县来了皖州。他嘴上说着是来拜访同科好友贺柳,内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连初一牵扯的女童诱拐案,路景行来到皖州恐怕也是调查此案。他在外出游历期间也在坊间听到了许多关于女童诱拐案的传言,深知此案有关国师,势必会牵连多方。但他现在是一介白衣,调查时相对于大理寺反而有些优势。这也是他来皖州的真正目的,希望帮助路景行找出破局之法。而且如若此案真如传言是国师所为,就更应将他尽快绳之以法,以正公理,为民除害。
钱十五一入皖州就与陶不言做别,去找路景行复命,陶不言前去拜会贺柳。贺柳与陶不言是同一科的举子,科举期间二人颇为投缘。可惜贺家少爷名落孙山,不久便离开王城回到家乡皖州帮忙打理家业。二人打那儿之后便没再相见,这次陶不言来皖州自然受到了贺柳的热情招待。
今日,贺柳带他来到号称皖州第一茶坊的弗兰茶坊,一是品茶,二是贺柳要与坊主武夷商讨买卖之事,请陶不言做个见证。
陶不言看到迎上来的茶坊伙计,身量与贺柳差不多,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张稚气未脱的小圆脸,浅淡的小麦色皮肤,看上去很有活力。看到他们后笑得一脸灿烂,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热情地说道:“贺公子和这位公子里面请,坊主在内里等候公子多时。小的这就带二位公子前往。”显然武夷已经提前知会了伙计。
陶不言跟在古黟的身后走进茶坊,茶坊中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茶香还夹杂丝丝香甜。这间茶坊比他想象得要大,设有雅间、散席。其规格、摆设绝不输于王城里的茶坊,里面摆设的案几也很讲究,处处彰显着坊主不俗的品位。大堂内侧半开茶室里有茶师在现场制茶,远远看去是一位风雅温润的男子。
他们穿过厅堂,便来到内堂,看样子是坊主居住的地方。在曲折的走廊上绕了两处,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古黟轻轻地叩了叩门:“坊主,贺公子来了!”里面没有回应,小伙计挠挠头发出了一声疑惑,接着又比刚才用力地叩了叩门,提高声音:“坊主,贺公子来了!”
还是没有回应。
陶不言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隐隐地有一丝担忧:“武坊主是不是出去了?”
“不能啊,坊主特意交代过,说是下午贺公子来,见到人就马上请进来。”古黟一脸疑惑,“坊主可能是睡着了吧。他最近看上去很累的样子。”说着他开始嘭嘭地砸门,大喊着:“坊主,坊主,贺公子来了!”
依旧没有回应。
陶不言心中的担忧不由地变大,表情严肃。一旁的贺柳看到他这副样子,也跟着紧张起来,轻声问道:“明松兄,怎么办?”
“这么大的声音即使是熟睡也理应被吵醒,但是武坊主却没有任何回应,很可能出了什么事。”陶不言说着走到门前,代替古黟拍了拍门,接着用力一推,门开了——门并没有上锁。他推门进去,看到楠木桌子上侧趴着一个男子,左手臂枕在头下,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侧躺着的脸上粘着凌乱的发丝,双目紧闭,脸、嘴唇、手竟泛着妖异的桃粉色。房间的窗户紧闭,地上有一只碎了的茶杯,茶汤氤氲在地面上留下不规则的印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中间夹杂着股特别的甜腻,此情此景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坊主!”古黟发出了一声惊唿,这人果然是坊主武夷。
陶不言急忙走了过去,伸手摸上武夷脖子上的动脉,表情瞬间严肃:“你陪我留在这里。贺兄,你快去报官,武坊主死了!”
“好、好!”
惊慌失措的贺柳刚刚跑进茶坊大堂就勐地撞上了一个人,那人硬邦邦的,直撞得他鼻子发酸。他揉着鼻子抬头,发现自己撞上的是一个男人。男人身量比他高,有着极英俊的脸庞,每一个五官,每一丝线条都如此的完美,身姿挺拔,一身墨色锦服,腰间配着把唐刀,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容置疑的肃飒和凛然。
“出了什么事?”男人深邃的眼眸如墨玉般漆黑看向他,语气虽是淡淡的,但目光却透着不可违抗的霸气。
在这人强势的威压下,贺柳不禁脱口而出:“武、武坊主死了!”
第16章 粉红尸体
贺柳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茶坊里的客人听到。只觉得茶坊里的空气有一瞬的停滞,接着像是油锅里落进了水,炸开了锅。
男人脸色一沉,朗声道:“全都坐下,在官府没来之前,所有人都不准离开这弗兰茶坊!”声音低沉有力,语气中透着不可违抗的压迫感。接着他向左右使了个眼色,一高一胖的两个人闪了出去,身法迅速一看就是练家子。那瘦高个儿把守着茶坊的大门,胖子则身形一晃就消失不见。这时有几位在门口的客人想要偷偷离开,皆被那瘦高个儿亮出来的明晃晃的大刀逼退回来。
“你是什么人?有何权力将我们关在这里!”纷乱中,有人喊道。
“大理寺正,路景行。”路景行亮出身份腰牌,“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勿扰。”因清远县杜必赢一案连带着几年前官银被劫的悬案一起告破,大理寺算是立了大功劳,顺安帝很高兴,论功封了赏。路景行升了官,现为大理寺正,正五品。当然协助办案的陶不言也获得了封赏,赏银五百两却没有封官。
刚刚还嘈杂的茶坊瞬间安静了下来,个个不由地正襟危坐。有几个胆大的,抻着脖子向内里望去。
路景行再次看向贺柳,“你是何人?死者现在何处?现场可还有别人?”
“回、回大人,学生贺柳,今日前来与武坊主商谈买卖……事宜。”贺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路景行眼神微敛。
“死者在内里书房中,学生的朋友和茶坊的伙计守在那儿。”贺柳答道。他虽与陶不言相熟,但那时路景行已入职大理寺,科考结束他名落孙山早早离开王城,就没有机会结识,没想到今日却在皖州相遇。
路景行听闻后,脸上掠过一丝微愠,眉宇间隐约透着不悦,冷声道:“速速带本官前去。”
“是、是。”路景行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气势让贺柳不由地发憷。
路景行人高腿长,步子又快又急,贺柳几乎要用跑的才能勉强不被他甩在身后。忽然,他觉得眼前一晃,刚刚还在自己身后半步的路景行怎么就窜进了屋里?
路景行看着尸体旁的人,黑色的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束起,一身素雅的长衫。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仰起一张俊俏的小脸看过来,那双黑亮亮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如春风化雨般拂面而过,这分毫未变的笑容与记忆重合,“致远!”环佩相扣的动听声音都带着丝让人开心的欢乐。
路景行的脸色有些缓和,慢慢地露出一抹和暖的笑意,眼神也因染上了这笑而变得柔软起来,“明松,”自清远县一别已过半月,却日日为这人牵肠挂肚,“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路景行站在那里,用眼神浓情地拥抱着他,如同在凝视着一件珍宝一般。双手紧握于身后,借由强大的抑制力强忍着将此人拥入怀中的冲动。虽说陶不言写来的信以及钱十五的汇报都说他的伤已全愈,但直到今日真真切切地见到了人,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多日来悬着的心才总算是回到了原处。
“完全好了,我现在生龙活虎的!”
路景行看着他轻快地走到身边,脸上带着愉快的笑意,他的声音充满活力,整个人的气色看去也不错,除了清瘦一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将眼神从他的身上挪开。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清凉幽深的眸子望向站在一旁的少年,“你就是这弗兰茶坊的伙计?是你发现的尸体?”
“回大人的话,小的名叫古黟,今年十八岁,是坊里的伙计。贺公子和陶公子是小的接待的,小的带两位公子来书房见坊主,结果一直敲不开房门。后来是这位陶公子打开了门,才发现坊主死在了里面。”古黟的官话说得很好,虽然看上去有点紧张,眼睛不安地转动着,但说话条理清晰。
路景行点点头,对贺柳和古黟道:“本官知道了。你二位先在门外候着不得离开,本官一会儿还有些问题要问你们。”
“是。”两个人乖乖地退到门外,临走时贺柳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陶不言,但后者并没有注意到他。
路景行抬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的武夷,发现他的尸体竟呈现妖异的桃粉色,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诧异,他转头看向陶不言,“对此,你有何看法?”
陶不言走回尸体前,“尸体柔软,尚有余温,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然后,他指着尸体的头部,“后脑靠上处有硬物击打后留下的伤口,伤口形状奇怪,有出血,但不是致命伤。额前有钝器击打后留下的陈旧伤。尸体泛着桃粉色,十指泛黑,死者应死于中毒。”
路景行盯着这诡异的桃粉色尸体,眉头微蹙,“这世上会有让人死后尸体变成桃粉色的毒药吗?”
陶不言略一沉思道:“有的,这一情况我曾在一本奇闻录上看到过,上面记载着有些毒药,不仅会使人倾刻毙命,还会使人死后尸体呈桃粉色,十指指甲发黑。”接着他指向死者的身体说道,“死者衣着有些凌乱,嘴角和手臂有防御伤,右手腕处有新鲜的咬痕,伤口外翻,是死前伤。伤口未结痂,咬痕左边的齿痕不规整,明显是多出了一颗牙,周边留有红色口脂印迹。只是,这里有点奇怪,”陶不言指着尸体右手,“右手拇指外侧有厚茧。”
“厚茧?”路景行府身,右手姆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茧,这是茶师的手吗?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疑问。
“这是什么?”路景行指着虎口处淡淡的墨青色痕迹问道。
“不像是胎记,更像是某个毁掉的刺青。”陶不言答道。
路景行转走到门口,向古黟问道:“武夷的手上有胎记或刺青吗?”
许是在走神,古黟像是被吓着了似地发出了“啊”的一声,接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没有吧,我不太清楚。我今年年初才来到茶坊。”
“今年年初的话,那就是还不到四个月。”陶不言说道。
“是,有些事我不太清楚。桑植先生和雅安姐在茶坊的时间最长,他们应该知道。还有晏松,他是坊主姐姐的儿子。”古黟说道。
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路景行走出书房看到皖州知府李普。李普看到他急忙上前行礼:“见过路大人。”按理说李普是一州知府,从四品下,比路景行的品级高,理应是路景行向他行礼。但大理寺正是王城里的官,即使是同等品级也比地方高上那么一点,而且升迁快。更何况路景行是刑部尚书之子,名震四方的『顺安双花』,就是王城里的四品大员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更何况他这区区一个皖州知府。
路景行入职大理寺以来虽一心查案,但对于官场上的这些弯弯绕绕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安之若素地向李普行了个拱手礼,“李知府,这起案子可否由我大理寺全权接手查办?”
李普一愣,一个小小茶坊坊主之死何须劳烦大理寺呢?但转念一想,路景行昨日递来的公函上说他正在调查一起机密要案,请他配合。难道这个武夷和这起机密要案有关?既然这样,自己还是不要蹚这浑水的好,到时结果无论好坏都皆由大理寺扛着。在脑子里快速地转了这一圈后,李普的脸上就又挂上了温和的笑容,“本府求之不得!此案若由路大人查办定很快便会真相大白。本府定会全力配合,义不容辞。”
“多谢李知府!”路景行道谢,“请李知府命人一一询问在场的客人,在这一个时辰里在茶坊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记录完毕后,无疑者可以离开。至于茶坊中的茶师、伙计待在茶坊中,本官稍后会亲自查问。立冬,你带人仔细搜查一下茶坊里外。”
“是!”答话的是一个玉面汉子,冷着一张脸,眼神凶悍。现在茶坊门口由衙役把守他也就回到了路景行身边。报官回来的钱十五进到书房,看到陶不言瞬间笑开了眼,刚高兴地举起手,“陶……”名字还没喊全就听到身后的路景行冷冷地说道:“十五,你去仔细搜查武夷的卧房!”
“……是!”钱十五只好冲陶不言匆匆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唿,接着转身去干活,但是他怎么觉得自家大人看他的眼神不满中带着嫌弃呢?自己也没犯什么错呀,钱十五不明白。
9/118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