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不悔吃痛,再不多问。
他心中直犯嘀咕,师父摔下山崖之后,待人处事怎么变得这般暴力起来了?
若是以后一直是这样,师弟们怎么吃得消?
没过多久,裴擒陌瞧见一处荒凉的院落,院落内有一处陈旧的房屋,门上还挂了把锁。
裴擒陌倍感蹊跷,想走进去看看,可只要往那个方向前行,秦不悔就牵着他的胳膊,与他转到另个方向。
往复数次,裴擒陌终于忍不住,指着那边问:“为何我每次走到那里,你都带着我绕路?”
秦不悔抬头讶异:“师父不是从不让我等弟子靠近那个地方吗?”
话说到一半,他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接着说下去。
裴擒陌恍然大悟。
明白了,原来那是一处禁地!
既是禁地,他断没有硬是带着弟子进去的道理,于是抬手轻咳道:“为师刚刚只在试探你,你做得很好。”
秦不悔垂头:“弟子一直都谨遵师父定下的规矩。”
二人转身离去。
可离开的途中,裴擒陌心中仍有些狐疑。
不知道里面藏着这么宝贝,连本庄的弟子们都不能随意进出,看来以后得找个机会一个人过来看看。
走回到住处时,他们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个熟人。
杨修仪端着药碗站在屋外,似乎正在焦急等待。
秦不悔微怔:“大师兄这是送药来了?”
裴擒陌也缓下脚步,心道上次他没有及时处置这大弟子的大逆不道之罪,对方竟还敢亲自送药,脸皮还真是厚。
不过他想到闻名天下的梅花剑庄应该门规严格,人人自律,做师父的怎么允许一个弟子会对自己怀有歹心?或许上次是他有什么误会呢?
想到这,便心生一计。
见杨修仪的目光注意到这边时,裴擒陌故意佯装头晕,又在途中绊到路上石子,身体朝前方倒下!
“啪”的一声脆响。
药碗在地上摔成碎片,杨修仪不知何时飞身前来伸手将人揽在身上,扭头怒斥:“二师弟,你怎么扶的师父,而且师父伤势未愈,为何要让他下床走动!”
方才杨修仪瞧见秦不悔与师父身体亲密,本就心中不悦,现在见对方没有照顾好师父,便知机会来了,慌忙护住即将摔倒的心上人。
秦不悔哪知师父脚踏光滑的平地都能摔,也就一时大意,眼下神色变得满是自责:“是我的错……”
“无妨,不悔,你先走罢。”裴擒陌挥手打断了他,又转身做出弱不禁风的西子捧心姿态,一把抓住杨修仪的手,“修仪,你扶为师进屋……”
“好好……哎哟师父,当心!”
杨修仪见师父险些再次摔倒,再不耽误时间,果断揽过白衣人的臂膀,扭头对秦不悔道:“二师弟,你帮我再熬一碗药,我先扶师父回屋,待会你熬完药,等我说你可以进来了,你再进来。”
秦不悔方才做错了事,此刻仍垂着头:“师弟明白,大师兄放心。”
无人发现,裴擒陌的神情已经因杨修仪的动作变得扭曲。
啧,做戏还得做得彻底。
他回到住处时,亲口将其他陆陆续续再来探望的弟子也打发了回去,只留下杨修仪一人。
杨修仪本还忌讳师父会不会因上次的事讨厌他,当下胸口便如同石头落了地,从院中扶着师父到睡榻上躺好,又将放在桌角的帕子拿过来,擦拭对方额头上的香津。
醉人的香气令人神魂颠倒,他巴不得对方彻底昏迷,便彻底可以将人摁在榻上,剥开那洁白的衣襟,蹂.躏师父琼脂般的肌肤。
人一旦有了贪念便难以收回,杨修仪见师父醒着却没有反应,不由心中大悦,幻想师父会不会心里也是愿意的?
他自我催眠地将手探入对方衣袖,殊不知裴擒陌已经动了杀念,当即用两根手指钳住了他的骨节!
与刺痛同时传来的,还有冰冷的声音。
“你好大的胆。”
杨修仪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师父刚刚只是在试探他。
他心中凉薄,可担心师父一不高兴将他逐出师门,随即迅速跪下磕头:“弟子知错!弟子马上滚!”
说罢,他匆匆离去。
裴擒陌安心地躺在睡榻上,摇头啧啧两声:“沈庄主啊,你看看你都教出了群什么狼心狗肺的徒弟!”
他现在是彻底明白,这大弟子对沈羿究竟是怎样的想法,这么一个逆徒能被留到当下,不是此人心思隐藏得太深,就是沈羿这个当师父的太蠢。
他心情激昂,索性坐起身,恰好对上睡榻旁边的铜镜。
裴擒陌自认为自己的容貌可与日月争辉,故偏爱照镜子,可眼下这一看,微微愣了神。
沈羿的身板看上去尤其纤细,不知是不是长期食素的缘故,眼底有些乌青,容貌清新秀丽,却有些病殃殃的。
怪不得前日会被他暗算,坠下山崖,若此人不会武功,风吹一下可能就倒了。
裴擒陌想着想着,便将自己的发髻解下,对镜重新梳理。
照着镜子,他忽然觉得沈羿的五官有几处值得欣赏的地方,不由得多瞄了几眼。
可这一瞄,就迅速将目光收了回来。
开玩笑……他怎么能对一张死人的脸提起兴趣!
夜里。
裴擒陌躺在睡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梦,总是觉得周围像是有个人在悄悄看他。
可除了沈羿,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他现在连沈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心道此人若是死了,为何不能将留存的记忆与他共享,这样他不就可以轻轻松松使用梅花庄的剑法,再不怕自己被怀疑庄主的身份了?
在榻上转了个身,发觉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像是梅花的香气。
裴擒陌是习武之人,只觉得自己又不是小娘子家家,身上飘着这股气息,真是有辱江湖高手榜前十的称号。
也不知是衣服上飘的,还是头发上飘的!
裴擒陌越想越气,脑中冒出了想要自戕的念头。
他现在待在这梅花庄也没什么意思,若是自戕之后灵魂出窍,说不定还能运气好找到自己丢在山上的尸首,再想办法回到自己的魔宗。
虽说他现在没跟他的下属联系,可他相信,自己的属下一定在这段时间内找到了他的尸体。
说做就做,裴擒陌抬起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掌心缓缓浮现出真气。
只要再一使力,便可心脉断裂,命送黄泉。
谁知下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且慢。”
裴擒陌黯淡的双眼冒出了一丝光辉。
这声音……
“裴宗主,沈某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在这之后你再死也不迟。”
第4章
裴擒陌渐渐挪开了放在胸膛上的手。
这声音,莫非……
不等想完,那漠然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畔。
“裴宗主,先得罪了。”
裴擒陌挑眉:“嗯?!”
刚刚挪开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扼住喉咙!
那力道全然不是他自己发出的。
裴擒陌眨眨眼,心道这声音的主人似乎在控制他的身体?世上有能夺人神识的绝世武功么?!
“沈某使的不是什么绝世武功,只是用意念干扰了你的神识,若是你能好好回答,自然能松开手。”
这声音听上去游刃有余,显然是个孤高傲气的性子,说话者定是个冷血之人。
裴擒陌听着这语气只觉有些熟悉,顿了顿,恍然大悟:“沈羿,是你……你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眼前?为何本座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却能操纵本座的身体?”
眼下这种自己掐自己的场面,别提有多惊悚。
“你的身体?”沈羿淡淡笑了,“我倒想问问裴宗主,你已鸠占鹊巢三日,打算何时离开?”
这听着平和的声音却充斥着无形的压迫,话音落下,那脖颈上的力道也微微缩紧。
看样子对方是认定了发生这等诡异之事是他所为。
裴擒陌躺在榻上眨眼,还未消化眼前的事实:“所以,你在我的身体里,能与我在心里对话……我当下与沈庄主你是共享一体?”
一体双魂,此事他从前只在江湖话本上听说过,如今不知他二人是中了何种玄术,竟一同寄居在沈羿的身上。
本以为遇到狼心狗肺弟子觊觎之事已是诡异,谁知如今看来,眼下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糕!
沈羿似乎并不认为裴擒陌是无辜的,语气鄙夷:“裴宗主,此事难道不是与你有关?快说你准备何时离开,不说的话就休怪沈某无情了。”
裴擒陌感觉脖颈上的力道加重,面色有些难堪,扯着嘴角:“沈庄主,你被占了身体着急,可我也无辜啊,我日日被你那些弟子烦扰,若知道脱身的办法,早就回到我那美艳的身体去了!何须在你这干瘪的身体上浪费时间!”
沈羿语塞:“你……”
他没想到占了他身躯之人竟说话如此无耻,一时愣是没想出用什么话反驳。
裴擒陌见他吃瘪,身心惬意:“本座比任何人都迫切想知道自己该如何离开这具身躯,沈庄主就别白费力气了,既然有一缕魂魄活着,就老老实实待着,和本座一起找找我那绝美的肉身,等找到了,说不定就有灵魂分开的办法了呢?”
沈羿咬牙,更加一份力:“裴宗主,你表现得无辜,可沈某想问,若是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何沈某碍于某种桎梏,并不能随时随地发出声音,你却能随意操纵沈某身体做事,毫无约束?”
裴擒陌面庞因呼吸困难而微微泛起红晕:“沈庄主,要怪只能怪上天眷顾我,而不是眷顾你,本座倒还想问问,是不是你思慕本座,平日才在剑庄内修习什么巫蛊之术强行召唤本座的灵魂寄住在你的体内?想让本座伺候你就直说,何须用这等手段!”
这段厚颜无耻的话说完,沈羿忽然松了手:“裴宗主真是好一张气人的嘴。”
裴擒陌捂着脖颈,强忍住咳嗽的欲望。
接着,自己的手忽然不受控制。
不祥的预感。
这个念头一出,果然再眨眼时,那只掐住脖颈的手忽然开始汇聚真气,朝胸口拍了一掌。
裴擒陌脸色惨白,从睡塌跌落下地,低头瞧见胸口的伤口又被撕裂溢出殷红,猛地深吸了口气:“你……!!”
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怎么比他这个魔宗宗主还要狠辣!
他咳嗽几声:“你疯了,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你这样做事不计后果,白白长了一副好的容貌,以后哪个人敢与你结为道侣?”
沈羿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废话少说,正因为是我的身体,我才能毫无顾忌地下手,若是裴宗主今日不肯老老实实交代夺舍的目的,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都说了不知道,你真是……”裴擒陌说了一半,忽然转了转眼珠,想到了更有趣的事,轻笑道,“不,我倒是有一个目的。”
沈羿催促:“快说!”
裴擒陌咽下口中的血沫,语气戏谑:“本座行走江湖,见过数不清的男男女女,却从未见过像沈庄主这般清逸出尘,冰清玉洁的身体……在清鸿山论剑时,看到你的一眼,就想要剥开你的衣服,一亲芳泽。”
话音落下,他舔了舔嘴唇,手掌更是直接探进衣物里。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表皮摩挲,还故意在上腹轻轻捏了一把,目的就是为了把眼前这个人活活气死。
裴擒陌这辈子极少能在旁人面前吃瘪,更别说对付一个看上去就清心寡欲的男人,对其尊严上的打击就是最有力的反击。
沈羿果然气得声音发抖,急促地喘息着:“魔君,世人都说你男女老少不忌,果真如此,你想现在就被我杀掉?”
“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和沈庄主共赴黄泉路,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裴擒陌只觉得嘴唇柔软,反复舔了几次,又摸了摸自己被打痛的胸脯,“说不定死了之后,还能带着你的武功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呢,本座虽然不喜欢学你使剑,但你除了‘无情三步剑’之外,还有一个武功适合我……叫什么来着?”
沈羿咬牙片刻,接话道:“《凌飞十二招》,乃我师祖韩若所创,乃天下第一奇功,只有梅花剑庄的未来庄主才能习得。”
裴擒陌拖长“噢”了一声:“对,差点忘了,等我带着你的《凌飞十二招》回到自己的身体,不就能变不成天下第一的高手了吗?妙啊妙啊,我先在此谢过沈庄主了。”
沈羿忍住杀意:“你知道凌飞十二招的心诀吗?”
“我不知道,但想必你想要培养成未来庄主的弟子肯定知道,我找来你的弟子,命他将心诀背诵出来给我听,不就行了?”
裴擒陌说罢,拿着旁边的寒梅剑,用剑柄重重敲了敲床柱。
没过多久,在门口守夜的秦不悔推门而入,在他面前半跪下来:“师父,方才弟子听到您的屋内传出异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擒陌正襟危坐,抱臂道:“无事,为师只是忽然想起曾经教过你的《凌飞十二招》,想考你现在背给我听听。”
秦不悔身体微顿,惶恐地垂下头:“师父……您哪里教过我凌飞十二招啊,此功法不是只有你自己一人知道吗?”
裴擒陌的笑容僵住。
什么天下第一的武功,竟被藏得如此之深,到现在都没找到人选传授?
“你待弟子如此小气,难怪这些弟子都是武功平平的废物。”
裴擒陌在心底冷冷嘲讽。
方才的话好像激怒了沈羿,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的门规和弟子如何,还轮不到裴宗主来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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