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喊到“哥哥”那个词的时候,宋知佑鼻尖忽地一酸,眼眶没忍住涌出泪花儿。
陈煜立即慌了神。
在宋知佑落下那滴泪的瞬间,什么梁叙,什么关系,什么不对劲,通通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无暇顾及其他,心跟着搅成了一团。
这并不是小邻居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但不论哪一回,他的心都翻来覆去的煎熬着,只想立即看见小邻居冲他展开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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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佑接过陈煜递来的纸巾,止了泪。
他的头微垂着,却抬眼,紧张又哀伤地看着眼前人。
此刻,一起进入陈煜眼中的,除了粘在小邻居睫羽上的晶莹的水雾外,
还有那双,似被遗弃了的小狗般的,可怜巴巴的目光。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喊你哥?”
陈煜一哽。
他的心在这瞬间,碎成了好几瓣。
一瓣为眼前人的落泪而心焦;
一瓣为眼前人的执拗而心疼;
一瓣为眼前人的改变与梁叙无关而……窃喜?
连陈煜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在小邻居坦言的那一刻,在他知道跟梁叙没什么关系的那一刻,心里除了松一口气之外,竟然还带了那么一丝小小的,就应该是这样的果然。
只是在这个苗头刚冒出个尖尖来的时候,就被他迅速掐灭,立即断了这个念想。
他与小邻居对望着,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心里的调味品被打翻,五味杂陈,又酸又疼,理智几近断层。
小邻居从未忘记他。
小邻居一直在想他。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不顾虑那么多,坚定一回告诉他,他已经回来的事实?
陈煜心乱如麻,挣扎着开口:“我……”
宋知佑身子一僵,目光紧张中又透着期待。
“我……”
叮——!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将呼之欲出的真相给打断了。
陈煜一顿,急忙按下,头回将不耐和烦躁表现的这般明显。
挂断之后,陈煜深呼吸,重拾心情。
“我其实……”
叮——!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但这回是小邻居的。
宋知佑也连忙低头挂断电话。
可下一秒,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誓有不接就继续打下去的架势。
宋知佑拧起眉,接过:“什么事?”
不知对方那边说了什么,宋知佑一愣,往窗外看去。
陈煜也跟着偏头,然后就看见,街角的另一端,孙馨月在向他们,不,向小邻居招手。
待绿灯亮起,她便朝这个方向大步走了过来。
这下彻底说不了了。
陈煜那断掉的理智稍稍回来了些。
“你刚才……”
宋知佑忽地朝他靠近,有些急切。
陈煜一顿,望向小邻居的双眸。
可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
宋知佑不得已重新坐回座位,目光却仍停在陈煜的脸上,透着恳求道:
“你想说的,等会再全部告诉我好不好?”
陈煜狠心不语。
与此同时,孙馨月也走到了他们面前,自然而然地插入话题:“告诉什么?”
“学习上的事。”
陈煜说完,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后,便拿起手机开始给许隆发信息:
——刚才有事,怎么了?
孙馨月的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一圈,总觉的哪不对劲,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次望向宋知佑,只觉脸色差得要命。
她连忙关切问:“宋宋,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煜指尖一顿,将余光瞥向他们。
宋知佑:“……”
他此时的心情,真的十分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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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陈煜给他递纸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陈煜不会再追问了。
这倒并非他懂得察言观色,而是他清楚,只要一哭,煜哥就拿他没辙。
虽然落泪并非他的本意,但如今危机已经解除。而且回想煜哥问的种种,一时间,他心里也跟着升起了某种希冀。
于是,他维持着情绪,试探地问出那一句:“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喊你哥?”
在这句话问出口后,陈煜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想,事情进展的超乎顺利。
可就在陈煜要亲口跟他说出真相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孙馨月给打断了。
真是,郁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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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就是这几题有点太难了。”
宋知佑笑了笑,编的真切。
他并非一个不会撒谎的人,只是这个技能,在陈煜面前,时常破功。
不,不对,如今在陈煜面前,谎也说的越来越流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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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孙馨月的到来,另外两人都没再过多的交流,继续低头刷题。
没一会儿,许隆也来了,将书包往桌子上一甩,便开始补这周末的作业。
在陈煜这一个月内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许隆的成绩也上升不少。虽短板仍旧明显,但学习态度已然端正。
孙馨月在家教老师那做题做得都快吐了,如今只想趁着课余时间放松放松,便戴上耳机,向后一靠,拿起平板开始看喜剧综艺。
只是她看着看着,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偏向眼前的三人。
在许隆没来之前,她都未曾发觉,陈煜和宋知佑之间,好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陈煜会掐着时间微微抬头,扫一眼坐在对面的宋知佑做的试卷。
如果对了,就继续刷题,如果错了,便会提笔敲一敲那道错误答案。
她也不知陈煜是怎么每回把时间都卡得那么刚好,基本都是在宋知佑做到最后一二道题的时候抬头。而且,扫一眼就看出正确,就算是做过的题,这记忆力也太变态了吧?
宋知佑那边也是,在陈煜敲完之后,他便返回去重算那道题,丝毫不会去质疑。
而这时陈煜就会停笔去看,若注意到宋知佑有皱眉,他就会将宋知佑所需要的,琢磨不出来的过程写给他。
在这期间,二人明明嘴都没张开过,却好像又说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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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馨月心中愤愤,忍不住吐槽:
虽然知道现在梁叙成绩很好,但也不用这么无条件相信吧?
明明平时也没见他们多腻在一起,怎么现在能默契成这样?
如今的她,对梁叙是越看越不顺眼。
即便知道他失忆导致了性情大变,可她还是忍不住给他扣各种帽子。
比如说,装什么装,看什么时候露馅;
再比如说,现在哪有什么温柔,不都是中央空调。
可等许隆也跟着问了梁叙好几道题目之后,孙馨月就发现了,梁叙待二者之间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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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把陈煜的关心和温柔比作水。
对宋知佑,便是如泉溪般,涓涓细流无微不至,润物细无声。
哪怕是在跟许隆讲题,他也好似按了只眼睛在宋知佑身上,只要宋知佑做完整页题,他就会拿笔敲敲,意为:等一下。
对许隆,则是如装进水龙头里的水,只有被拨动,才会缓缓流出。
无论许隆做了多少,错了多少,他都没在意,唯有许隆拿着题去问他的时候,他才会停笔,开始对其进行深度讲解。
啧。
孙馨月又扣了个帽子,双标。
……
四人待到了快要晚自习的时候才起身,许隆转了转脖子,做完作业后的他充满了成就感,兴奋地扯着陈煜,边走边聊篮球队上的一些八卦。
宋知佑本能地也想要跟上,却被孙馨月拉住,问:“你跟梁叙,最近关系很好?”
“嗯。”宋知佑点头。
“可是他之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宋知佑打断,眼里透着认真:“馨月,我不想听到你再说他了,好吗?”
孙馨月没有答应,只嘟囔了一句:“你是被他下了什么迷幻药不成?”
宋知佑笑:“下药违法,可能下蛊吧。”
孙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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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只要一提到与梁叙有关的事情,宋知佑就会变得,让孙馨月感到陌生。
尤其是宋知佑望向梁叙的眼神,让她又酸又气又妒。
可这还不止,当周四,听到宋知佑的转宿舍申请表审批下来,之后要去搬到跟梁叙一起住的时候,她一整个都快要裂开。
“这已经不是下蛊,这简直就是中毒,走火入魔,疯了!”孙馨月咬牙切齿。
“什么入魔?”乔云帆不解看向她:“姐,你最近是在追什么玄幻剧吗?”
“还用得着追吗?现实已经够玄幻了!”
孙馨月气结,恶狠狠盯着前方,宋知佑奔向梁叙的背影。
乔云帆顺着目光看去,顿时了然,感慨:“是挺玄幻。”
……
宋知佑搬进陈煜宿舍的第一天,再次兴奋地睡不着。
他钻进被窝里,目光都快定在了陈煜身上,跟着少年地步伐来来回回,直勾勾的,明目张胆。
陈煜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了,走到他面前,问:“睡不着?”
“嗯。”宋知佑点头,巴巴望着他:“周日那天,你想说的事,还没告诉我。”
陈煜一怔,避开目光。
上回就是看着这双小狗一般的神情,让他险些理智断层。
实在不该。
“我其实是想说,”他深吸一口,道:“我挺喜欢你喊我哥的,没有不愿的意思。”
宋知佑面容一滞:“是这、这样吗?”
“……嗯。”
宋知佑垂眸,半晌,他才重新弯起嘴角,笑了笑:“好。”
……
夜深,陈煜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同宋知佑扯谎,是他最不愿做的事。
可……
他实在无法再将他回来的事情说出口。
重获生命,是幸事,却也沉重。
因为,他是个占有者,是个小偷。
明明是占了梁叙的身体,偷得其身份才得以拥有存在世间的机会。如今又怎么能因自己私人的情感原因,而否认梁叙的存在呢?
那这不就相当于告诉他人,梁叙,已经死了吗。
不行,他做不到。
哪怕小邻居在他的心里,并非他人。他也做不到。
当初险些脱口而出已然让他十分觉得对不起梁叙,对不起梁父梁母。
如今,是怎么也不能再说了。
而且,现在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梁叙”失忆后变得积极向上;
老师在“梁叙”身上看到希望;
梁父梁母不会经受丧子之痛;
跟小邻居的关系也在慢慢变好,哪怕其变好的根本原因是因为“陈煜”。
但无论如何,这些事情能发生的前提,都是因为他是梁叙,而非陈煜。
谁都可以质疑、猜测,但他不能。
他已经是一个偷盗者,若再亲口否认梁叙的存在,未免太不道德。
他不能做得其利还毁其身的人。
他不能。
陈煜一遍遍重复着,理智告诉他,他这么做是对的。
就该如此。
因为陈煜已经死了,但梁叙还活在人间。
可是……
只要他一闭眼,一想到小邻居那双可怜巴巴的目光,就心痛难当。
……
宋知佑也没睡着。
借着月色,他缓缓伸出手指,悄悄碰到陈煜的发丝。
在触到的那一刻,他的心尖一颤。不免反复确认:
这是真的,是真的。
是真的煜哥。
这些念想如同一针强心剂,给了他不少慰藉和勇气。
哪怕陈煜的回避令他感到难过,但他是善于疏解自己的。
没一会儿,便想通了。
因为,他有更深的,更私人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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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在尝到了甜头后,就想要更多。
曾几何时,他想,要是煜哥还在就好了;
再到后来,他想,要是能一直陪在煜哥身边就好了;
如今确定了,放心了,却又不满足了。
开始想着让关系再更进一步,想做煜哥心底里最信任的存在。
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煜哥有着自己的顾虑。
但他可以等,等到煜哥愿意告诉他的那一天。
因为,他想做陈煜的唯一。
第26章 玫瑰胸针和珍珠耳饰
周六晚上睡前,陈煜收到了一条微信。
点开的瞬间,他眼睛一亮。
那是条个人资料,期间包括了:被调查者的姓名、年龄、工作地址和上下班时间。
紧接着,对方问:老板,您看这样可以了吗?
陈煜:可以。
发完信息后,陈煜将目光落回到那行地址上。
要换到以前,他绝对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要去拜托狗仔查何淑月的个人信息。
儿子找狗仔调查母亲,这真是,孝出强大。
狗仔接到这单的时候也懵了:“照片呢?”
“没有。”陈煜答:“除了知道名字、年龄及以前的工作地点外,其他一概不知。”
就这样,狗仔凭着陈煜给的零星消息,找了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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