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小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陈煜将人抱得更紧了些,重复道:“他也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医生,一定能把他的命救回来。”
“是的。”方若衡也跟着急忙说:“你在上面看不清楚,他不是直接摔到地上,而是先摔到救生气垫上的。”
说到这,方若衡也顿了顿,坚定道:“那小子福大命大, 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这,宋知佑的哭声终于缓了一些,变成了抽噎。
他知道的。
在他下来的时候,陈煜就跟他说了。
救生气垫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架好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因为那里的路况问题,救生气垫没能完全很好的罩住全部,宋鸣竹直接摔到了气垫边角处,然后再摔到的地上。
但这也给他的身体极大的缓冲,不是直接摔在那硬邦邦的水泥地上,生的几率很大。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重复地说着。
这是给自己勇气,也给正躺在手术室内的宋鸣竹打气。
三人弄完一切东西后,又回到了手术室外。
宋知佑很讨厌这个地方,几乎是被陈煜半抱着才走了过去,然后扶着墙壁,勉强支撑着身体。
柏笙一直在那守着,见着三人来,将方若衡拉到一边,问:“要不要把家长叫过来?”
“不要。”宋知佑听到了,执拗地摇头:“不要叫宋弘。哥醒了也一定不想看到他。”
可如果没醒呢?
而且宋知佑此时未满十八,在法律上还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若到了要家属签字的环节,也很不好弄。
但此时此刻,没人提出以上的两个问题,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手术一切顺利。
时间一点点向前移动,煎熬着众人的心。
宋知佑一想到宋鸣竹待在里面,自己在目睹陈煜的死亡后,又有很大可能要目睹宋鸣竹的死,就痛得快不能呼吸。
可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鹅黄色羽绒服,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怯怯地走了过来,看向他们:“请问,刚才跳楼的人是在这抢救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宋知佑转头,将女生打量了一遍。
女生大约二十左右的年纪,杏眼,带了些婴儿肥,架着一副透明的眼镜。
是个没见过的人。
“你是?”他哑声问道。
“我叫安穗。”女生自报姓名后顿了顿,补上一句:“是他的朋友。”
宋知佑又看了她两眼,没回答,挪开了视线。
他不能确定这女生说的朋友二字是否准确,因为如果是朋友的话,应该会直呼名字,但如果不是,这人眼里的担忧又不像作假,但他此时此刻也没有的探究的心思,眼睛重新盯回了手术室。
陈煜安抚性地搂紧宋知佑的肩,冲安穗轻声道:“我们现在也不清楚情况。”
安穗点头,表示明白,也不再多问,同他们一起等待着。
没有人知道手术室里是个什么情况,周围人来人往,唯独他们站在那,跟个发僵的人偶般,一动也不敢动。
唯独柏笙中途到楼下去买了几瓶运动功能饮料回来,担心送进抢救的人还没出来,自己这边先倒了几个。
宋知佑没有胃口,摇摇头,还是陈煜拧开盖子将饮料放到他嘴边,才勉强抿了抿。
“再多喝点。”陈煜的嗓子也哑哑地,担忧地看了下时钟,继续劝道:“你嘴唇都快裂开了。”
宋知佑这才接过饮料,几近呆滞地喝了两口。
方若衡则发狠似的灌了几口后,咬着牙齿,不解地说了句:“他怎么……哎!”
接过饮料正向柏笙道谢的安穗听到这话,朝方若衡看了过去。她按了按水瓶,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刹那间,众人一涌而上。
“我哥怎么样了?”宋知佑连忙问。
“抢救回来了,但还需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晚上。”医生说。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提着的心都暂且落了下来。
宋知佑双手撑了撑脸,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过……”
医生一句不过,令众人心又提了起来。
陈煜问:“怎么了?”
医生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年轻的面孔,最大的那个长卷头发的也不过三十的模样,于是问道:“家属呢?”
“我。”宋知佑应道。
“大人呢?”医生又问。
“都死了。”宋知佑说的认真:“我是他直系亲弟弟,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好。”
医生一愣:“那……好吧。”
说话的间隙,宋鸣竹也被推了出来,身上插着仪器,闭着眼,就和睡着了一样。
宋知佑心中一痛,跟着麻醉床跑了一阵后,就被执勤人员拦着不让进了。
说目前不允许探望。
宋知佑只得仰着脖子,看着宋鸣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这才悻悻收回了目光。
他还得去找医生确认详细的情况,想到这,他收了收心情,同陈煜一起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其余几人留在了重症监护室外,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等待,令所有人都瘫坐在长椅上,像是经历过长途跋涉般,一时都精疲力尽,无人说话。
仍是柏笙这个局外人最先恢复过来,看向突然冒出来的安穗,问:“你跟宋、躺在里面的人什么关系?”
方若衡抬眸,也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她。
安穗很不习惯被人直视地感觉,躲闪着视线,没回答,倒是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了句:“他是不是叫、宋明珠?”
方若衡:“……”
宋鸣竹小时候确实有个外号叫明珠来着,但他本人不大喜欢,以前读书时方若衡每每这么叫他,都会被宋鸣竹打。
所以方若衡听到这话,拧起眉,纠正道:“是宋鸣竹。”
“不、不好意思。”安穗闹了个大红脸:“我就听过他说一次自己的名字,没有听清楚,对不起。”
方若衡听着更疑惑了:“你们什么朋友,才只听过他喊一次自己的名字?”
安穗咬咬唇,说:“其实我跟他不是朋友,我、我是他的读者。”
其实说读者也不准确,更贴切的形容词,可能是网友,或者,病友。
宋鸣竹在发第一篇有关他家庭情况的文章时安穗就被引起了共鸣,成为了他的第一个粉丝。然后二人就会时不时交流,分享下曾经,或者聊一下近况。
在认识宋鸣竹时,安穗就已经患有轻度的抑郁症。
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就被教育,什么事都要让着弟弟,不能跟弟弟争。
而他的弟弟,也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成了一位极致的利己主义者,总是欺负她。
那个时候,她唯一感受过的温暖,就是跟宋鸣竹带给她的,哪怕这可能是因为宋鸣竹听说完她弟弟,想到了他自己的缘故。
她也曾开解宋鸣竹,说这一切不都是你的错。
可网络上的一句安慰,终究显得太过轻飘。
她在高考结束后,决定听宋鸣竹的,离开家里,前往别的城市生活。
于是她选择来到了淮市,来到这个有宋鸣竹的地方。
但她没有说,觉得只是在网络里活着的人,如果出在到现实,可能相处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不过她在来的那天给宋鸣竹打了通电话,询问出他的名字——虽然记错了。
之后,他们仍保持着联系,偶尔会分享看病后的情况和经验,她看着宋鸣竹慢慢有了求生的欲望,又一点点消磨殆尽。
直到今天中午,她收到了宋鸣竹定时发来的信。
与其说信,不如说是一封遗书。
她坐不住了,可无论怎么给宋鸣竹打电话都打不通。直到这时,她听到周围有人议论琥珀楼有人跳楼一事,着急忙慌赶到时却被提醒说,那人已经送去医院急救了。
说着说着,安穗也流下泪来:“他怎么能想着用死来赎罪呢,这个笨蛋。”
方若衡只觉当头一棒,一直以来,他只当是宋鸣竹不愿跟他们在来往,深深感到背叛。却没想过,这些年来宋鸣竹竟过得这般难。
他着急忙慌地给安穗递去纸巾后,问:“能告诉我他的文都能在哪里看吗?”
安穗点头,说了个软件。
方若衡迫不及待地点开,宋鸣竹几乎把自己的经历都发到了网上,每看一条,他的拳头就硬了一分。到后面,脏话连连,满眼猩红。
柏笙坐在一旁,轻抚着男人的背来以示安慰。
于此同时,宋知佑苍白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方若衡将手机一置,抬头问现在是何情况。
他说不出话来,眼里再次溢出泪水。
“只要渡过今天晚上,命大致是救回来了。”陈煜接过他的话,按着宋知佑的肩膀,沉声说:“不过、他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方若衡突地站起身,睁圆了眼:“什么?”
陈煜抿了抿唇,艰难道:“坠落时腿先着得地,骨头几乎都快断完了。”
安穗不愿相信这一切,登时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从她的指缝中划过,整个人抖地不行。
方若衡面色发沉,低骂一声后一拳捶到了凳子上,砸得手生疼。
柏笙安静地坐在一边,又抽了几张纸递给安穗。
宋知佑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靠在陈煜的肩膀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发愣。
陈煜也差不多,垂着眸,默默消化着这一切,然后开始思考,等宋鸣竹醒来,这个话该如何说。
几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呆坐着,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乱了这一切。
宋弘来了。
他快步走了过来,直到看到宋知佑的那一刻,这才放慢了脚步。
宋知佑登时站起,浑身是刺地瞪向宋弘。
宋弘满脸写满了不可置信和心惊,什么都不用问,在看到眼前几人的神色后,他就能确认下来。
那个不堪重负要跳楼的傻逼,真他妈的是他的儿子。
客户给他看的时候他还不信,直到回到家发现没人,电话又打不通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恐惧。
他着急忙慌地往医院赶,一路胆战心惊。
但此时,他在众人的表情下也能确认,宋鸣竹的命应该是被救了回来。
于是,他的情绪立即被无语和荒唐所覆盖,甚至口不择言当众怒道:“没出息的东西,居然给我自杀!好吃好喝养着他他居然——啊!”
宋弘话还没说完,宋知佑已经一拳捶了过去。
宋知佑双眼通红,拎起宋弘的领子,又狠狠砸了一拳。
他气急、怒急。
如果不是眼前这人,宋鸣竹怎么可能会这般!可眼前这个始作俑者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
“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有什么资格!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宋知佑再次挥起拳头。
宋弘挣扎着起来,扬起手,小兔崽子这几个字还没来得及骂出口,手就被跑来的陈煜从后禁锢住。
咚地又是一拳。
这次直接砸到了宋弘的鼻子上。
第65章 嗯,答应你了
这事最后闹到执勤人员前来喝止,这才停了下来。
宋知佑被方若衡一把扯开,而陈煜也拉着宋弘,不让其上前一点。
宋弘哪这么丢面过,正想骂人,鼻血就顺势流了下来,滴在了地上。
执勤人员一开始还以为医闹,火急火燎地跑来结果发现是家属跟家属打起来了,怒气不由得增增往上冒。
方若衡见闹大了,这才走上前来安抚工作人员,说了几声好话,才将他们劝走。
宋弘寻着声音看去,见着眼前这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总觉的有些熟悉。
与此同时,男人也望向了他,双目相对的瞬间,他已然能确定,这人之前肯定见过。
只是在哪见过呢……?
“叔。”方若衡面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跟咬着后槽牙蹦出来似的:“我先带您去处理下伤口吧。”
当务之急,是得把宋弘和宋知佑隔开才对。
陈煜听到这话,也松开了手。
宋弘脱离桎梏,嫌恶地甩了甩手后,抹了把鼻子,没动。
宋知佑仍瞪着宋弘,呲着牙,像只应激的兽。感觉宋弘要朝他走来一步,他能立马一口咬上去。
方若衡长腿一跨,将二人隔开,重复道:“走吧。”
但这回,话语里那一丝的笑意都没了。
宋弘将人盯着盯着,突然想起来,这是当年那个年级第二。
他一拍手,问:“你是那个小方对不对?”
“方若衡。”
方若衡报完姓名后,耐心告罄,直接拉着人往护士站走。
柏笙看着方若衡那满脸的黑线,担心出事,也跟了上去。
宋弘也察觉到了,但他以长辈自居,不跟这些小辈计较,甚至还自己找话题,愤愤说:“你是小竹朋友,你跟我说说!他怎么就能这么自私,啊!居然给我去跳——”
“我怎么会知道。”方若衡受不了了,烦躁道:“我跟他又没有联系。”
宋弘:“那你们怎么……”
方若衡斜了他一眼:“他摔得只剩一口气了,被送到医院我跟他才碰上的。”
方若衡说这话本意是在那“只剩一口气”上,让宋弘知道,宋鸣竹如今有多糟糕。
结果没成想,宋弘的注意力却在“送到医院”“才碰上”这几个字上面。
宋弘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见着护士都冲方若衡打招呼后,问:“小方,你现在当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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