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维持一时的平静。符玉辰端着蜂蜜水回来时已经恢复平常的状态。
舒阳接过杯子,先是小口抿了一口,发现是甜的,又开心地大口大口灌完了一整杯。把被子放到床头柜上,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突然,他看到一旁的符玉辰,想起应该和喜欢的人分享快乐,就完全不过大脑地凑上去亲了下对方的唇。
“可甜了,你尝尝。”
符玉辰被这一下弄呆了,愣愣地看着舒阳,没吭声。
舒阳半天没等到回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慌了,语无伦次地道歉:“……玉辰,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刚刚糊涂了,我可能……可能是真喝多了。不是,这不是借口,我不能找借口,我不会推卸责任。我承认,我就是想亲你,但是,但是我知道不应该这么做,我今天下午才告诫自己要尊重你,不能再冒犯你,可我……”他越说越觉得没解释明白,语速越来越快,最后莫名其妙把自己的眼泪给急了出来。
符玉辰简直哭笑不得,也顾不得别扭,拽了块手纸给他擦眼泪。
“行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委屈上了。”
“玉辰,你别误会,我不是在装可怜,不是苦肉计。”此刻的舒阳面对符玉辰简直诚惶诚恐,求生欲拉满。
符玉辰暗叹一声,正是因为这不是苦肉计,我心里才更愧疚啊。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舒阳抽噎,抬手顺着他的后背轻轻抚了两下,等人终于平静下来,才开口安慰道:“好了,我真的一点都没生气。再说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没必要吓成这样。”
“我就是……就是害怕。我才意识到以前对你那么不好,现在改已经够晚了,结果我又做错事了,我怕你忍不下去了,等一年之期一到,你就会立刻和我恩断义绝。”
符玉辰算是看出来了,舒阳是真喝醉了,说话都抽象得很。他能感觉到舒阳肯定是在心里想了很多,也脑补了许多,只是说出来的却是意识流风格的总结,他想安慰开解,却着实有心无力。
“你个醉鬼说话也说不明白,什么就对我不好了?你趁我睡觉掐我了?”实在是没辙,符玉辰只能插科打诨,哄着智商退化的舒小阳。
舒阳却不吃这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认真真地反省,把下午和庄若荷说的话絮絮叨叨地复盘给符玉辰听,最后还在自我谴责:“我太自私了,我从来没真正考虑过你,一直在以我认为正确的方式对你,结果就是只感动了自己,到头来还是让你为难。”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客观的角度分析,这几个字说起来简单,真正做到是难上加难。至少符玉辰从来没有专门剖析过自己,但他能想象到这样理智得几乎称得上残忍是怎样的困难。
“阿阳,你没必要这么理性,都不像你了。即使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疏远你,甚至说和你绝交。你在我面前不需要小心翼翼,你可以感性一些,就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一点。”
“可我最开始就是因为随心所欲才做了错事!”舒阳红着眼眶,哽咽道:“随心所欲,可是我所欲的,就是你啊。”
舒阳被酒精刺激得异常亢奋的神经慢慢恢复正常,透支的精力催生了困意,恰好又有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干脆闭上眼睛,任困意席卷。
最后倚在符玉辰怀里迷迷糊糊地说道:“玉辰,其实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们都没办法回到从前了。就算你可以心无芥蒂,我也做不到啊。我没办法逼自己随时随地压制住爱意,硬生生表现出友谊,想想就累死了,我没那个能力,也对自己狠不下这个心。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其实我们俩早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只能渐行渐远,或者相伴余生。”
说完,他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符玉辰被他说的鼻子发酸,却又不自知地对着他的睡颜柔和了神情。
时间不早了,帮舒阳换好睡衣,符玉辰带着一脑子想法入睡了,还因此做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梦。
第十九章
前一天晚上两人都没定闹钟,第二天便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晚舒阳倒真没说谎,他此刻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喝醉后的一言一行,现在简直无颜再面对符玉辰。
趁着身边人还未完全清醒,正在迷迷糊糊地揉眼睛。舒阳火速穿上衣服,下床洗漱,然后走进厨房。
他本来想随便弄点粥糊弄一下,结果抬头一看钟发现已经快十点了,不如干脆做顿正经饭,就当午餐吃了。
符玉辰和舒阳差不多时间醒的,只不过可能是因为晚上做了梦,睡得格外累,即使醒了也不想起。他拿起手机,眯着眼看了看时间,又翻了下备忘录,确认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便再度睡了过去。
厨房那边,舒阳翻着冰箱里的菜,盘算着能做点什么。他还是中考后和庄若荷学的做饭,之后这么多年也大多给人打下手,突然作为主厨还挺没底的。
辣子鸡丁,清炒油菜,炸藕盒,三道菜摆上桌,卖相竟然还不错。眼看米饭也要好了,他擦擦手,进屋去叫符玉辰起床。
“玉辰,玉辰?起来吃饭了,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边说边隔着一层薄被推符玉辰,把对方弄烦了,探出一只手要拍他,结果太困,没力气,手掌只是虚虚搭在他的手腕上。
身体感官慢慢苏醒,饭菜的香气通过嗅觉传递给大脑,大脑又向胃发出信号,让它发出声音,提醒主人进食。
符玉辰皱着眉,闭着眼睛,不情不愿地被舒阳从床上拔起来,整个人都摊在舒阳身上,几乎是让人拖到餐厅的。
一桌子也称得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让符玉辰清醒了些许,他惊讶地睁开眼睛,看着舒阳问道:“你做的?”
舒阳得意地挑了挑眉:“当然。”
“早知道你有这手艺,我之前还下什么厨,班门弄斧不是。”
“那以后只要有机会就我做饭好了,符总您好好歇着。”
符玉辰满意地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没意识到,对于舒阳故意强调的“以后”这样充满无限可能的字眼竟接受得理所应当。
吃完饭,一个刷碗,一个扫地擦桌,默契得不需要言语,像生活多年的夫妻一样。
事实上,他们确实已经足够熟悉对方了,连不经意的小习惯都是互补的,就像拉链,或者齿轮,每个角落都能恰好契合。
世间几十亿人,有幸遇到处处合心意的另一个人的概率几乎为零。如此这般,都是慢慢磨合出来的,从小到大,潜移默化,生长成彼此喜欢的模样。
他们拥有许多相同的爱好,相似的三观,有重叠度很大的生活环境。如果可以,他们有数不完的话题能聊。
一起生活的搭档好找,灵魂伴侣难寻。天时地利人和,才成就这样亲密关系。
他们本该是天生一对,只是一个误入歧途,一个当局者迷。
舒阳下午还得去公司处理下昨晚签的合同的后续工作,符玉辰依然清闲,打算去超市买些蔬菜水果。
“玉辰,你去超市顺便买点零食回来呗,家里没有了,看电视都失去灵魂了。”舒阳一身西服,边系领带边说着这样的话,倒是有种反差萌。
符玉辰也没有嘲笑他,毕竟他自己也喜欢看东西时吃点零嘴:“你想吃什么?”
“随便,薯片虾条这类垃圾食品我都喜欢。哦,对了,我想吃那个酸奶味的软糖,喜马拉雅还是珠穆朗玛来着?”
“……你说的是阿尔卑斯吧。”
两人皆是一阵无语,随后一起笑出声来。
第二十章
舒阳晚上回来时符玉辰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皇上”“臣妾”的声音直往人耳朵里钻,那是刻在DNA里的《甄嬛传》。
没办法,庄若荷是这部电视剧的忠实粉丝,只要重播她就看,让舒阳潜移默化中就受了熏陶。没想到现在连符玉辰都中了毒。看来他怕是逃不出这后宫了。
现在已经快八点了,舒阳在公司食堂吃的晚饭,符玉辰接到他晚饭不回来的消息后也自己订了外卖,填饱肚子。两人都无所事事,看看电视倒也不错。
反正好不容易下班,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舒阳从符玉辰刚买的一大袋零食里挑了几袋,末了不忘翻出他指名要的阿尔卑斯酸奶味软糖,全部抱在怀里回到沙发处。
他把自己往上一摔,整个人歪歪扭扭地斜躺在沙发上,头刚好挨着符玉辰的肩膀,怀里的零食散落在两人中间。
符玉辰任他倚着自己,习以为常一般,自顾自地撕开一袋薯片,边吃边看,舒阳亦是如此。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吃东西看剧。
舒阳一直觉得这种行为是女生的专属,没想到感觉还真不错,尤其是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快乐翻倍。他以前总是嫌《甄嬛传》又长又无聊,一群女人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如今看进去了,竟还有些上瘾。
他趁着广告时段和符玉辰讨论剧情:“玉辰,你说四大爷都那么大年纪了,甄嬛一小姑娘为什么还会真的动心喜欢上他呢?”
“老头好,老头事少,老头还有低保呗。”符玉辰把空了的袋子塞进垃圾桶,舔了舔手指,随口胡诌。
舒阳笑着用头拱了他一下:“别闹,我是认真的,想跟你讨论一下有关爱情的哲学问题。”
符玉辰抿着唇露出一个笑容来:“爱情这种玄学的东西我可弄不明白,没法跟你探讨。但甄嬛喜欢皇上……估计就是因为皇上对她好吧,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是真的对她上了心。”
舒阳半开玩笑似的道:“我对你不上心吗?我对你不好吗?也没见你喜欢我。”
“我一个快三十的老爷们,哪能像小女孩一样随随便便就坠入爱河,又没有多缺爱。况且,我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对我再好也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没有多大意义。如果真的要找爱人,要么我做她的依靠,要么我们相互依靠,想通过关心我让我产生依赖性,进而离不开谁,还是挺困难的。”
舒阳苦笑一声:“行吧,虽然知道你只是实话实说,但还是有感觉被内涵到。”
符玉辰一歪头,用手胡乱揉了揉他的头顶,以示安慰,完全没意识到这种行为是从前的他绝不会做的。
电视剧播完后已经十点多了,两人洗洗涮涮,准备上床睡觉。
舒阳躺在床上,《甄嬛传》的片段洗脑式在脑海里一遍遍重播。他捕捉祺贵人侍寝的那段剧情,戏精之魂被唤醒,打算逗逗符玉辰。
于是,符玉辰就不明所以地看着舒阳突然钻进被子里,拱起的轮廓在不断移动,最后到达他的被子里。
这个幼稚的男人顶着一头钻得乱糟糟的头发,准确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还差点和他亲上。
舒阳抬脸冲他笑,附带一个wink,边扭边故作诱惑地拽下睡衣露出一边白皙的肩头:“皇上~来嘛~”
单人盖的被子本来就小,舒阳这么一通动作弄得符玉辰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拽着边缘让它不被蹭走,然后边手脚并用压制住舒阳,边嫌弃地撇嘴:“别扭了,跟条长虫似的。”
舒阳瞬间垮下脸,眼神充满幽怨,以从下往上的视角瞪着符玉辰。可这模样落在符玉辰眼里就像翻白眼一样,滑稽又可爱。
他好喜欢舒阳这个样子,鬼使神差地把扬着弧度的唇印在怀中人的额头上。
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第二十一章
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真的好久,符玉辰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下意识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个理由,张了张嘴却被舒阳先一步打断:“玉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好朋友?好兄弟?开玩笑?你觉得这些足以说服你自己吗?”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亲你,我刚刚就是觉得你很可爱,对,就是像小猫小狗一样,你看到可爱的小动物难道不会想亲吗?”符玉辰自认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殊不知舒阳只觉好笑。
“玉辰,没有哪个正常男人会觉得另一个男人可爱的,而且我们俩同岁,所以也别用什么像弟弟一样的话来敷衍我。
听好了,你亲我,就是因为你喜欢我,不要再找借口了,你得站在客观的角度面对现实。”
停顿一下,舒阳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太凶了,不太好。但他确实控制不了自己,天知道刚刚符玉辰主动亲他时他有多激动。
符玉辰当局者迷,但他旁观者清,符玉辰看他的那种神情和他刚刚意识到自己喜欢符玉辰时一模一样,那是在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放松开心时才会不自觉露出的神情。
刚刚符玉辰发愣的时候,舒阳也强迫自己冷静地思考了好几遍,确定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他狂喜,又因符玉辰不愿承认而生气,既然喜欢他而不自知,那他就当一回恶人,逼他认清事实。
“我之前一直没这么咄咄逼人过,是因为我不确定你到底对我有没有友情以外的感情。但现在我有底气了。
玉辰,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求你了,看清自己的心意,对你对我都是一种解脱。我想我们现在都需要一个人呆一会,我去客房睡。”
言罢,他竟真的利落起身,走了出去。
留下符玉辰一脸惊愕。
符玉辰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尽管不愿,他还是认认真真思考起自己对舒阳的感情。
他爱舒阳吗?到底什么样才是爱呢?
先撇去别的不提,单说爱。他以为的、他脑海中想象的、理想的爱情是什么模样的呢?
符玉辰抱着膝盖,回忆着从前对爱情,或者说爱人的幻想。
他觉得,爱一个人,应该就是无论何时,只要和对方在一起就会轻松开心,有什么事都可以不避讳地和对方分享,可以随意展现自己疲惫的、任性的、幼稚的模样,对方会包容他的一切。同样,如果对方也愿意对他卸下心防,而他也心甘情愿接受对方的一切,那他们就会是最契合的爱侣。
符玉辰用手指在被子上划出一道道凹陷,像做笔记一样列出清单。
一一比对,舒阳全部符合。
他描述不出自己此时的心境,怀疑?不愿相信?亦或是开心?
出乎意料,但又理所应当。他总觉得自己喜欢的人不应该是舒阳,可再一想,似乎没有比舒阳更合适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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