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接不下去了。符玉辰沉默着躺了下去,就当默认了舒阳的提议。
舒阳擦擦眼泪,觉得心里沉闷的感觉消失了不少,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十三章
符玉辰公司所在领域现在正处旺季,他也愈发忙碌。恰巧舒阳让他随心所欲,他就毫不客气地把分给舒阳的时间又挪回给了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导致即使他因为受之有愧,没有搬回自己家,依旧夜夜与舒阳同床共枕,两人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但舒阳反而安心了。
虽然没什么面对面说话的机会,有事没事发信息骚扰符玉辰也别有一番风味;隔三差五趁两人都有时间一起吃顿饭,比顿顿坐一张桌子更有新鲜感;不再绞尽脑汁没话找话,每次交谈都是两人感兴趣的话题,不会尴尬。阴差阳错,倒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什么都没发生时的相处方式。
这天也是巧了,符玉辰结束了一个大项目,难得有了几天休息时间,早早就回了家。而舒阳原本有个应酬,结果因为对方航班取消推迟到明晚了,所以也不到五点就进了家门,路上还去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他小时候铅超标,被妈妈限制吃零食,长大后病好了就开始放飞自我,对各种垃圾食品情有独钟。
舒阳回家时,符玉辰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听到开门声,下意识探出头查看,手中菜刀还没来得及放下。
那菜刀刀刃锋利,在灯下泛着寒光,舒阳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冷静冷静,是我,不是坏人。”
符玉辰被他逗得笑了一下,回手放下菜刀,问道:“不是说有应酬吗?怎么回来了?”
这话听着倒有种小两口过日子的感觉了。舒阳抿着唇压住笑意,回道:“对方飞机航班取消了,合作就推到明天晚上了。”
他走进卧室换好家居服,趿拉着拖鞋凑到厨房,探着头往锅里看:“做什么好吃的呢?”
符玉辰一把推开他碍事的头,扔过去一个白眼:“就一道炒油菜,大少爷吃不吃啊?”
“哦。”舒阳撇了撇嘴,好像有点不满意。
符玉辰看他一眼,挑了挑眉,做出让步:“允许你再点一道菜,仅限于家里有的食材范围内。”
“啊,不是,我不是嫌弃。就是……如果我没回来,你就打算自己吃这个呀?”
舒阳前段时间的心疼劲还没过去,对符玉辰委屈自己的事格外敏感。
符玉辰却觉得莫名其妙:“吃这个怎么了?我本来就喜欢吃青菜啊,而且做起来又方便,不行吗?”他看了舒阳两眼,反应过来了,伸出手指冲舒阳点了几下:“哦我知道了,你不会又给我脑补了什么可怜兮兮的剧情吧?可省省吧。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若不是万不得已,我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舒阳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双手合十冲符玉辰拜了拜:“是是是,我错了,我一定把脑子里那些苦情剧本通通删除。”
他这么一笑,两颗虎牙露出唇外,阳光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跟着开心。
“阿阳,你就该多笑一笑,这段时间总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赖赖唧唧的,真的是一点都不像你了。”
符玉辰看着面前好像在发光的人,不由得说了这么句话。
舒阳闻言,扬着笑脸凑到他眼前:“好多人都说我笑起来很好看,你却从来没夸过我,现在终于承认了吧,你是不是也喜欢?”
“嗯。”符玉辰十分坦诚,“你笑起来很有感染力,我确实很喜欢。”嘴上说着,他手上也没停,炒好了菜装进盘中,端着走向餐厅。舒阳便盛好两碗饭拿着筷子跟在他身后。
“我说的喜欢,仅仅是欣赏美好事物的那种喜欢,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两人在餐桌旁坐下后,符玉辰突然接着刚刚的话补了一句。
舒阳表情凝滞了一瞬,那点未散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他低垂眼睫,道:“我当然知道。”
话一出口,符玉辰有点后悔,看到他又露出这副受伤的模样,更加无奈。自己这张嘴这么就这么欠呢,好好的提这个干嘛。他深吸一口气,打算招呼人赶紧吃饭,快点把这事翻个篇,结果一下被舒阳堵了回去。
“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舒阳托着脸,歪着头看着符玉辰,像个单纯的孩童一样问出了这个问题。
符玉辰哭笑不得:“你这叫我怎么回答。感情上的事我如何说得清?”
“既然说不清,那你这么就知道你不喜欢我呢?”
符玉辰还真被这歪理说得动摇了一下,他失笑:“你确定要和我探讨这种哲学逻辑问题?快点吃饭吧,要凉了。”
可能是这段时间气氛太过和谐,舒阳有些飘飘然,将偏执的一面又放了出来,不依不饶地追问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玉辰,为什么你就认定自己不喜欢我?你就没有想过或许你只是爱而不自知?”
符玉辰敛了那点笑容,直直看着舒阳的眼睛:“你的这些猜测,我早就问过自己了,可惜还是无解。但没有答案不代表我可以通过主观意识去编造答案欺骗自己。阿阳,我比你更希望我能爱上你,这样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可是,我要对你负责,也要对我自己负责,所以,在自我明了之前,我不能作出任何决断。”
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符玉辰却并没有轻松多少。他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发现已经没多少热气了。
“菜凉了,我去热热。”符玉辰想暂时逃离这个好像空气都凝滞的空间,端起菜,站起身,要往厨房去。
“玉辰。”
脚步顿住,符玉辰微微回身,看不大清舒阳的表情。
“怎么了?”
“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发觉自己喜欢你的吗?”
符玉辰的直觉告诉他不要接话。果然,舒阳配合着自问自答:“很简单,我做梦梦到你了,春梦。”
看不到符玉辰的表情,舒阳也放松了不少,说出这样露骨的话后还能调侃一句“你也可以通过有没有产生欲望判断是不是喜欢谁,亲测有效。”
“哦。”符玉辰干巴巴地应了一句,继续去热他的油菜了。
他想,情欲确实是爱意最直白最浅显的体现,而就连这也没有,足以证明自己并不爱舒阳。
可怜符玉辰一个典型的理科生,如何能明白:爱,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开放题,怎能因为一个条件的不符而证明不存在呢?
第十四章
第二天一大早,舒阳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摸到手机,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皇太后”三个字让他不得不按下了接听键。
“妈,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庄若荷一听这带着浓浓鼻音的沙哑声线就知道他肯定是还没起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怎么了?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妈妈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你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忙呢,原来是忙着睡懒觉。”庄女士是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教了近三十年的书,却奇迹般的保留了一副好嗓子,听起来半点沙哑也无,甚至捏着嗓子和儿子撒娇时还有点少女的韵味,毫无违和感。
舒阳倍感冤枉,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明明一直在写作业,刚拿起手机妈妈就进来查岗了。
“妈,我冤枉啊。这段时间是真没闲下来,就今天有机会多睡一会儿,还恰巧被你逮到了。”
“是吗?”庄若荷懒得去辨别真假,转而说起了正题:“那你今天中午有没有时间?算了,不管有没有时间都滚回来吃饭,听到没有?”
舒阳哪敢拒绝:“好好好,谨遵女王陛下指令。您想我了就直说嘛,还装得那么凶,呵,欲擒故纵的女人。”
不得不说,庄若荷是个很成功的家长,既能把孩子教育得这么优秀,又能一直跟他保持着朋友一样平等亲密的关系,母子俩互相斗嘴已经成了常态,却依然每次都充满了幽默和温馨。
符玉辰是和舒阳一起被电话吵醒的,他没睁眼,因此听觉更加灵敏,将母子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庄若荷刚想回怼舒阳,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另一个人的笑声,顿时警觉起来:“舒小阳,你旁边是不是有人?”
舒阳看了符玉辰一眼,有点心虚:“啊……嗯,是,玉辰在我旁边呢。”
“玉辰?真的?”
听着庄若荷明显透着质疑的语气,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舒阳,符玉辰勾起嘴角,抓住舒阳的手腕,将电话拽近。
“荷姨,真的是我,玉辰。昨天我和阿阳看球赛来着,看到半夜太困了,就没去客房,和他一起躺下睡了。”
电话里传出熟悉的声音,庄女士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自家猪把人谁家白菜给拱了呢。”
听到这话,舒阳心虚的神情更甚。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符玉辰一眼,发现对方正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也在看着他。
电话那边毫不知情的庄若荷还在说着:“诶玉辰,正好你在,要是中午有时间的话和舒阳一起过来吃饭呗,荷姨正经有段时间没看着你了。”
“行,刚好我这两天不忙,中午一定过去蹭饭。”
“哈哈哈那可太好了,荷姨给你做你爱吃的菜。行了,我要出去买菜了,等你们过来啊。”
“老妈再见!”舒阳挂断电话,吐出一口气,做挺尸状盯着天花板发愣。
符玉辰戳戳他的手臂:“发什么呆呢?该起来了,不能因为午饭有着落就干等着吃呀。”
“不是,”舒阳偏头看向符玉辰:“我就是突然有点紧张。就像小时候闯完祸不敢见我妈一样。”
符玉辰嘲笑他:“怂样。你干的坏事儿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这个受害者也是不会打小报告的。放松,自然一点,好好陪陪荷姨。”话毕,他坐起身来抻了个懒腰,边念叨着自己也应该跟爸妈视个频,边走进卫生间。
舒阳揉了揉眼睛,带着一脸若有所思开始了不平凡的一天。
第十五章
舒阳是庄若荷一个人抚养长大的。
他的父亲舒远安在他不到两岁时就去世了。因公殉职。
当年,庄若荷和舒远安同为本市第二中学的老师,他们在大学相识相恋,在工作岗位上走入婚姻殿堂,一年后就有了舒阳。一路走来平淡顺遂,温馨甜蜜,是让人十分羡慕的一对。
可惜天意难测,谁能想到会有盗贼去学校里偷东西呢?又有谁能想到他会大胆到直接捅死发现了他的值班教师呢?
舒远安第二天被人发现时早已没了体温,连身下一大摊血都干涸了。他被人捅了七刀,惨状触目惊心。几个同事想拦住庄若荷不让她看到丈夫的死相,可她还是扑到了舒远安的身边,伸着手,悬在他的脸上,想触摸又不敢,她害怕感受到爱人冰凉而僵硬的身体。
庄若荷脸上还带着未能接受现实的茫然,眼底却满是悲伤。她想哭,虽然没有一滴眼泪流出,但呼吸已经供不上控制不了的抽噎,急促的喘息让喉咙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终于,她张了张嘴,低低地发出一声泣音,昏了过去。
年幼的儿子逼迫她坚强,时间的温柔也在慢慢抚平伤疤,庄若荷如今早已走出阴影,可惜没人真正知道当年的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好了,过去的事就先不提,该言归正传了。
对于现在的舒阳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父亲远远不及一个人把他带大的母亲重要。他正开车驶向庄女士的住处,同时思考着该如何哄庄女士开心。
庄若荷住的小区与第二中学仅一墙之隔,第二中学又是全市最好的中学,所以,这里的学区房价格之高不言而喻。当年她和年幼的舒阳得以拥有这样一套房,还是因舒远安的事得到了一笔抚恤金的缘故。
一进门,饭菜的香味就钻进两人鼻子里,勾得两个没吃早饭的胃迫不及待地发出声音。
舒阳转头,看着符玉辰,对他一笑,拽住他的手腕直奔厨房。
“妈!”
油烟机的声音盖住了开门的声音,舒阳这一声喊才让庄女士意识到来人,惊喜地转过身。
“阿阳!玉辰!”
她左手一瓶酱油,右手拿着锅铲,张开双臂就冲了过去,把两个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一起抱进怀里。为了照顾她的臂长,舒阳和符玉辰还不得已微微侧身贴在一起。
轻轻拍了拍庄女士的背,符玉辰唤了声“荷姨”,又指了指还开着火的锅,“再不放酱油火候该过了。”
“诶哟!”
庄若荷松开紧紧箍着两人的手臂,手忙脚乱地补救她的菜去了。
一汤两素一荤,所有的菜都摆到了桌子上,虽然算不上多么丰盛,但胜在色香味俱全,还有一种独有的家的味道。
舒阳和符玉辰吃得赞不绝口。
“妈,你这手艺可想死我了,太绝了!”
“是啊,荷姨。我真的好久没吃您做的饭了,这菜一进嘴就让我想起小时候了。”
符玉辰上小学之前是住在市中心的别墅里的,也就是他现在,哦不,是几个月前还住着的那套房子。上了小学后,为了方便,他爸妈带着他换了一套学区房,正好在舒阳家对门。
既是邻居,又恰好在同班,两家人很快熟悉起来,两个人的羁绊也由此开始。
有段时间符玉辰父母忙于公司的事,路程又太远,中午没有办法赶回来给儿子做饭,符玉辰便天天去舒阳家里吃饭,慢慢地,庄若荷的手艺就与那段时光绑到一起。日子是很平凡的一天又一天,只因为它已经逝去,所以一切与之相关的东西才带了不一样的意义。
当各种原料混合,空气中的分子扩散到鼻腔里,复杂的情绪就被唤起。温馨,怀念,又有些不合时宜的难过。
像春天暖中带凉的微风,夏天潮湿的泥土味道,秋天树下的枯叶,冬天冷冽的风雪。年年都是一样的,年年又都是不一样的,物是人非应如是。
庄若荷听他提起从前,也是感慨万千:“白驹过隙,岁月如梭。感觉昨天你们还是没我高的小孩子呢,怎么突然就长这么大了。还总是想把你们当小孩儿看呢,你们却已经是比我厉害的成年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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