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同意他的，也有坚决反对的。
任开知道，这么大的行动不可能只押一头，他只负责说出他的判断，真正的行动决策需要姜月来拍板。
姜月考量了所有意见，最终开口道：“各队平均分配警力到东西两馆，注意人手平衡。”
任开刚要失望地叹气，姜月朝向他：“重案的任务是抓人，人是你们一路跟过来的，我信你们，让你们继续跟，重案的人手自行分配解决。”
任开噙着笑，坐姿散漫地敬了个礼。
姜月对他点点头，继续道：“特警已随时待命，准备突击行动。消防，急救昨晚都已经协调好。交警，治安……”
她将所有布置交代完，环视整个会议室，姜月最后道：“终于到时候了。行动本身我没什么要说的了，都说得你们耳朵起茧子了。”
被念叨多的几位队长在下头对着姜月笑。
太阳在窗外升起，她转头看了眼放亮的天光，“全员准备，开放枪库，装备库，最晚一小时后行动。祝各位好运，平安归来。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散开后，任开点了周鹏，张浩和林维，加上温冷，五个人聚在一起定行动策略。
他们的人力不能分散，要押宝一间图书馆。
“你们有什么看法？”任开看向几人。
刚才温冷推出大成哥人手不够，只能顾及一间图书馆的时候，几个人都有听到。
全员看向温冷。
温冷先看了看任开。
任开直接道：“我倾向市内的西馆，就他那高调作风，我觉得闹市区的西馆更有可能。”
张浩和林维在旁点头。
温冷沉着道：“我也倾向西馆，因为逃跑路线，西馆周围人车繁杂，管控困难，逃离的时候容易浑水摸鱼，而另一方面，交通却四通八达，地下三条地铁交汇，地上两条高架各通一条外省高速，5公里内有铁路，10公里内有机场，码头。”
周鹏看向温冷，“怪不得边境那些大飞那么恨你。”
任开心道，当初有人可是把柯成追得走投无路，都遁入空门了。
一小时后，Z市图书馆西馆外，人车熙攘，正是上班高峰，暑假已经到来，到处是一开馆就涌入的学生读者。
确认毒气罐投放地点是两座图书馆后，反恐已经第一时间派人联系馆方和赶往图书馆。
当早班人员和警方赶到时，两馆的主要出入口都摆放着一个印有骷髅的快递信封。
里面是另一张A4纸通告。
【恭喜你，猜对了。如果闭馆，或疏散人流，整个Z市都会闻到新鲜空气。】
警方再次陷入了被动，姜月只能选择先按兵不动，以空调系统出了问题为由，控制当日的进馆人流，同时控制两座图书馆的新风系统，降低流动率。
大量警力不动声色地进入图书馆，要在最短时间内将两馆，总共12万平米的场馆搜个底朝天。
温冷穿着便衣混在西馆对面的咖啡店里，看着进出的人流和拿着早餐匆匆路过的行人。
新出炉的面包四散的香气，隔壁早餐店蒸笼里热腾的白胖包子，煮好的豆浆被封进塑料杯……
“整个Z市都会闻到的新鲜空气，”温冷重复了一句，猛地朝任开道：“燃气公司，得派人手去燃气，快通知姜队。”
任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姜月接到任开的电话，意识到事态严重，第一时间请求更多警力，包括调动武警赶赴燃气公司保卫各供气总站。
如果不按照大成哥的意思办，如果警方闭馆或疏散人流，最危险的不是大成哥会将毒气罐转到别的公共空间释放，而是燃气公司，一旦毒气混入Z市供气网络，几百万户家庭，无数大中小学校，餐馆，工业用气，是真正整个Z市都将面临生命威胁。
联合指挥中心不可避免地陷入一定程度的慌乱，上级领导不停要求听取汇报，姜月让局长出动去安抚，对方也明白了此时的无计可施，只得保证提供一切人力物力，甚至向周边省市借调警力。
既然通告说猜对了，姜月只能暂时听从大成哥的指挥，相信毒气罐就在两座图书馆内，只要按兵不动，大成哥就会按计划在中午释放毒气，不会扩大和转移地方。
西馆对面的咖啡店露天餐区。
“如果说今早才发现两座图书馆，内鬼来不及通知大成哥，那么正常逻辑是，他在知道警方猜中后，应该立即改变计划，转移释放毒气的地点才对。可他完全没有这样做的意思，先是恭喜警方猜对，接着威胁警方，拼命要将警方钉死在两座图书馆。大成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开对此感到疑惑。
温冷坐在斜后的桌子上，在一对一频道里回他：“高调预告和通知，然后看着警方只能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被他玩弄在股掌间，这是大成哥必须被满足的犯罪心理模式，如果换了地方，警方掌握了主动，他就得不到那种满足，这是其一。
“其二，他应该在馆内设了陷阱，就像第一次用橡胶子弹对付我们，只是这次他会希望所有中伏的警察死得像那位线人，这是送来预告的另一个意思。他将警方钉死在图书馆，就是为了将我们留在那儿，在黑暗的角落里，他等待着将我们所有人在午时一起送入地狱。”
任开放下咖啡，面色沉重，通过咖啡馆的大玻璃窗，他和温冷隐秘地对过眼神。
“虽然我觉得这两点已经足够说服我，但我总觉得你还有其三没说。”
温冷勾了下嘴角，“其三，是我还没想到的，我只是凭直觉觉得还可能有什么，我怕我漏了。”
“我也有一个想法，”任开道：“通告说‘如果闭馆，或疏散人流……’，你觉得大成哥和卢志强就在这附近的可能性有多高？他们或许不在图书馆里，毒气罐应该早就藏在馆中的某个角落，但他们很可能就在附近。”
温冷捏了捏咖啡杯，“就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监控警方的动态，保证毒气罐的释放，他们逗留的地方，应该和我们一样，视线内能看见图书馆。他们应该还带着无线遥控装置，一旦观察到图书馆有异动，就可以随时释放毒气。”
任开已经站起身来，“嗯，看样子，活已经找上门了。”
第84章
任开刚要行动。
温冷在频道里出声：“假设他们就在附近盯着图书馆的动静，那一定也会留意警方的动态，很可能现在就正看着你我。
“我们俩不能动，得稳住目标，搜查的事让其他组来。”
任开此时已经起身，他脚步一转从露天餐区自然地拐进了咖啡店内，直进到洗手间，换了队内频道。
“全队注意，怀疑疑犯就在附近，视线可以看见图书馆进出的主要通道，而且随身携带释放毒气的无线遥控装置。
通报完后，任开开始下达命令：“小邵，通知技侦，让他们屏蔽掉馆内的无线遥控信号，用特定频率，记得保留民用wifi频段，以免引起对方的警觉。”
邵晨宇当即应声。
任开又问：“安岚和你在一起吧？你们俩带上能锁定无线遥控装置的定位器，按各组的布控路线，沿着图书馆走一遍。”
重案大队各组的布控点正是按着图书馆的可视范围来安排的，只要对方仍在附近，就一定会遇上。
两人应声后，任开特别强调了下，“记住，你们俩发现目标后不要接触，报告方位后就离开。抓捕由离得最近的行动组来实施，邻近组做好支援。”
邵晨宇有些惊讶，“头儿，不用我们俩上吗？”
“抓人这种粗活什么时候需要你们俩上了。”
频道里有人轻笑出声。
任开这才正经道：“你和安岚只要探出对方位置就行。让你们出外勤是因为对方很可能已经留意到警方的布控，我们队里只有你和安岚很少露脸。待会儿再去伪装下，准备好了就行动。”
说完，任开重新回到店内，点了杯咖啡晃回原来的位置。
温冷在他斜后两桌坐着，望着他的背影，一度走了神。
任开打开一对一频道：“你要是再看下去，我该变成石头了。”
温冷忍不住摇头扬了下唇角，谁让他搁这儿乱用望夫石的典故的。
石头还能背后长眼，温冷腹诽，他懒得开口，收回目光，继续等待邵晨宇和安岚的消息。
频道内却先传来林维的声音，“反恐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他负责实时外联，也就是说馆内的毒气罐还没找到。
温冷低头看了眼小圆桌上的手提电脑，这是他的伪装道具，已经过了上午十点半，两馆相加的面积太大，留给警方的时间不多了。
全队等待了十五分钟左右，安岚的声音突然从频道内传来：“发现目标！在诚心书店内。等等！他在移动……视线被挡住了，无法确定具体目标。”
安岚低头看向定位器，“他出书店，到街上了。正在往A组方向前进。”
A组正是任开和温冷的编组。
任开抢道：“你看好定位器，别跟出来，人交给我们。”
他担心安岚没有经验，被对方发现有尾巴。
温冷利落起身，准备行动。
安岚这头紧盯定位器，直接坐到了书店的偏僻角落，开始连接电脑操作。
她继续道：“目标拐弯后正往图书馆正门走，已经来到A组西侧的十字路口，等一下，他在原地打转。”
温冷和任开冲到街边，任开在频道内喊：“宋小磊，车！”
不到一分钟，宋小磊驾车拐上主路，猛停在咖啡馆门口，他下车换到后排，任开和温冷冲上前座。
通讯频道内的安岚已经加快了语速：“目标又移动了，他上车了，正朝你们开去，预计300米后经过咖啡馆。”
任开神情带上煞气，他侧身向后望去，起步时加速倒车，猛地甩尾将车头180度倒了个个儿，现在他们保持和疑犯一致的方向了。
“目标已经到了，50米，20米，过了。”
车内三人睁大眼睛，车道上一辆车都没有。
“我们前面没有任何车辆。”任开皱紧眉头道。
“怎么会？”安岚感到不可思议，她看着屏幕上清晰移动的红点，“他正以时速35公里从你们面前经过。”
温冷看了眼任开，在他发飙前解释道：“路口正是红灯，车流被截断了，我们看不到任何车辆经过。”
聆听频道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安岚不知所措，甚至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复查数据。
红灯转为绿灯，车流涌来，任开被迫停靠到一旁。
温冷看着前方的十字路口，高耸的三角形红色地铁标志立在他的右侧，人行道上，指示牌标着显眼的3号线紫色标示。
“他在我们下面。”温冷略带思索的声音突然冒出。
车内的两人均愣了愣。
温冷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地铁口，再次肯定道：“目标没上任何地面车辆，他坐的是地铁。”
任开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他边起步猛追，边下令：“让交通口的看住刚发车的地铁3号线，别让它进站，等我们赶上再放。”
林维来不及应声，已经开始联系。
安岚恍然明白过来，她重新检测了目标之前原地打转的位置，这次她测算了垂直距离，发现目标有升降，是她忽略了。
任开驾车直飞到下一站地铁口，三人冲入站内。
林维在频道中提醒：“暂停的地铁已经重新启动，还有一分钟进站。”
三人跑进站后，迅速分散到站台的前中后三段，地铁随即呼啸着驶进，叮咚声传来，车门打开，大批的人流开始上下车。
安岚在频道中道：“目标没有移动，重复目标没有移动。”
任开点头，三人压低帽沿按各自的分段上了车。
安岚根据三人通讯设备的GPS定位，通报道：“目标在靠近后段的车厢位置，温冷你往前走一节车厢，让我判断下距离。”
她很快道：“可以了，倒数第三节车厢。”
任开和温冷开始穿过人流，向目标车厢靠近。
几分钟后，车厢广播响起，“中山路站到了，开右边门，下车请注意安全……”
地铁随即进站停靠，车门再度打开。
安岚盯着红色光点，“目标下车了。”
任开和温冷分别从目标车厢的前后门下车，将目标锁定在两人中间。
“目标朝B出口移动。”安岚实时监控。
任开和温冷一路注意和目标保持距离，不紧不慢跟出站。
随着人流的分散，前方可疑目标越来越清晰，一个身高近一米八的年轻男性，身穿黑色连帽衫，背着个半旧的电脑包。
任开加快步子，故意越过目标朝前走，他朝温冷示意，目标是新面孔，没见过。
终于，目标拐上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任开给出信号，两人同时冲上，将人压翻在地。
“说！毒气罐在哪儿？遥控器呢？！”任开反手压紧嫌疑人狠狠问道。
嫌疑人惊慌失措，“不是，不是！你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干，我不知道啊？！”
宋小磊慢了一步赶来，温冷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他拿下嫌疑人的背包，倒出里面的所有东西，一个裸露的微型信号发射器掉了出来。
温冷捡起查看，只有信号器，没有装置，对方拆了信号器，随手找了个路人当替罪羊，溜了。
宋小磊看清后，气得砸地。
在掉出的信号器旁，还躺着一只被人按下了倒计时的电子手表，温冷看着上面的时间，离正午十二点还有不到半小时。
是典型的大成哥手法，明晃晃的示威。
林维开着车赶来，接走三人。
任开回程时看着路上的行人道：“他根本没上地铁，他在地铁口就将信号器转移了。”
温冷点了点头，那人走出书店的时候，应该已经发现了安岚。
四人回到市立图书馆西馆时，馆外广场上的大钟长针走到了8，还剩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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