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得了元微帝的命令,司膳宫天天想着法儿的给姜绫沂做药膳吃,司制宫每天都会带着新制的衣服首饰过来请姜绫沂试穿试戴,留下最好看的。
钟仪宫也在大婚前完工,只是姜绫沂还是没能进去逛过,被纪榕时防得很,非得让他大婚那天再看。
不过宫侍们早就热火朝天的在皇宫内外布上红绸红灯笼,尽添喜意。
姜绫沂也不着急,安安稳稳地过了这段纪榕时忙得脚不沾地的几天,反而是最惬意的一个人。
毕竟连太后和母亲也在忙着名列聘礼和嫁妆,总归都是纪榕时和太后的私库里出。
延熹三年,九月初五,庚戌日,良辰吉时,宜嫁娶。
帝后大婚,一向是按着最高礼制举办的大事,更别说纪榕时对姜绫沂之重视,当初说要流程时,严命申令让礼部尚书严文璋带着礼部仔细筹办,要越盛大越好,之后礼部和工部等一起商量出来的各项事宜,基本都是会呈给元微帝先看,然后跟着意见改了又改才最终商定下来的。
那天天微亮,街上已经早早出现了奔波不息的百姓,华安城长明大街早已打扫干净,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临街的店铺更是闭门一日,通通在门扉上贴上喜字挂上喜灯,长街上红色绫罗随风飘飘。
整条长明大街,以及通往城门的大道上都铺上了一层红绸,聚拢而来的百姓自觉站在红绸两边,脸上都带着笑意,一派喜气洋洋的。
毕竟这是大乾帝后的大婚之日,自然是隆重、张扬、气派。
早有告示出来,为了与民同乐,今晚大婚之时,在长明大街上会摆流水席,看烟花盛会,共祝帝后百年好合。
所以自从知道大婚之期,百姓们早便盼着这一日,想来沾沾喜气。
不过姜绫沂起得不算早,纪榕时特别下了令,不用姜绫沂天没亮就起来,然后饿着肚子一直等,他可舍不得。
只要时间来得及,便让姜绫沂多睡一会儿。
所以在宫中一早就开始张灯结彩,宫侍们忙忙碌碌时,长乐宫还是安安静静的。
只是姜绫沂到底也睡不太沉,本来并不觉得如何紧张的大婚,却被纪榕时的上心和侍从们的认真中感受到了一种罕见的心潮跃动,犹如小鹿乱撞般突然醒来。
昨夜纪榕时没和他睡一起,回了重华殿,估计此时早已经起了焚香沐浴、换好婚服,在给太后请安了。
姜绫沂坐在床上醒了一会儿神,压了压跳动的心绪,才唤道:“来人。”
静丹、怀绿和寒树立时推门进来,脸上激动得不行,让在外侯着的宫侍们赶紧行动起来。
“殿下醒了?奴婢先服侍殿下洗漱,早膳已经让人端过来了,陛下说让殿下先填填肚子,仪制繁重,他可不舍得让殿下饿得不舒服。”怀绿掩着嘴笑,赶紧传达完陛下的口信。
“能吃东西?不是按习俗不能吃东西吗?”姜绫沂还准备今天要饿肚子了。
“因为殿下不同,陛下金口玉言,殿下就放心吧。”
姜绫沂挑眉,纪榕时想的还挺周到,他自然不在意能不能吃东西,于是便坐在桌前用好了早膳,才让人进来给他换衣。
司制宫的人将婚服一件件摆放在床上,两位嬷嬷扶着姜绫沂,一层一层的给他穿上婚服,帝后婚服形制繁复,即便上次穿过一次,此时再看还是有些头大。
只是心情到底是不同的。
姜绫沂乖乖地伸着双手看她们有条不紊的穿。
婚服颜色正红,内里缎面是上好的蜀锦,柔软顺滑,襦裙长衫层层压叠,外衣暗纹繁复,且是金丝描边,褒衣广袖,司制宫下了大功夫,集了最好的绣娘在衣袍上绣了一只漂亮的鸾凤,踏着祥云纹跃然而出,披帛缀着珍珠环佩,数九凤尾伴着星云长长拖曳在地。
鸾凤,是君王,亦是美人。
与姜绫沂,正相得益彰。
柳寻月亲自过来看着,她没想到自己被囚禁半生,竟还能看到自己儿子喜结良缘的时候,眼眶微红的笑着看姜绫沂。
换完之后,伺候的众人皆是有些惊艳呆愣,姜绫沂往镜前站了一站,也很是满意,他轻轻眨眼望向柳寻月:“母亲,您儿子漂亮吗?可有您当年风范?”
柳寻月破涕为笑:“傻孩子,你可比娘漂亮多了,今日还如此逗我。”
柳寻月接过旁边嬷嬷递来的梳子,笑着说道:“过来坐下,娘好久都不曾给你梳过发了。”
第48章 大婚(下)
柳寻月手巧, 很快就将姜绫沂柔顺的长发挽成髻,嬷嬷捧着一个饰盒过来,给姜绫沂戴上金石玉镶嵌的发冠, 长长的红色发带缀着细珠链从脑后垂下,又挑出一条金玉额饰,在眉心缀了一颗极漂亮的红玉,延至鬓边垂下几条珠玉璎珞。
姜绫沂本就长得极美,肤若凝脂、天然去雕饰, 打扮的嬷嬷左看右看都觉得不需要上粉, 便只给唇添了些红意。
姜绫沂静静地坐在镜桌前, 不言不语时看起来清冷又矜贵, 几个宫侍都频频偷眼瞧着姜绫沂, 实在是太好看了, 如此霞姿月韵、钟灵毓秀的仙子, 如今被红色婚服一衬,气色更是明艳动人, 不妆而娇。
怪不得连皇上也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这有谁能扛得住呢。
殿里有宫侍没能忍住露出几声惊呼。
姜绫沂一向知道自己的姿色,此时便全当没听见,不然这些个还是小姑娘年纪的侍女们估计要羞得找缝钻了。
一个喜婆此时匆匆从屋外进来:“殿下, 时辰到了,皇上可在外面等着殿下了。”
姜绫沂转眼一瞧, 没想到这么会儿功夫天光已经大亮,他点点头:“那走吧。”
寒树赶紧从桌上拿来一条珍珠璎珞挂在姜绫沂胸前, 垂下一块吉祥如意锁。
柳寻月又递给他一个红漆雕木的盒子让他捧在手里, 喜婆和嬷嬷扶着姜绫沂打理好衣服,一行人走出门去。
刚一踏出门口, 姜绫沂便听见长乐宫外有喧哗声渐起,挂好的鞭炮从宫道上一直燃放进长乐宫里,噼里啪啦得响得他心里难免突然生出点紧张来。
姜绫沂一步一步往外走,他突然有些好奇纪榕时都准备了怎么样的流程,这人大婚前忙得很,事事都一定要经过他手,就是偏偏不肯告诉他。
出了门后,喜婆和嬷嬷都退至他身后,再之后是寒树等其他宫侍,柳寻月站在门口不再相送,准备过会儿去和太后一起等。
姜绫沂身姿挺拔,脚步也稳,手中捧着装了喜珠的盒子,发带坠在后面摇摆,一踏出宫门,场面瞬间静下来一会儿。
姜绫沂一时也有些被长乐宫外的人惊到了,文武百官皆列在宫道两边,宫道上停着一辆架撵,红色纱绸装饰的婚车,驾车的是八匹白色骏马,每匹马上都系着红绸带。
纪榕时一身红色婚服,婚服上绣的是在祥云间翻腾的五爪金龙,负手站在架撵前,身姿凌厉夺目,帝王威仪尽显,目若熠星、俊逸清朗,只是眼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叫一众臣子看得是惊讶极了。
他看着姜绫沂走下台阶,在喜婆抛洒的花瓣雨中走到婚车前,此情此景过于美好,纪榕时不由地伸出手。
“一一,把手给我。”
正好衣尾掖地不太好走,姜绫沂从善自如得将手放进纪榕时手心,由着纪榕时扶他上车,两人在架撵里并排坐好,纪榕时还是把姜绫沂的手紧紧扣着。
“你做什么呢,这么多人都看着!”姜绫沂轻声说,抽了抽手没能抽开,又怕自己万一动作大了给人看出来。
“我牵着我夫人的手,他们谁敢说什么。”纪榕时无视抗议,甚至更明目张胆把手露出了袖子。
“吉时已到,启程!”
一时间锣鼓喧天,架撵启程,他们需要出宫游城一圈,然后去往华安城东边的祭坛,登高祭天,昭告天下。
架撵驶出东和门,踏上一路的红绸,宫女在两侧撒着粉色的花瓣,千人的仪仗队在宫门口跟上队伍,带着数不清的红妆绵绵长长铺了一路。
姜绫沂在车里正襟危坐,架撵四周的红色纱绸随风扬起,能看见东和门外长明大街上站满了人。
那些百姓眺首以望,终于看见骏马拉着的婚车缓缓而来,每当婚车经过眼前,就有好些百姓撒着自备的红花。
风光晴好,红色纱绸被风荡开,众人终于得以窥见帝后的真容。
“这……这皇后娘娘……不,是殿下,长得居然这么好看?”
“你不知道吗,殿下还是岐雲国皇子的时候,可是岐雲国第一美人呢!”
“陛下可真俊朗,我大乾帝后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皇上与皇后德善昭彰,天如何不佑我大乾,我大乾如何能不盛!”
“我可看着陛下是不是在看着皇后殿下笑呢,我看错了?”
“你们瞧瞧,那车后头的聘礼,数都数不完,这得有多少啊?”
众人的窃窃私语隐在喧闹间,纪榕时倒是捕捉到一点声音,他笑了笑看向姜绫沂,仍旧是惊艳,今天的一一好像更加漂亮了。
不用面纱或者面具遮脸是他安排的,他的一一这么好看,今天又是他们大婚,纪榕时想让所有人看见。
只是到现在这时候,瞧着那么多人被姜绫沂的美色所惑,那么多的目光落在姜绫沂身上,他又觉得不甚舒服,想要把人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看到。
纪榕时脸上仍是若无其事,他姿态慵懒得靠在靠垫上,拇指摩挲着姜绫沂的手背,说道:“时间还久,饿的话我在车里放了盘点心。”
百姓们的私语声姜绫沂自然也能听到,他转头瞧了一眼纪榕时:“你别馋我,这可是我第一次坐婚车游城,有趣着呢。”
“第一次。”纪榕时眯眼,“一一还想有几次?”
“所以让我过过瘾,”姜绫沂下巴一点狡黠道:“不然就只能想办法第二次第三次了。”
纪榕时勾了一下姜绫沂的鼻尖,笑道:“过会儿你累了,就不这么想了。”
纪榕时不由分说地拢着姜绫沂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
“这么多人看着呢!”姜绫沂压低声音急道,手肘往后一送正打在纪榕时腰腹,只是这人看着跟没感觉似得,就是不放手,反而还轻轻扶了把他的腰间,让他靠好。
路边连续响起几声惊呼喧闹声,姜绫沂听得清楚,只是木已成舟,他敷衍地挣了挣,索性放松下来舒舒服服的靠在纪榕时怀里。
听百姓们的惊讶表情和掩目不敢直视的样子,好像也很有趣。
说大婚要按礼制的是纪榕时,但到头来最不按习俗规矩的就是他了,仗着自己是皇帝为所欲为。
纪榕时想给姜绫沂最盛重的大婚,只是并不想用规矩拘着他,姜绫沂从小守规矩习惯了,往常用清冷隐忍的样子伪装自己,被他娇着宠着才恢复出一些原本的性格来。
他应该是自由的。
纪榕时尊重他的意愿,也想给他最好的。
所以大婚要按最盛大的礼制来,要让世人清楚明白姜绫沂的地位,但其他的规矩就由他来定好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敢有异议。
长长的车队足足绕着华安城游行了一圈,不知道附近的花市是不是早被秃噜完了,等婚车仪仗出了城门去往祭台,长明大街上散落了一地的花红。
祭坛处是一座高高的天台,天台呈圆形石柱耸立,方圆将近百尺,石阶足有九十九阶,姜绫沂和纪榕时携手登上祭台,燃起一支拳头粗的香火,青烟袅袅升空,预示着天赐祥福。
有宫人长腔长调地念了一长串词,祭台之下的百官撩着衣袍叩拜,大声呼喊:“恭祝帝后大婚,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跟随而来的百姓也齐齐拜倒,齐呼:“皇上洪福齐天,皇后万福金安!”
姜绫沂站在高台,垂眸看着底下的祝贺,眼角眉梢都渐渐泛上红意,乐得眼里如缀珠玉,叫人看了也忍不住觉得欢喜。
真好,能受到如此多的祝福,这是在他来大乾和亲时怎么也想不到的场景,短短几月,却仿佛隔了千秋万载,那时的心境如何他已经几乎想不起来了。
但姜绫沂现在清楚的知道,自己正被人捧在手心好好呵护,似乎以前的种种都不算难捱,因为有人在一直一直的为他洗去过去的伤痕,有人在意他的心思,在意他。
他便也愿意露出自己的真心,愿意与之相守。
纪榕时捉过姜绫沂的手腕,从怀中摸出一只崭新的银镯,给姜绫沂带在手上,那银镯雕饰星纹,镶嵌着光泽亮丽的淡紫色玉石,衬得他的手愈发白皙好看,与那块淡紫色的玉佩也很相配。
回去的时候,纪榕时没让姜绫沂再一步步往下走,而是直接抱着姜绫沂,在一众艳羡的目光里偏爱的明明白白,把人抱回了车上才罢休。
这一流程下来也将近了一天,婚车仪仗浩浩荡荡得回了宫,一直到乾圣宫正宫才停,文武百官紧赶慢赶的早回一步分立在章华台两侧,等大婚仪式结束可还有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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