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仿似鹰隼,盯着盛雪那架势似乎恨不得把他全身的骨头都扒出来:
“现在我跟你的艳情话本是整个修真界卖的最好的,我还能觅得良缘?!”
盛雪:“……”
他就说怎么一坐在言柏身边就有小姑娘对他们指指点点羞红了脸还说什么「三个人」也可以。
“咳……”对于这事儿,盛雪是有些理亏的,毕竟虽然药不是他下的,但这会儿他既然用着原主的壳子,就得认下来,道:
“是我对不住你,你看看你心仪哪一个仙子?我去跟她解释解释,告诉她我跟你绝对没有关系……”
谁知道言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是可以止小儿夜哭的地步了,额角青筋直跳:“闭嘴!”
旁边虞烬往他嘴里塞了一瓣橘子,盛雪侧头,就见小徒弟面无表情,似乎也不太高兴:“师尊,吃橘子。”
盛雪叹口气,心想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现在还真是捉摸不透了,老年人还是专心吃橘子吧。
因为没有人再跳出来刁难,接下去的仪式进行的很顺利,当梁丘词终于从大长老手中接过那方带着奚家至高权利的家主印时,手指微不可查的一颤,她下意识的看向盛雪,发现盛雪温和且带着笑意的眼睛,那一瞬,她忽的松口气,背脊挺得更加笔直。
她想,盛积素在这里,和两百年前不一样了,这一次,盛积素在这里。
明明当年的承诺并没有兑现,梁丘词仍旧深信这个人。
她单薄纤瘦的手臂高高举起家主印,沉声道:“奚家族人听令。”
在场奚家的人——包括诸位长老,都一撩袍摆跪了下来,梁丘词立在一排排奚家历任家主的灵位前,朗声道:
“梁丘词自今日起继任奚家家主之位,必事族人、怀苍生,度己以绳、洁身累行,一日不忘先夫临终之托、长辈谆谆教诲,以繁荣奚家为己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大长老高声道:“恭贺家主!”
无论奚家还有多少人不甘、不屑、不忿,都要在这一刻跪在地上向梁丘词垂下高傲的头颅,“恭贺家主!”
盛雪笑着喝了口酒。
奚家的酒一般,入口绵绸不够爽口,他喝了一口便兴致缺缺,眼见着仪式已经结束,到了大家聚在一起扯闲篇儿喝酒吃肉顺便骂骂人的环节,他拉拉旁边言柏的衣袖,言柏瞬间就跟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似的,飞快将自己袖子扯回来,甚至立刻挪远了三寸,这才冷声道:“鹤衣君有何事?”
盛雪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啧了一声,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打算先撤了。”
言柏嗤笑:“以往鹤衣君离席,可从来没有这么礼貌的告知过。”
盛雪:“重点不是这个,我意思是,待会儿归月剑派或者戚家来找麻烦,就得辛苦你应对了。”
他说完拉着虞烬就扎进了人群里,言柏过了两息才反应过来,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盛积素——你给我滚回来!”
附近的人纷纷侧目,姓盛的王八蛋已经带着徒弟溜得没影了。
言柏克制着坐下,气的手都发抖,高历听他喃喃念叨着什么,赶紧凑上去,就听天之骄子声音含着血泪:“盛积素,我迟早把你剁成十八段喂狗!!”
……
盛雪出了宾客如云的大殿,松了口气。
虞烬问他:“师尊,我们去哪儿?”
盛雪想起他总是惦记着昨晚那事儿,觉得自己有必要教导一下徒弟风月之事,今儿时机正好,他扇子一展,道:“我们去薄暮楼。”
薄暮楼名字取得风雅,乍听像是个文人骚客聚在一起谈诗论画的茶楼,实则是阙阳城第一销金窟,盛雪第一次逛花楼是被自己的亲师尊拎去的。
老头儿跟姑娘门划拳喝酒,他就在莺声燕语里读心法,这事儿被他那缺了大德的四师弟知道后,揶揄:
“难怪我们师兄弟里三师兄修炼速度最快,原来是那方面不太行,无欲无求所致……要不要试试我这新炼制的药?保证你吃了后雄风大振夜御十女不在话下!”
盛雪当时没说什么,接了药丸,转头就把药喂给新抓来的妖兽吃了,第二天一早他拎着妖兽的尸体打上四师弟的洞府,声称他残害同门,借题发挥把这缺德玩意儿揍得半个月没能下床。
不过那都是盛雪年轻时候的事了,等他年纪大些,没再去过此等风月场所——问就是出名了有人关注了拉不下这个脸。
但是现在么又不同了,他不再是整个修真界的主心骨寒英仙尊,只是个废物花瓶,逛个花楼算什么,更何况他是有正经理由的。
盛雪透过幂篱垂下的白纱抬头一看,就见姑娘们穿红戴绿巧笑倩兮站在二楼小台上揽客,他转头对上虞烬似乎有些惊讶的眼神,不由安抚他:“不要害怕,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也应该了解这些。”
“……”虞烬抿着唇角:“师尊,我不想进去。”
盛雪一顿,“可是。”
“我想进去。”
虞烬:“……”
盛雪怕孩子害羞,道:“不如,你在外面等我?”
少年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眼睛里清清楚楚的写着「你在说什么疯话」。
盛雪敲了敲虞烬的肩头,道:“不要害羞,里面的姐姐人美声甜,可好了。”
虞烬的声音如三尺寒冰:“师尊以前来过?”
盛雪在徒弟面前张口就来:“那肯定,你师尊我是什么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年轻的时候……”
他想想年轻的时候都在干什么……修炼打架揍师弟养孩子……娘的,过的都什么狗日子。
后面的话盛雪没能说出来,但是落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虞烬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盯着盛雪修长的后脖颈,满脑子就一个想法——这人怎么就这么欠草。
第27章 小红
楼上的两个姑娘注意到了清风朗月般的二人, 其中一个尤为大胆,纤纤素指往自己肩头上的纱衣一搭,染着蔻丹的指尖将纱衣往下一勾, 立时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来, 绣着缠枝莲花的艳色肚兜衬着波涛汹涌,实在是一道美妙风景。
只可惜姑娘抛来的媚眼儿盛雪还没看到,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眼睛。
盛雪:“?”
盛雪整个人几乎嵌进了虞烬怀里,少年一只手按着他肩膀一只手捂着他眼睛,眸光冰冷的往楼上一扫,之前那轻解罗裳的姑娘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把衣服穿好,缩进了里面。
“焦焦。”盛雪无奈道:“你害羞捂自己眼睛, 捂我眼睛做什么?你师尊我什么没看过?”
虞烬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显然在极力克制。但就是这样,他捂着盛雪眼睛的手也没怎么用力,以至于盛雪伸手一扒拉, 就把他手拨开了。
恰巧这时候薄暮楼的老鸨亲自迎出来了, 她打眼一看就知道两人非池中物, 态度殷勤热切的很:“哟,两位公子是生面孔呀, 头一次来咱们薄暮楼呐?”
盛雪想我可不是头一次来,只可惜见过他那位老鸨早就在时光更迭间离世了,温文一笑道:“是头一次来。”
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老鸨已经将两人打量了一番, 常年浸淫欢场, 她眼光毒辣的很, 瞬息之间就看出这两位衣着配饰都价值不菲, 脸上的笑都真心了几分:“那不知道两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儿什么样的都有,保管让公子满意!”
一踏进这销金窟,扑面而来的就是脂粉气,一楼的大厅里男男女女依偎在一起,有些讲究诗情画意靠在一起吟诗作对,有些直奔主题你摸我一把我咬你一口,交织成靡乱、颓唐又富丽的人间相。
盛雪表情淡然,侧眸对虞烬道:“问你呢,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虞烬:“……”
老鸨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哥哥带着弟弟出来开荤呢,她拿手帕捂住自己那染了鲜红口脂的嘴,道:
“小公子不必羞臊,看您这年纪不大的样子,想必会更喜欢贴心可人温婉的姐姐?巧了不是,正好我这儿有个新挂牌的姑娘……”
她对盛雪挤挤眼睛:“保准干净。”
盛雪唔了一声:“那不错,就她吧,开个房间。”
老鸨一拍手道:“好咧!那小伢子你过来,你去告诉颜姑娘,有客人等着,让她梳洗一番来接客。”
小厮听了连忙去了。
老鸨拎着裙摆亲自带两人上二楼,笑着道:“不是我说,两位公子来的可是巧,这颜姑娘脾性大,一般是不愿意接客的,今儿约摸也是心情好,正巧让二位赶上了。”
盛雪被浓郁的脂粉味儿呛的有些心不在焉,“我听闻你们这儿最出名的是花魁可不叫这名儿。”
老鸨道:“不是我要唬人,颜姑娘的姿容绝世,花魁在她面前可算不上什么。若非她不爱见人,不知道多少五陵年少争缠头①呢。”
说着三人已经上了二楼,老鸨打开了最里间的门,吩咐了人准备茶水点心,而后道:“两位稍等,我去催催颜姑娘。”
盛雪一点头,当先走进房间。
不得不说,薄暮楼倒也配得上这个风雅的名字,雅间布置的典雅大气,进门就是一排山水大屏风,仿的是大家名画,颇有其韵,而后拔步床、软榻、圈椅、小几,无不用料讲究,层层纱帐垂落下来,更添一丝旖旎。
盛雪转过屏风,拿扇子挑开珠帘,在椅子上坐下,垂眉敛目的婢女进来奉茶,动作小心翼翼。
虞烬没坐,他站在盛雪旁边,看那脸色不像是来逛青楼的。反倒像是来杀人放火的,吓得那婢女手一颤,滚水溅出来一两滴,正落在盛雪的手背上。
盛雪自己还没意识到什么,虞烬已经飞快捧起了他的手,眉头皱的很紧:“师尊……”
婢女吓得往地上一跪:“贵人恕罪……请贵人恕罪!”
其实只是两滴开水溅上了,并不严重,只是盛雪皮肤白,瞬间就红了,看着吓人而已。
“没事。”盛雪说,他怕那小丫头吓得就此厥过去,道:“你先出去吧。”
婢女一愣,而后赶紧磕了三个响头:“多谢贵人!”
连忙退出去了。
虞烬单膝跪在地上,托着盛雪那只手,唇角抿直,盛雪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你生气了?”
不愧是修真界未来的模范师徒,看看他跟徒弟之间感天动地的师徒情,他只是受了这么一点小伤,徒弟就如此紧张!
虞烬没说话,他只是抬起深绿色的眸子看了盛雪一眼,盛雪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虞烬已经垂眸,温凉的唇瓣落在盛雪手背的烫伤上。
盛雪:“……”
盛雪肩膀不自然的缩起,感觉到少年的舌尖划过了那一点灼痛的肌肤,那种感觉太清晰了……清晰的让盛雪后背起了点鸡皮疙瘩。
但他知道虞烬是在给他疗伤,硬捱着这点不自在,“好了吗?”
之前腹部的伤口更大,似乎……也没有舔这么久吧?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口传来老鸨响亮的声音:“两位公子,颜姑娘来啦!”
盛雪闪电般缩回手——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缩回手,咳嗽一声拉起虞烬:“你好好坐着。”
虞烬看了眼他已经光洁如新的手背,嗯了一声。
老鸨领着那颜姑娘穿过珠帘,盛雪才终于看见了这位花魁在她面前也逊色的美人儿是何模样。
的确生的美。
身量纤纤,窈窕婀娜,一身红衣热烈似火,那张脸更是五官精致,眉梢眼角都往最媚的地方长,处处都勾的男人心弛魂荡。
“二位公子,这就是颜姑娘。”老鸨笑盈盈道。
颜姑娘怀里抱着一把古琴,袅袅娜娜的对盛雪虞烬一福身:“小颜见过两位公子。”
“姑娘不必多礼。”盛雪微微一笑,对老鸨道:“你先出去吧。”
老鸨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出去的时候还带上了门。
颜姑娘把琴放好,转过一双灵动的眸子看向虞烬:“方才妈妈都同我说了……就是这位小公子,想要一探男欢女爱的乐趣?”
她说着就伸出纤长的手指想要去摸虞烬的脸,虞烬偏头躲过,只吐出一个字:“滚。”
颜姑娘也没有觉得冒犯,反而呀了一声:“这位小公子,脾气怎么如此暴躁呢。”
她弯起一双狐狸眼睛,笑意盈盈的吐气如兰:“一看就是还不知道女人的好,你若是知道了,肯定舍不得这么凶我,不若今天姐姐就来教教你……”
她柔弱无骨的朝虞烬靠过去,显然是想依偎进他怀里,虞烬这回倒是没躲,只是右手拇指微微一抬,手中长剑已经出鞘三分,在烛火下泛着湛湛寒光。
从徐老爷处得来的这把灵剑虽然只是下品,但也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剑,可以割破人喉咙的那种。
“……”颜姑娘身形顿住,挑了挑眉:“小公子竟如此不解风情。”
她步态轻盈的转过身,就往盛雪腿上一坐,一双玉臂勾住了他的脖子,笑道:
“还是这位公子知道怜香惜玉……只是都到了里间了,公子怎么还戴着幂篱呢?”
方才只被推出鞘三分的长剑此时铮然出鞘,带着浓烈杀意,直直抵着颜姑娘修长脖颈:“滚下来。”
颜姑娘斜眼看着他,“怎么,你不喜欢我,还不许你家哥哥喜欢我了?”
她伸手挑开盛雪的幂篱,露出那张不让春花半分的脸,笑意更深:“公子,你这弟弟好生奇怪。”
“是么。”盛雪微笑:“他年纪还小,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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