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姑娘并不在意那柄森寒长剑,微微支起身子,捧住盛雪的脸,丰润的唇一动:“公子,我都坐在你怀里了,你怎么没反应呢?”
“……”盛雪眼睫一抬,叹口气,抓住她的手,道:“老实说,你不觉得这样坐在我腿上很恶心么?”
颜姑娘一怔,笑意退却,脚尖微一用力站了起来,抱着胳膊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我以前不是没见过苏妃卿那儿子。但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你,今儿在楼上一瞥觉得不对劲,还以为我年纪大眼睛花了,没成想……”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盛雪:“你和苏妃卿还真是各论各的,以前她管你叫哥,现在你管她叫娘。”
盛雪:“……”
颜姑娘又侧头看了眼虞烬:“这是你那个新收的小徒弟?”
“是。”盛雪站起身拉过虞烬道:“焦焦,你管他叫……”
他思索一瞬,道:“叫师叔吧。”
别说是叫师叔了,虞烬没有一剑将对面之人捅个对穿都是看在盛雪的面子上。
孩子叛逆,盛雪选择纵容,跟他说:“他叫朱颜,是你们妖族现在的老大,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装成女的跟人睡觉。”
“……”朱颜勃然色变:“姓盛的你他娘的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装成女的跟人睡觉了?!”
盛雪:“哦,忘了在小孩儿面前给你留点面子。”
朱颜:“……”
朱颜那张姣美的脸都扭曲了,他冷声道:“老子就当今天没见过你。”
说完转身就要走,盛雪道:“小红,咱们两百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这么绝情?”
“……”朱颜一点一点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盯着盛雪,然后咬牙切齿的说:“我说过多少遍了不准这么叫我——盛!朵!朵!”
盛雪:“……”
盛雪对上虞烬投来的视线,慌乱的捂住朱颜的嘴:“大王!我叫你大王行了吧!”
朱颜掰开他的手,冷哼:“果然,重活一世并不能让你像个人,还是以前那个猫嫌狗不待见的样子。”
他大摇大摆往椅子上一坐,完全没有了女儿家的骄矜,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拿内勾外翘的狐狸眼看了眼盛雪:“你不都死透了么?怎么回来的?”
盛雪:“说来话长。”
朱颜不耐烦的一拍桌子:“那你就长话短说。”
盛雪:“我没死透,还莫名其妙的夺了人家的舍。”
“果然不能当好人。”朱颜喃喃地说:“当好人绝对没这待遇。”
朱颜生来就有皇位要继承,他爹娘就生了他这么一只崽子。所以从小娇惯的不得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等他一双老父母终于意识到崽子已经彻底养歪了时,痛下决心,把他送去了正清门由当时最德高望重的择光仙尊也就是盛雪他师父盛枯荷教养。虽然没有正经的拜师,但也和徒弟差不多了。
在正清门的时候,盛雪经常和朱颜打架,就为了争谁是师兄,师兄弟感情很一般,后来妖族遭劫,朱颜回去继承皇位,盛雪也忙着当天下第一人,总是聚少离多。
但人与小动物之间大概就是有种莫名的缘分,当盛雪乘风千里出香水海的时候,在正清门外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朱颜。
那大概是两人见面唯一没打架的一次,朱颜只是请他喝了杯酒,说了两句话,从此就是生死两端。
“我还不是好人?”盛雪在他旁边坐下,道:“两百年过去了,天下人还在传颂我的事迹。”
朱颜冷笑:“现在天下人都在传颂你和言飞苍的艳情话本。”
盛雪:“……”
“咳……”盛雪道:“先不说这个了,其实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朱颜一瞥虞烬:“你不会真想让我给你徒弟ꁘꁘ吧?”
“……”盛雪揪住他耳朵:“你自己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朱颜:“娘的我本来就不是人!”
盛雪盯着他道:“我只是带孩子来见识见识,没你想的那么龌龊,顺便来看看你是不是依旧在装女人睡男人。”
朱颜大怒:“我都说了我没有……”
盛雪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道:“行,你没有你没有,是我污蔑你。”
他把虞烬拉过来,道:“你看看他,是你们妖族哪个族群的幼崽。”
朱颜比之前盛雪污蔑他还要愤怒:“我堂堂一个妖王跟你玩儿小妖怪找亲娘?!”
第28章 白嫖
“你也说了你是妖王。”盛雪理所当然的道:“你们妖族的幼崽流落在外难道不该你管吗?我早几百年前就跟你说了, 你们妖族那一套管理制度非常落后……不然怎么会出现现在这种幼崽流落在外差点被雷劈死的惨剧?”
“……”朱颜忍了忍,大概顾念着最后那一点同门之情没有直接跟盛雪动手,盯了虞烬一会儿, 道:“听闻他是从重庭的渡劫现场捡回来的?”
盛雪点头, 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道:“我还一直觉得奇怪,天雷不是只劈渡劫之人么?”
朱颜抱着胳膊冷笑,眼睛露出讥诮的光:“也许你面前站着的这个,就是你没死透的道侣呢。”
虞烬面无表情,根本就不搭理朱颜。
盛雪倒是笑了:“小红你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九天雷劫你又不是没有挨过……要么成功要么死,重庭在千万人的瞩目中渡劫失败, 肯定灰都没剩下了。”
朱颜想要说什么,但是在被雷劈这件事上几乎没人比盛雪更有发言权,他说的也没有错,重庭渡劫失败几乎全天下人都在看着,绝不可能生还。
“好了小红, 你别对孩子这么有敌意啊, 你看给孩子吓得。”盛雪摸摸「吓得面无表情」的虞烬的头, 道:“你赶紧给瞅瞅他是你们哪个族群的幼崽。”
朱颜并起双指在自己左眼角一点,那只原本漆黑的眼睛泛起流转的红光,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会儿虞烬,皱起眉:“没见过。”
“什么?”
朱颜不耐烦道:“我没见过长他这样的,他不是我们妖族的幼崽。”
盛雪温声道:“小红, 你不能因为自己修为废物见识短浅就把孩子开出妖籍吧?”
朱颜额角青筋直跳:“盛积素, 我最后忍你一次!”
盛雪从善如流的点头, 道:“你真看不出来?”
朱颜表情古怪:“我若是没见过, 那他就绝非妖族。”
盛雪:“我看他原身就是条漂亮小白蛇,绿眼睛的那种,这种蛇你们妖族没有?”
朱颜沉吟道:“妖族蛇类一共有十三个族群,下面的分支更多,但没有长他这样的——”
他眯起眼睛看着虞烬:“蛇生双翼,我们妖族没有这样的异类。”
虞烬一僵。
盛雪皱起眉道:“什么叫异类?不过就是长了两翅膀,会飞不挺好?”
朱颜冷笑:“那你长两翅膀看人族认不认你。”
盛雪一噎。
“我没看见他翅膀啊。”盛雪进一步求证:“是不是你看错了?”
“要么是天雷劈伤了要么就是还年幼,反正就是有。”朱颜点点自己的左眼:“我们家祖传的眼珠子,不可能看错。”
那倒也是,朱颜这只眼睛确实是他们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除了能够一眼看穿妖族原形外唯一的用处就是让朱颜拿去骗小姑娘。
毕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打心眼里觉得红色的眼睛很与众不同。
盛雪勾住朱颜的肩膀,“小红,我跟你打个商量成不?”
朱颜:“不成,滚。”
盛雪:“大王,小的想跟你商量件事。”
朱颜抬起眼皮子:“说。”
盛雪道:“等我回正清门,这小孩儿就要拜入我门下,我得给他个身份,劳烦你去跟你们白蛇族长老打个招呼,说他是白蛇族的成不成?”
朱颜想了想,道:“可是白蛇族繁衍了几千年,都是黑眼睛,而且也不长翅膀,他若是在人前暴露原形怎么说?”
盛雪琢磨了一下:“姑且就当是变异吧?”
朱颜想说就是白蛇族长老跟灵鸟族乱搞也不可能生出背生骨翼的小白蛇啊。
但是看盛雪的样子,昧着良心道:“也行,反正我是妖王,我想怎么说怎么说。”
盛雪感动:“多谢你小红,从现在起你是我师兄。”
朱颜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盛雪又说:“——截止到一炷香后。”
朱颜:“盛积素你他娘的给我滚!”
盛雪当然没滚,他唏嘘的跟虞烬道:“给你找个归属可真不容易,以后人问你你就说是白蛇族的知道不?”
虞烬:“知道了。”
盛雪迟疑的:“你不高兴?”
让虞烬说自己是白蛇族的大概就像是让祖宗认孙子当爹,任谁都高兴不起来,但是虞烬对盛雪点头:“高兴。”
“那就好。”盛雪对乖巧的小徒弟更加怜爱。
朱颜看看盛雪又看看虞烬,冷不丁道:“你这么宠着他,不怕宠出第二个风定烟?”
听见这个名字,盛雪浑身一僵,原本的轻松愉快都被某种极其沉重、压抑的东西取代。
但是很快,他又笑了下,好像那瞬间的阴霾只是人的错觉,牵起唇角道:“你以为谁都是那个小畜生?”
虞烬垂眸看着盛雪:“师尊?”
“没事。”盛雪道:“朱颜不是对你有意见,他就这么个狗脾气,不要放在心里。”
虞烬轻抿了下唇叫,道:“师尊,风定烟,是谁?”
其实盛雪不太想听见这个名字。
只是听人提起,他的脑袋都像被千万根针扎一般,最恐怖的是那些铺天盖地接踵而来的回忆——
浩渺的云海,崎岖的山路,往下一看,处处浮尸,血流漂杵,那浓郁的血腥味儿几乎穿透肺腑,让人作呕。
“你看,你所悲悯的苍生,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你了。”
“你和我才是一类人。”
“请寒英仙尊飞升——请寒英仙尊飞升!”
“……”盛雪按了按额角,从回忆里挣脱出来,他看着少年清隽秀丽的眉目,和当初那个人毫不相同,于是他吐出一口气,道:“风定烟……是我最小的师弟。”
虞烬还想问什么,朱颜已经道:“那谁,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师尊说。”
盛雪拍拍虞烬肩膀,道:“去外面等我一会儿。”
虞烬垂下眼睑,嗯了一声。
等人出去,朱颜抬手又布了一层结界,这才道:“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盛雪在椅子上坐下,随手剥了颗花生,道:“风定烟那样的疯子千万里挑一,我总不能那么倒霉,每次都碰上。”
“心存侥幸。”朱颜骂道:“你上辈子死那么惨,纯属自己作的。”
盛雪一点头:“对,我自己作的。”
“……”骂人的是朱颜,但是这会儿生气的还是朱颜:“你这脾气能不能改改?要我是你,在他第一次逾矩的时候就一把掐死他!”
盛雪垂下眼睫缓缓笑了下,道:“小红,他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更何况……”
他未尽之言,朱颜知道是什么,也跟着沉默了一瞬。
“我本来想问问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看你这样子,也是不会说了。”朱颜蹙起细长的眉,又看了眼门外。
因为走廊里点着灯,可以看见少年欣长的身形映在门扇上,光是影子,都可见俊秀挺拔。
“你最好提防着点儿你这徒弟。”
盛雪:“你怎么这么针对一个孩子?”
“我才懒得针对他。”朱颜翻了个白眼,将盛雪刚剥好的花生米扔自己嘴里吃了,道:“虽然重庭不爱出门,但我见过他几次,他这个人……”
只是提及,朱颜脸色都不太好看,吐出一句评语:“太凶。”
“什么?”
“凶,独,狠。”朱颜说:“这就是我对他的全部评价,他当上天下第一人和你当年很不一样,你是匡扶天下,兼济世人,以慈悲证道,你猜猜看,他以何证道?”
盛雪心里冒出一个字,朱颜已经说了出来:“他以杀证道。”
“同样一件事,你选度化他选抹杀,天下第一人的名声是杀出来的。”
盛雪现在才对自己那位便宜道侣有了点鲜明的认知。
以杀证道。
这样的人以前不是没有,盛雪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大多下场惨烈,且泰半不是死于天劫,而是死于自己的心魔。
越嗜杀者执念越重,最终会被活活逼疯以致自裁。
“他绝非善类。”朱颜说:“若你这个徒弟当真与重庭有什么瓜葛,我建议立刻掐死他。”
盛雪无言半晌,才说:“他既然能做正清门的太上长老,自是人族,可焦焦是一条小蛇,两人能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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