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托着自己下巴道:“可惜鹤衣君只喜欢男人,不然的话我……”
言柏一个眼刀飞过去:“你如何?”
缪倾倾一个哆嗦:“我……我应该专心修炼,不搭理这些俗事。”
言柏严厉道:“知道就好。”
“……”缪倾倾缩到旁边跟高历说:“高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言师兄怪怪的?”
高历:“啊?”
缪倾倾跟他分析道:“虽然以前言师兄也讨厌鹤衣君,但是不至于提到他就这么生气呀。”
高历:“可能他找了个跟重庭仙尊长得很像的徒弟,你又不是不知道言师兄,他最崇敬的就是重庭仙尊了。”
“这样吗?”缪倾倾气闷,嘟囔道:“可我还是觉得不对……”
正在这时候,有人朗声道:“怎么你们奚家这是后继无人了?让一个女人当家做主就算了,还是不姓奚的女人……实在可笑!”
说话间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衫的男人摇着扇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此人生的五官端正,相貌英俊。
但或许是生性刻薄,连带着眉梢眼角间都带出一股尖酸味道,让人看了不是那么的舒服。
盛雪啊了一声:“我说谁这么阴阳怪气,一看这校服我就不奇怪了。”
“嗯?”虞烬问:“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我不认识,这种小年轻我死的时候他大约还没有出生,不过他穿的是归月剑派的校服。”
要说起归月剑派,他们的贱和剑一样出名,人称双剑合璧,派中弟子别的学的一般,倒是把掌门的阴阳怪气学了个十成十,人群之中若有嘴贱者,直接可以断定为归月剑派,基本上不会错杀。
盛雪曾经无数次庆幸他在崔萤很小的时候就把孩子给抱回正清门了。
否则若是让崔小二学到了她老爹那一套嘴贱毒舌,他可能会提剑清理门户,说起来如今的归月剑派应该是崔小二的哥哥,看着跟他爹应该是一样的作风。
“说起来……归月剑派和梁丘家的旧怨还颇大。”有人窃窃私语:“归月剑派以剑术闻名,历来剑尊都出于归月剑派,这一代的剑尊却生在了梁丘家,老掌门的鼻子差点气歪,两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如今梁丘夫人要执掌奚家,归月剑派的人跳出爱找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嘘……你小声点,他们记仇的很,若是盯上你了,我看你怎么哭。”
“……”盛雪了然,原来还有这么一桩旧怨在里面。
由此可见,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果然,在归月剑派的人放话后,奚家大长老横眉道:“这位小道友休要胡言,我奚家上一任家主亲口指认的家主,还轮不得到你归月剑派的人指指点点!”
归月剑派的人不仅嘴贱,脾气还爆。
顿时刷刷刷十几柄长剑出鞘,为首之人乃是当今归月剑派掌门首徒郝涧,他挑着眉道:“大长老,我并非要指点奚家什么,而是看不过你们受人蒙蔽!”
他盯了梁丘词一眼,道:“奚城本就是戴罪之身,哪怕那些无辜少女并非他所害,可他是直接的受益人,原本可以在开始就将此事公诸于众令真相大白于天下,却要在最后一刻才放火赎罪……
焉知是否还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此不善不义之人,他指定的家主毫无说服力!”
其实这件事在奚家内部也是存疑的。但是千年过去的教条压在头顶,以至于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提出来,如今倒是被一个外人挑明了。
但无论如何,大长老都要维护奚家的名声,厉声道:“食血鬼一事皆系奚未所为,为表公正,我们已决定将人送往千机寺受万劫雷刑,奚城虽有错,但他被妖女下蛊,神志不清,无力阻止,人也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如何?!”
郝涧冷冷一笑:“奚城神志不清可全都是靠你们一张嘴说,是否真的神志不清,我们如何得知?依我看,你们就是想包庇奚城!
奚城之罪,非死可以抵消,梁丘词也是帮凶,不为那十六个姑娘偿命。如今还要坐上奚家家主之位,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众人哗然。
不少人都附和起郝涧,修真界并非脱离尘俗,勾心斗角从未减少,或许梁丘词继任奚家家主之位对各大门派来说不算什么。
但对于其他世家却是极大的威胁,太多人不想看见一个姓梁丘的人坐在奚家家主之位上了。
郝涧不过是一根引线,在瞬间点燃了无数的质疑和阴私。
大长老额角渗出冷汗,瞪了负责宴请宾客的七长老一眼,那意思很明显:谁他娘的让你请归月剑派这帮龟孙子来的?
七长老也很无辜啊,归月剑派那可是修真界的大派。
若是广邀天下人却独独略过了归月剑派,按照他们掌门的小肚鸡肠,不带人来把阙阳城的城墙拆了才怪。
“是啊大长老。”同跟梁丘家盘踞归来州的戚家少主皮笑肉不笑:“按理来说,家主让谁当不是我等外人该置喙之事。但是这里面可掺杂了十六条鲜活的人命,你们奚家把门一关,嘴一捂,就把事儿全部推到了奚未身上。碰巧的是,奚未还被业火伤了喉咙,烧成了废物……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巧呢?”
“十六条人命,还要吞噬魂魄,这事儿奚家可不能只推一个人出来顶罪呐。”
有人附和:“依我看这梁丘词,未必清白。”
“……”大长老被这些人咄咄相逼,一时间下不来台,沉沉的看了梁丘词一眼,道:“夫人……”
“诸位。”梁丘词声音不大不小,却瞬间让现场安静下来,“我知道诸位都心怀天下,悲悯苍生,为那十六个姑娘的死鸣不平。”
其实都只是借题发挥罢了,从梁丘词的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嘲讽。
“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从不掺和男人的事。若要我为夫君证明他是被迫的,我也做不到。”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郝涧眯起眼睛问。
“方才道友说我也是帮凶。”梁丘词平静的看着郝涧,她身形瘦弱,仿佛风吹就倒,站在那里宛如一枝芙蕖迎风,叫人忍不住的想要怜惜:
“可我用什么帮?是我这丹药堆积起来的元婴,还是我这剑都提不起来的双手?”
郝涧一噎。
梁丘家的二小姐于修道一途是个废物,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众人也就是私底下说说,梁丘词却这么豁的出去,直接摆在了台面上。
梁丘词苦笑:“道友倒是说说看,我还能如何帮我的夫君?”
饶是郝涧这种人如其名的,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了。
戚家擅长拱火的少家主还要说什么,忽闻一道清冽的声音:“正清门携礼贺夫人继任家主之喜。”
如此剑拔弩张的关头,这一声对于奚家来说简直如同天籁——正清门送上贺礼承认梁丘词的家主之位,你们归月剑派戚家还想再闹腾什么?跟奚家对上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跟正清门作对?!
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雪衣黑发的人拾级而上,容貌昳丽至极,眸光却淡漠如飞霜,黑衣的少年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匣子做工精良,暗镂牡丹,一看便知其中装着的绝对是稀世珍宝。
两人旁若无人的穿堂而过,满室人影,阳光驳杂,却像是将他们硬生生与人群切割开。
他们立云端,众生陷污泥。
盛雪对上梁丘词错愕的眼神,将手中的长匣奉上,微微一笑,如嫩芽破开冰面,阳光照彻阴霾,“来迟了,家主勿怪。”
第26章 花楼
正儿八经、天下第一人、正清门太上长老的徒弟刷拉一声站起身, 盯着盛雪,脸色不太好看。
这人是色令智昏,真对梁丘词上心了不成?
这时候跳出来凑什么热闹?依照归月剑派的睚眦必报, 虽然不敢要盛雪的性命, 手段却多得很,盛积素顶着脖子上那脑袋就是为了好看吗?!
柳舟一看自家少主都公然站出来了,也跟着站起来,护法站着,弟子们哪里敢坐着,也跟着站起身,一时间场面颇为壮观。
合欢宗右护法柳舟笑眯眯的道:“合欢宗贺夫人继任之喜,宗主百事缠身不得空闲, 未能亲自前来,还望勿怪。”
梁丘词温声道:“怎会。”
柳舟这一站出来,先前还有不知道盛雪身份的人,瞬间了悟了。
这样的身段这样的容貌,正清门的人, 柳舟还护着, 怎么看都只有那位六界第一奇葩盛积素了。
郝涧阴郁的看了眼盛雪, 又盯着柳舟一瞬,而后道:“鹤衣君并不能算是正清门的人吧?”
盛雪:“我既然同重庭结契了, 那么我生是正清门的人,死是正清门的鬼,这位小道友话说的, 难道我道侣死了, 我就要被正清门扫地出门不成?”
郝涧一噎, 阴测测道:“正清门高风亮节, 自然不会,我的意思是,鹤衣君出身合欢宗,并不能代表正清门的意思。”
盛雪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对他说,你不能代表正清门的意思——好歹他也是当过掌门的人,这话着实是非常伤人。
但郝涧显然没有发现他一颗被伤透了的心,转眸看向「能代表正清门」的人,拱了拱手:“言道友,你觉得今日之事该如何论断?”
言柏虽然年纪小,但他是重庭的关门弟子,又少年英才。不论是在哪一界都名头响亮,且行事素来正派,光明磊落,他口中说出的可要有分量的多。
被人强行拖出来在淤泥里插一脚,言柏面色冷淡,还没开口呢,就对上了盛雪的眼睛。
姓盛的拿扇子缓缓敲打掌心,那张芙蓉面上带着浅淡笑意,看着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眼睛里却只透露出一个讯息:
你要是敢拆我台今晚上师娘就代你死去的师尊教训教训你这个逆徒。
言柏:“……”
言柏深吸口气,对郝涧道:“鹤衣君的意思,即是正清门的意思。”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正清门这是公然站在了梁丘词这边呐!
瞬间不少人倒戈:“梁丘夫人看上去如此柔弱,说她是帮凶我可不信。依我看,分明是有人心怀鬼胎,借题发挥罢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奚城临死前将家主之位传给夫人只是为了保护她。否则她一个寡妇,又生的如此美貌,在奚家还不知道要被如何磋磨呢!”
“归月剑派整日里无事生非,戚家也是……若真这么怕梁丘家势大,倒是自己争口气啊,整天耍这些隐私手段有什么意思。”
“正清门处事从不徇私,此次食血鬼之祸就是正清门解决的,他们应该十分清楚内幕到底如何。如今还愿意站在梁丘夫人身边,说明夫人绝对是清白的。”
“……”其实言柏说这话,也不是怕了盛雪的威胁,他很清楚食血鬼的之事梁丘词最多知情不报——
还是在一旦泄露此事绝对会被奚城奚未灭口的情况下选择隐瞒,这一点不能苛责,毕竟人都是怕死的。
而且就像是那些人说的,梁丘词若坐不上家主之位,便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一是回归来州的梁丘家,其二是势单力薄的留在奚家。
但是这两条路对梁丘词来说都是下下之选,奠定了这个女人的可悲的余生,言柏不愿意与一个弱女子为难。
戚家那少家主气的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撩袍坐下:“既然正清门都站出来了,戚某无话可说。”
失去了最有力的盟军,郝涧也有些悻悻,“既然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他朝梁丘词行了个礼:“之前得罪夫人,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梁丘词平静的说:“小道友也是心系苍生,我自然不会怪罪。”
郝涧勉强牵唇一笑,将这事按下了。
梁丘词从盛雪手中接过那方木匣,上面精致的花纹几乎晃花人的眼睛。
因为点了金漆,阳光落在上面便格外绚丽,梁丘词眼睫一颤,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个天地阒然的夜晚,连风也安静,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眼前这张挑不出一丝错处的脸。
她想,原来这么多年过去,盛积素还是那个盛积素,纤毫未变,变的只有这人世间,和人世间如她一般庸碌的凡人。
旁边的下人赶紧上前,将木匣接了过来,梁丘词郑重一礼:“多谢鹤衣君前来观礼。”
盛雪莞尔,回了一礼:“家主客气。”
他转身回到人群里,在言柏冰冷的眸光中低声道:“乖徒弟,让个位置出来……啊,让两个。”
“……”言柏大概是想立刻拔出照霜剑砍死这个厚颜无耻之辈。
但是满堂宾客,他只能咬了咬后后槽牙,转头盯着高历道:“高故辰,让开。”
高历:“?”
凭什么是我让啊?
他心里委屈,但是不敢说,毕竟言师兄这会儿看着跟要吃人似的,只好带着缪倾倾挪到了后面一排。
盛雪带着虞烬坐下,闲散的将手肘抵在矮几上,托着自己下巴,“乖徒弟,不要总是板着个脸,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人。”
闹剧过去,仪式继续,言柏冷冷道:“来了这么多人又如何?!”
盛雪:“你看看,各大门派的仙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你要是总板着个脸,人家姑娘看见你就吓一跳,你还怎么觅得良缘。”
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己的宝贝小徒弟也总是喜欢板着个脸,侧头道:“还有焦焦你也是……”
话还没说完,盛雪想起焦焦是不一样的,这条小蛇八成已经跟某条小母蛇私定终身了,不必考虑婚姻大事,于是后面的话咽回了嗓子里。
言柏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觅得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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