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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烬说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他盯着沈君弦的眼睛，像是试图从沈君弦的眼中盯出几分情绪波动。沈君弦被他盯得有些没底，突然想起前几日造访的褚鹤心，想起褚鹤心说过的“娶魔后”，隐约感觉万俟烬要对他说这件事。
沈君弦咽了口唾沫：“有话快说，说完赶紧走！”
万俟烬道：“我要娶魔后了。”
沈君弦心底一沉。
果然。
这个混账果然是想趁机娶小妄为魔后。
小妄的神识现在游离于体外，根本无法拒绝万俟烬，万俟烬难道不是强人所难趁人之危吗？
沈君弦把目光投向闵妄然，闵妄然背对着他，他看不清闵妄然的脸，闵妄然也不说话，沈君弦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是同意还是反对，也不敢当着万俟烬的面问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来，只能试探着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娶魔后了？”
听了他的问题，万俟烬皱了皱眉，反问道：“怎么？本尊什么时候要娶魔后、要娶谁为魔后，还要向你汇报吗？”
沈君弦也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躲开万俟烬审视一样的目光，心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万俟烬继续逼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君弦攥了攥拳头，说道：“我是说，你是不是想趁着小妄现在无法反抗，把他娶为魔后？”
万俟烬走到床边，攥住闵妄然的手，笑着问道：“你听谁说的？”
沈君弦的神色明显地变了一瞬。
他的表情很有趣，万俟烬只觉得有趣，在人间待了那么长时间，仍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见沈君弦不答话，万俟烬便继续问道：“我在问你话，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自然不能是听褚鹤心说的。
沈君弦努力在脑海中搜刮自己认识的人，准备拽个人出来背锅，仔细想想好像只有万俟烬手底下那两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魔将可以拉出来背锅了，于是沈君弦说道：“自然是你那两个……你那两个手下！前几天派人来修墙的时候就说什么要预备着伺候新主子，就算新主子现在不能动，但以后总归是能治好的！难道不是在说小妄吗？”
“呵……”万俟烬轻笑一声，手掌一抬，下一刻便有人出现跪在他的脚边，万俟烬吩咐道：“无端和异众揣测上意，各打二十杖，扔进水牢关三天。”
那人应了一声，又闪身退下了，沈君弦疑惑：“你打他们做什么？”
万俟烬：“他们两个放肆许久，早该打一顿以示警醒了。”
沈君弦偷偷翻白眼：“早不罚晚不罚，偏偏现在才罚，这是罚给谁看呢……”
万俟烬眉毛一挑，说道：“你觉得我是罚给谁看的？”
沈君弦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万俟烬字字不提褚鹤心，但每个问题好像都是奔着褚鹤心去的，沈君弦总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但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越想越让人觉得紧张。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万俟烬把小妄娶为魔后。
魔尊与魔后结契比一般的道侣契更为特殊，非死不能解除，而且成为魔后之后，就必须履行魔后的职责，其首要职责，便是为魔尊诞下后代。娶男人为魔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沈君弦知道魔界有些奇奇怪怪的药能让男子怀孕，但小妄现在已经差不多是个死人了……他难道能对着小妄的身体下手吗？！
“你罚给谁看的我不管。”沈君弦说道，“我不能让你娶他。”
万俟烬捏了捏闵妄然的手，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就看沈君弦还能说出些什么话来，沈君弦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就该当着他的面把一切都向他解释清楚，若他真的愿意，你再娶他为魔后。现在娶他无异于趁人之危！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是想把他绑在身边！”
闵妄然低着头像是在思索，沈君弦知道万俟烬是个不要脸的东西，只用这样简单的几句话来说服他，可能性并不大，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万俟烬还是执意要娶小妄。
到那时候怎么办？
去求褚鹤心把他们两个送走？他带着小妄亡命天涯吗？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万俟烬早晚会追上来的。
沈君弦紧紧盯着万俟烬，手心汗涔涔的，万俟烬把一条腿放下去，又把另一条腿敲上来，笑道：“你说的很对，每句话都说到了本王的心坎上。但……”
沈君弦：“但你还是执意娶他？！”
万俟烬：“啊，那倒不是。”
这个否定让沈君弦的脑子短暂地停止了思考，他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都没想到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万俟烬放弃了娶小妄，沈君弦激动地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医学奇迹从轮椅上站起来，撑着扶手扑腾了几下没能表演成功，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你不娶他了？”
万俟烬道：“对，我不娶他。”
沈君弦松了口气，万俟烬随即又说：“我要娶的，一直都不是他。”
“嗯？！”
这口气并未松太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万俟烬变心了，这个冲击显然比刚才的冲击还要大，沈君弦挣扎着起来，双腿踉跄两步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万俟烬的面前，拽着他的衣角质问道：“你……你不娶他娶谁？！你不娶他为什么还要把他关在魔宫里？！”
万俟烬轻轻一扯，把自己的衣角从沈君弦的手扯出来，从纳戒中取出一卷系着红绸的卷轴塞到沈君弦的手中，沈君弦颤抖着把红绸解开，卷轴的头上写的很清楚，这是封魔后的诏书。前面的内容并无异常，无非些年纪到了该娶老婆生孩子的官话，沈君弦一个字一个字的读，魔怔似的想要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能让万俟烬厌弃了小妄……
“敕封沈君弦为魔后……沈君弦？！沈君弦是谁？！”
他咬牙切齿地问出口，神色无比凶狠地盯着万俟烬，像是要从万俟烬的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然而万俟烬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沈君弦盯了万俟烬很长时间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抓起被他揉皱的诏书又看了一遍。
“敕封沈君弦为魔后……敕封沈君弦为魔后？！你疯了吗！！！封我干什么？！”
万俟烬不再理他，把诏书从他手中拽出来，重新卷好并系上红绸，一边卷一边说道：“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封他为魔后。到底是谁告诉你，我要他把娶做魔后的？”
其实万俟烬一开始的的确确要娶闵妄然。
把闵妄然封为魔后有两个好处，其一是因为魔后契非死不能解，闵妄然现在本来就算是“死”的，所以这个契形同虚设，并无多大作用；其二是因为把闵妄然封为魔后之后，魔尊与魔后心意相通，他或许能越过主系统，直接和闵妄然交流。
但是小望觉得这样并不合适。
魔界的疯子多得是，不少姑娘公子盯着万俟烬身边的魔后之位，真的把他师尊封为魔后，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要命的疯子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到时候岂不与保护他师尊的初衷相违背了？与其让闵妄然背下这个风险，不如换个人来背。
换个人自然也好找。
找沈君弦。
魔后契一生效，魔尊魔后就心意相通，到时候谁也骗不了谁，沈君弦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好在一开始万俟烬只说要封一个凡人为魔后，并未指名道姓说是闵妄然，沈君弦现在也算个凡人，所以魔尊并未食言，他真的要娶个凡人。
万俟烬不得不承认，小望确实有些手段在身上，他能讨闵妄然欢心并非简单地靠着卖乖讨好，他有些沮丧地想，主系统当时把他抽走的时候忘了把脑子一起给抽走了，所以在给小妄当系统的时候，小妄才总是嫌弃他，反而那么惦记着家里的徒弟。
但是看看趴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又狼狈不堪的沈君弦，他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不少。
幸好当时只给沈君弦分了一点儿脑子。
也就那么一点儿，不算多。
小望偷偷问道：“立沈君弦为魔后还有个问题，你得想清楚了。魔尊魔后心意相通并不是单向的，你能知道沈君弦想什么，他也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万俟烬说道：“在逐华君身边待了那么久，逐华君那点儿‘自己骗自己’的招数，多少也该学会一二了。我倒不怕他从我这边知道什么，况且还有些事需要他帮我传出去。”
第105章 为自己【晋江正版】
万俟烬和小望絮絮叨叨地商量好了后手，沈君弦差不多就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了。
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闵妄然伸手扶他，帮他重新坐回轮椅上，沈君弦突然一把攥住闵妄然的手，连呼吸都有些急促，闵妄然连忙问道：“怎样了？没事吧？”
沈君弦连连摆手，说自己没事，往轮椅上面坐定，仰头看闵妄然，眼眶有些红，眼里带了几滴泪珠，他说道：“你会不会怪我？”
闵妄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万俟烬既然这样做，那肯定会有这样做的理由，说不上什么怪不怪的，他像之前摸小望的头一样摸了摸沈君弦的头，沈君弦呆愣了一瞬，听见闵望然对他道：“别想那么多，他必然是有缘由的。”
沈君弦问道：“你就那么信他？”
闵妄然又觉得奇怪：“我为何不信他？”
沈君弦低下头，模样有些失落。
他能察觉出来，小妄对万俟烬是独一份的，对他那个徒弟不一样，对他也不一样。只有在对着万俟烬的时候是爱，对他们两个那都不是爱。
而且魔后契非死不能解，这对沈君弦而言其实意味着一件事。
万俟烬最后肯定是打算要娶小妄的，如果万俟烬要娶小妄，现在的魔后必须废掉，也就意味着他沈君弦到时候肯定要死！
万俟烬早就对他动了杀心了。
沈君弦突然打了个冷颤，紧紧攥着闵妄然的手，闵妄然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像是在害怕，往前站了一步，让沈君弦稍微歪头靠在自己怀里，问道：“是不是刚才摔疼了？”
他身上清淡的香气让沈君弦稍微冷静了一些，往闵妄然怀里蹭了一下，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摔疼，只是害怕。”
“害怕？”闵妄然疑惑道，“有什么害怕的？逐华君伤成了那个德行，天煜门如今在不在都说不准。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沈君弦闷闷地嗯了一声。
闵妄然又道：“他应该只是想办法让我们脱离所谓主系统的控制，主系统……主系统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闵妄然的手其实轻微地在发抖。
主系统降临的那日，巨大的瞳孔中似乎可以看见一个人的身影。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那个虚无缥缈的人影确实让他确实感到恐惧，现在想起来也依然在害怕，但现在其实稍微好那么一点儿了，他每日都能捕捉到一些其他系统传来的乱七八糟的声音，大部分是抱怨宿主，还有少部分是讨论主系统，虽然很多都听不懂，但闵妄然依然听的津津有味，久而久之，对主系统的恐惧也就略有下降了。
让闵妄然唯一感到不解的是，从其他系统的嘴里，他屡次听到“脱离世界的进度”这句话，他曾经尝试着发消息，并且零零星星地收到过那么几个回复，意思大概就是随着任务逐步完成，系统也会逐渐脱离小世界，回到主系统当中。而且脱离的进度有一个可以查询的进度条。他照着别的系统说过的办法查询过，才发现他根本没有那个进度条。
闵妄然想，不脱离倒也没事，不脱离就一直待着呗。
他又摸了摸沈君弦的头，心想，没什么可怕的。
沈君弦也缓过来了，从闵妄然的怀中抬起头在轮椅上坐正，就算万俟烬一定要他死，他也必须在活着的时候给万俟烬多找点儿不痛快，果然，万俟烬现在正盯着他呢，他嘴一撇，双手往旁边一搂抱住闵妄然的腰，冷哼道：“娶魔后就娶魔后！我倒要看看你打的什么算盘！”
万俟烬额头上青筋凸起，虽然在他的眼中，沈君弦只是抱住了一团空气，但他能隐约感受到，闵妄然现在就站在那儿被沈君弦抱在怀里，他不爽极了，非常不爽，立刻从床上站起来把沈君弦的手掰开，说道：“别对他动手动脚！”
沈君弦被掰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又抓住了闵妄然的手臂，闵妄然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看着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争来争去，万俟烬被沈君弦惹烦了，气愤地指着他说道：“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你的手卸掉！”
沈君弦直接把自己的手腕子递到他的面前：“好啊！你卸了吧！卸了我的手腕，你看他会不会找你算账！”
万俟烬气急了，眼看着就要动手，闵妄然本想拦在沈君弦前面但他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阻拦作用，万俟烬的手穿过他的身体，停在半空中，又悻悻地收回去了。沈君弦得意地笑了一声，又把闵妄然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安全感。万俟烬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用一种怜悯一般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沈君弦一眼。
不知道这一眼有什么魔力，沈君弦的气焰顿时就下去了。
“待会儿就有人来宣读封后的诏书了。”万俟烬说道，“好好等着吧，准魔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他说完便不再多留，几句话让沈君弦两眼发直半晌回不过神，闵妄然飘到门口看了看万俟烬的背影，又飘回来伸手往沈君弦的眼前晃了两下。
“这又是怎么了？”闵妄然见沈君弦一直回不过神，伸出两只手去捏他的腮帮子，说道：“你们三个一见面就总是吵架，有时候连我也插不上嘴。难不成是他说的什么话伤到你了？你别急，等我回到身体里，我肯定第一时间帮你教训他……”
话音刚落，沈君弦突然伸手抱住闵妄然的腰。
闵妄然本想挣开，却看见沈君弦的肩头耸动，听见沈君弦发出些轻微的泣音，应该是哭了，闵妄然心里一软，就没把沈君弦推开。他最烦别人哭，尤其是沈君弦现在还盯着小望的身体搂着他哭。闵妄然有些不知所措，抱着沈君弦的头不停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别哭了行不行？等我回来我肯定教训他！他怎么对你的我就怎么对他！你说这样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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