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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破壳的恐惧在他的心里扎根，渐渐地布满整个识海越扎越深，若他一直这样恐惧下去，他的修为无法再提升半分，而他这辈子也只能被困于这个世界里，死去就是死去，像是往水里面丢了一颗石头，除了一圈圈涟漪，其他什么而言留不下。
所以褚鹤心才会把修士抓进识海，困在水潭中，替他承担所有恐惧。
自从上次魔窟一战后，薛正减精疲力竭，又因为用了褚鹤心给他的药物生出了魔气，再也回不去天煜门，只好向褚鹤心求助。
容身之所倒是有了。
薛正减被抓来的时候，上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已经了无声息，锁链慢慢松开那人的手，残破不堪的身体渐渐沉入水潭中，最后变成水潭的一点养料，而他则是取代了对方，被关在这里。
薛正减垂下眼眸，一时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何种滋味。
他的名声是保住了，却落得个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颇有些绝望地向褚鹤心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褚鹤心换了个姿势，托住下巴，把魔窟的现状向薛正减娓娓道来。
“魔窟几乎压制不住了，下一次魔窟的爆发，便是所有人的死期。玄青派人去魔窟上方查看过情况，无数不可名状的怪物顺着石壁往上攀爬，不断敲击着上一次留下的封印。”
薛正减闭了闭眼。
“死……死了倒好。”
现在的死对他而言并不是个多么可怕的事情。
要么死在褚鹤心的识海，要么死在魔窟，成为低下魔物的养料。
薛正减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所以根本不在意此世最后到底会落得个怎样的结果。
“是，死了确实不错。”褚鹤心对他的看法表示赞同，“可是怎样去死，不是剑尊最在意的事吗？”
薛正减闻言一怔。
他一辈子都在奔向剑尊这个名头，除了这个名头外，他再也没有别的抓得住的东西了。
为了这个名头他明里暗里害死了多少天之骄子，甚至连故友之子都骄纵成了一副不成器的模样，不惜与褚鹤心这种货色同流合污只为保住修为……
不就是为了抓住剑尊这个名头吗？
如若他保住了这个名头，后世有人提起时，便只会提起他是个为天下苍生献身的前辈，不会知道他曾经与魔族勾结，更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扼杀了多少的天才。
他是离死不久了，可是在怎么去死这件事上，他至少要搏一把。
薛正减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舌尖尝到了苦涩腥甜的血腥气，他抬起头，无神的眼睛里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光彩，然而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又瞬间暗了下去。
“你骗不到我……”
薛正减长长地叹气。
“我修为已废，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填补魔窟？”
褚鹤心笑道：“你那好徒弟不就没什么修为吗？不照样能被献祭，去填补魔窟？”
听到“徒弟”二字，薛正减一时想不起来褚鹤心口中的徒弟到底是指哪一个，直到听见被献祭，他才想起来，褚鹤心口中的徒弟是闵妄然。
也是一个被他废掉的天才。
“他……可他是浮罗沙……”
薛正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褚鹤心摇头打断。
“据我所知，他跳下魔窟的时候，体内早已没有了浮罗沙充沛的灵力，而是靠别的阵法来封印的魔窟。”
褚鹤心一边说着，双指点上薛正减的眉心，把一道阵法传输给他。
“你在魔窟周围布设此阵，跳下魔窟的时候，自然与你那好徒弟是同一个效果。”
阵法的模样在薛正减的识海中慢慢呈现，不是什么极难的阵法，倒确实是他没见过的。薛正减双眼发直呆愣了许久，而后怔怔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褚鹤心道：“自然是因为，我想要引起世界之外那位大人的注意，然后随他离开这个世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识海中并无一丝异常的拨动，甚至与往日相比还更平静一些，所以褚鹤心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想引起那劳什子大人的注意，帮不帮自己，可能只是他顺手的事情。
话音刚落，褚鹤心打了个响指，束缚住薛正减的铁链咔哒一声断裂，而他身上的衣服也瞬间完好如初，除了神色有些苍白，乍一看去依然是那副仙君模样。
“但我要提醒你。”褚鹤心突然说道，“为了封印魔窟，玄青现在与魔尊联合了，他们有铲除异己的心思，你最好不要让他们发现。”
薛正减被放出来后又立刻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长袖一拂，淡淡说道：“与虎谋皮，没有好结果的。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他怨怼地瞥了褚鹤心一眼，褚鹤心倒也不在意，反而笑意盈盈地对他道：“是是是，道君您说得对，与虎谋皮自然没有好结果。那位就再次祝您万事顺利了。”
褚鹤心打开了识海的出口，薛正减头也不回地跨了出去，身影一闪就消失无踪了。
但褚鹤心似乎并不害怕他会违背与自己的约定亦或者不像刚刚所说去封印魔窟，方才他对薛正减说过地每一句话都像是命令一样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不是劝说，是惑心术。
*
识海的外面是一片荒芜，魔物纵横。
薛正减环视四周，很快便看见了天煜门的山尖尖，从方位来看，他所处的位置应该就在魔窟附近。
然而他并不能回天煜门，现在的正道已经和魔道混在一起，天煜门没了他估计也早就乱成一团，不成气候。
不过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天煜门也好、门中弟子也好，都是他维持天下第一剑修名头的工具。如今他快要死了，已经不再需要这些工具，自然也不用回去上演一回煽情戏码。
他从识海中找出褚鹤心教给他的阵法，一步一步地往魔窟的边缘走去，站在边缘往下望，如今的魔窟比往日更要可怖，那些魔物的哭嚎似乎就在耳边回响，洞口刮起阵阵阴风，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整个人吞进去。
薛正减努力稳住身形，把仅剩的一丝灵力从身体中抽取出，这个阵法需要的灵力并不是很多，画起来也比想象中简单。薛正减猜测，这阵法或许不能彻底封印魔窟，但只要给世人留下一口从喘息的时间，他依然能成为世人口中的英雄。
他断断续续地画了半个时辰，偌大的阵法才大致成形。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迈向阵法的中央、魔窟的正上方、闵妄然曾经站过的位置。
薛正减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双手捻起剑诀。
“起——”
刹那间，天空被乌云笼罩。
魔窟中的鬼怪嘶吼着从封印中挣脱，争先恐后地把薛正减拉入万丈深渊。
第116章 利用【晋江正版】
四周阴云乍起，飓风似乎能把人从地上卷起来，众人堪堪稳住身形，抬眼便看见魔窟上方血光冲天，四周山岩的山岩都被撕开了一道道裂口，从裂口中流出血一样的东西。万俟烬带着一队人马打头阵，忍着恶心御剑飞到魔窟正上方，巨大的阵法笼罩在魔窟的正上方，而阵法中央赫然已经是被魔物啃食到不成样子的薛正减。
然而薛正减似乎还有意识，甚至察觉到视线中出现了人的身影，他抬起头，正好与万俟烬的视线相撞。万俟烬心一横，冲上去就要把薛正减从魔窟中拽出来，缠绕在薛正减四周的魔物察觉到了活物的气息，立刻腾出手要把万俟烬也一同拉下来，万俟烬几剑砍断魔物的手臂，那些东西又源源不断地再生、伸长，重新缠住万俟烬的脚腕，万俟烬从魔窟中脱身，立刻给半山腰的玄青传信。
“封锁方圆百里，禁止凡人进入”
刚刚烧掉传信符，山体突然传来几声轰隆隆的巨响，硕大的碎石从山巅滚落，连带着几只畸形魔物也从黑黢黢的洞口爬出来，万俟烬向山下望去，不管来得及来不及，众人已经开始抵御魔窟中的魔物了。莫留星御剑飞上来支援，还未看见万俟烬，一眼就看见了被卷进旋涡里的薛正减。
“师尊——”
他惊叫一声向魔窟中飞去，自然也成了魔窟中魔物的眼中钉，没飞几下就被抓住往下拽。莫留星尚在惊愕之际，一道剑气冲来把魔物拦腰斩断，万俟烬立刻把他拽到半空，而莫留星尚处在惊愕中无法回神，被万俟烬踹了一脚才缓过劲儿来。
“多谢……多谢尊上。”
他叫的有些勉强，只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便又想冲上去把薛正减给拉上来。万俟烬一把就将他拽住，冷声道：“过去只会被拽进魔窟，你想死吗？！”
莫留星只觉得难以置信。
“怎么会……”
魔窟里涌出来的魔物越来越多，从上往下一望，密密麻麻的一片，像是倾巢而出的蚂蚁，从山尖渐渐地往下扩散，几乎布满整个山峰。
“我师尊最是忧心苍生，怎么会做出以身饲魔这种举动……”
望着围绕着魔窟周围的巨大阵法，莫留星就算再怎么傻也看出现在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了，这个阵法是他的师尊画下的，而后师尊又用自己充作阵眼，献祭魔窟。
万俟烬并不能指望这个半大的孩子能回过味儿来，抓着莫留星，回头命令身后的人立刻清剿从魔窟中跑出来的魔物，一个转眼不见，莫留星又从他的手里挣脱，越过一群又一群狰狞的魔物，又要往魔窟里面跳。
“师尊！师尊是我！！！”
薛正减显然听不见他的声音，半个身子也已经被魔物啃食殆尽，只剩下有些魔物还趴在他身上吮吸着森森白骨，莫留星一边抵挡着魔窟巨大的吸力，一边腾出手想把薛正减从里面拽出来。
“师尊！！！”
薛正减身上的衣服被撕成碎片，染血的碎片从莫留星的身边飞过，他只抓住了衣服的一角，慌乱塞进纳戒里，几乎把手伸到了薛正减的面前，手臂上挨了魔物一口也丝毫察觉不到痛。这次薛正减看见他了，从魔物堆里挣扎着抽出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莫留星的手臂。
“师尊……”
莫留星心上一喜，收起手中的剑，双手攥住薛正减的手腕试图把他拽出来，薛正减的下半身几乎被魔物啃了个干净，腿骨还被两个魔物争抢撕咬，肚子空了一块，不知道为何还残存着一丝生气，莫留星顾不得那么多，只管拼尽全力把他往上拽，明明都拽出一截了，却不知被何物牵制住了脚步，莫留星身形一晃，反而被薛正减拽了下去。
“星儿……”
听到这个称呼，莫留星一时湿了眼眶，抹干净眼泪却发现薛正减的指甲已经陷进了他手腕上的血肉中，而薛正减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对他说道：“随为师一同殉道吧！”
话音刚落，那些魔物顺着薛正减的身体往上爬，很快把薛正减整个人都淹没，又顺着二人相连的手缠上了莫留星的手，莫留星本想挥剑，这才想起自己的剑刚刚已经收起来了，一时绝望无比，甚至闭上眼睛打算等死。脸侧忽地几道剑气闪过，魔物的手被齐刷刷斩下，万俟烬拽住了莫留星一只脚，把他整个人从魔窟的中心甩了出去，随后跟着抽身，拽着莫留星往后撤。
“你是还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够严重吗？！”
他们并无过多交谈的机会，薛正减的阵法已经完成，魔窟的裂隙越来越大，更多的魔物争先恐后地爬出，莫留星尚处在震惊中说不出话，万俟烬见状，掐了一个护身决，拽着莫留星后撤了几里，又给山下的人传去撤退的信息。几乎是同一时刻，魔窟“轰”地一声，发出震天彻地的巨响，喷涌出的热风刺地人脸上热辣辣的，待这声巨响过去后，万俟烬拔出莫留星的剑丢给他，又给了莫留星一脚，恨恨道：“骂你小瘪犊子真没骂错！窝里横的东西……下次再想冲过去送命可没人救你！”
莫留星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双眼通红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呆愣地看着魔窟爆发的方向，喃喃问道：“我师尊是不是……”
万俟烬毫不留情道：“是。”
他并不给莫留星悲伤的机会，抓着莫留星往山下赶，封锁四周的阵法尚未完成，仍有魔物不断地从尚未封闭的缺口处爬出，朝着四周仍有活人的地方挣扎着爬去，万俟烬念了个诀打入莫留星的胸口，强行把莫留星从悲伤的情绪中拽过来去应对逃出来的魔物，又转身越进村庄，在魔物屠戮凡人之前将其斩落剑下。
这些魔物比他们想象中更难对付。
一次次被砍头又一次次地重生，烧也烧不死，劈也劈不断，身体上缠绕着半透明的碎片，仿佛能把世界撕裂一样，不知道砍了多少次才把这魔物彻底斩杀。封印的阵法已经完成了大半，还差最后的一小片区域，魔物便争先恐后地往这边挤，不知道拼死搏杀了多少个时辰，万俟烬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抬起头冲着远方的大阵看了一眼，最后一道缝隙缓缓合上，魔物被封死在阵中，拍打着无形的屏障。万俟烬松了口气，拔剑戳中一个魔物的咽喉，把魔物死死地按在地上。
“封印完成了。”
玄青身上沾了不少血，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的一样，左手拽着一个失魂落魄的莫留星，右手拎着一个满脸泪痕的雨风弦，一步一拐地朝着万俟烬的方向走来。
万俟烬问道：“封印能坚持几日？”
“七日。”玄青把莫留星扔在地上，扶着雨风弦站起来，缓缓说道，“七日已是极限了。”
雨风弦擦了擦脸上的泪，对万俟烬说道：“照现在这个魔物的数量，原本计算出的结果已经毫无意义……除非能找到足够多数量的浮罗沙，不然到时候谁都是思路一条。”
万俟烬抿了抿嘴唇，收起了手中的剑，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对面前二人说道。
“不用找了。”
二人相视一怔。
“只要人足够多，造多少个浮罗沙也不是问题。”
*
与此同时，沈君弦收到了主系统的消息。
【任务内容变更：请协助闵妄然制造逆转装置】
【成功奖励：身体康复】
【失败惩罚：死亡】
沈君弦惊愕地看着面前的褚鹤心，而对方此时怡然自得，满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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