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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晓亭书住在哪一间，在屋舍外叫了好些声亭书的名字也无人回应，也不知山上的人都去了何处，南煦在一间间屋舍外闲逛，看见上个记忆片段中静渊养伤的那间屋，便就走了过去。
布帘已经被掀到一边，南煦扒在门框上朝里探了探脑袋，屋内有股淡淡的药香味，家具摆设很是简陋，只木架上摆着几样包扎伤口的布条而已，屋中窗户大开着，因为足够通透，所以屋中格外凉快，南煦见木床上现并没有伤者休息，自己寻不到人，也实在耐不住天气的燥热，于是走了进去。
“只乘一会儿凉便去寻亭书。”南煦这么想着，便找了个凳子规矩坐下。
通透的风吹拂在身上很是舒服，燥热感慢慢褪去，兴许是太舒适的缘故，又或者是无人的西山上格外安静，南煦等着等着，闻着屋中的香味，不知不觉中他合上了眼睛。
在椅子上睡其实并不舒服，可南煦这一觉却睡得很沉，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都变黑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连忙起身要朝着屋外走去。
发麻的腿脚猛得一使劲儿，南煦顿觉千万根针在扎他一般，要不是及时扶住了木椅扶手，他都能腿软直接坐到地上去。
龇牙咧嘴缓了几分钟，腿脚才恢复了些，南煦一瘸一拐走出门，看见好几间屋舍都燃上了灯烛，走近还隐约能听见屋中传来的细微说话声，南煦心中犹豫要不要敲响一家房门问个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靠外的一间屋。
最后一家了，再不问又得走回头路，继续纠结敲响哪家门，南煦干脆就朝着这一家都屋门走去。
然而不待他走到人家门口，眼角余光便见入山顶的那条路边站着个白衣男子。
之前没注意，这会儿猛然间看见，让南煦有种见了鬼的感觉，吓得差点叫出声，好在他视力还不错，稳了稳心神后，就根据对方身形大约猜出了那人身份。
南煦小跑过去，抱着被他吓到就要报复回来的幼稚想法，他特意放轻了脚步声，到对方背后时，猛得拍了下亭书的肩膀，继而迅速蹲下身子。
让南煦失望的是，亭书也不知是不是天生反射弧比旁人更长些，被这么作弄也没什么惊慌的反应，只是淡定扭头，速度慢慢吞吞，待看身后空无一人时，视线再缓缓下移，与笑容僵在脸上的南煦四目相对。
好没意思，南煦想。
况且亭书的眼中还透露出些许迷茫，似乎是对南煦这种行为不能理解，用那温润的声音询问：“怎的蹲在地上，是腿脚不舒服，还是摔了？”
所以说，就没有可能是自己在与他开玩笑吗？
南煦郁闷不已，讪讪站起身，想说自己是在吓唬他，奈何对方实在不配合，再说出来也是徒增自己的尴尬，于是顺着他的话道：“是有些腿脚不适。”
亭书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腿上，“那你挽起裤腿，我替你看看。”
若不是那双眼睛太真诚，南煦都要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
“只是腿脚发麻，没什么大碍，对了，你家在哪一处，我白日里没找到。”南煦说。
“那等会替你针灸。”亭书闻言没再强求，带他朝自己的屋子走去，有些愧疚道，“我收到云逸的书信知你要来，算算日子应就是这两日，便下山等你，今早正好有病人需医治，下山便晚了点，没想到竟和你错过了，实在是抱歉。”
亭书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南煦就时不时偏头去看他，他对亭书的好奇一点也不比旁人少，这个被栀星时不时挂在嘴边的同族前辈，每次栀星说起时眼睛都像是能亮星星，羡慕他卓绝的天资，钦佩他修炼的勤奋，感恩他日复一日研究留下的诸多成就。
南煦觉得，若是妖界也搞追星那一套，栀星定然是亭书的头号粉丝。
栀星常说，若非亭书前辈预知到未来妖界形势，削弱白氏医者对天赋灵力的依赖性，改钻研药物为妖治伤，那他游历时当真要少救下许多妖。
而真亲眼见到，南煦没从他身上看出太多栀星口中为他添加的光环，而是看见了一个温柔又略带羞涩的俊朗青年，当然，也或许是这个时候都亭书尚且还在成长中，未经历之后的那些悲痛，因而显得格外青涩内敛。
因为南煦时不时的目光，亭书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目光直视前方，努力忽视南煦给他带来的不适。
南煦知晓社恐人士对旁人的视线的畏惧，歇了逗弄亭书的心思，接上对方的话说：“我本走的是大道，后来看见牡丹花田被吸引过去，这才改走了小道与你错过，是我的问题，你无需与我说抱歉。”
接着南煦又跟他说了自己下午在椅子上睡麻了腿的事儿，亭书听他说完，轻轻笑了声，“是我待客不周，等会寻点好吃的给你赔罪。”
若是说别的南煦还会推辞，既然是吃的，他当然不会拒绝，两人走到亭书的屋子，地理位置并不独特，从屋子外表看和其他屋子也没什么不同，亭书推开屋门，请南煦进去。
屋中有种淡淡清香，很是好闻，南煦一进门就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有毒。”亭书在一边提醒道。
南煦：？
南煦急忙屏住呼吸，瞪着眼睛看亭书，想知道为什么要在屋中燃有毒的香。
亭书去香炉边把内里熏香熄了后，这才对南煦道：“夏日里山上蚊虫多，且部分族人会养毒蛇及毒蝎之类有剧毒的小玩意儿研制毒药，稍不留神就有些调皮的溜出，我恐你会害怕，就提前点了香，防备那些玩意儿钻进来。”
南煦就算长大的环境艰苦，也十分惧怕那些东西，一听亭书这么说，顿觉后背寒毛直立，想到自己毫无防备地在那间敞开的屋中睡了一下午，更是后怕不已。
而且亭书说话的口吻，仿佛对那些东西是真的挺喜欢，更让南煦担忧他是不是也在屋中养了几只。
第147章
南煦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 以为自己扫视屋子的动作不动声色，却不知亭书正噙着笑意将他的动作都收入眼底。
南煦将屋子都看了一遍，虽没察觉到异常, 却犹觉不太放心，总觉得某个角落里会钻出一只毒蝎将自己咬上一口, 不过亭书的屋子很是整洁, 就如同他这个妖一般, 给旁人一种莫名的舒适感。
“我提前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你收拾出了一间客房, 你看看可有什么地方不称心，好提出也让我改动。”亭书说着推开一间房门，引他去看 。
南煦伸脑袋进屋看了一眼, 该有的物件一样不缺，窗边还放了一张小塌, 铺着柔软的垫子, 只看着都能想象到有多舒服。
“并无不喜之处，让你费心了。”南煦回答道。
“你要在这住上一阵子, 无需与我客气，云逸受罚不能出门，将你托付到我这里，我答应过要照顾好你。”亭书说话的语调温和, 让人如沐春风。
南煦这才知晓，这段记忆原是他从云逸那处离开以后, 云逸被惩罚闭门思过一年，他这个云逸的朋友还待在金乌族的地界确实不太合适。
不过云逸还不忘致信与好友，替自己找好下家落脚处, 让南煦有些哭笑不得, 实在难以想象云逸那么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会有细心的时候。
南煦乖巧点头, 算是应下亭书的话，亭书见状，让他等上片刻，便不急不缓出了门。
南煦微笑着看着亭书将门合上后，随后立即转身，将蜡烛照亮不到的阴暗地方都看了一遍，桌下、床下、甚至柜子后，南煦都没放过，迅速检查一遍后，确定没有毒虫，他这才放心地坐在了桌边。
亭书的回来得也挺快，手里端着一盘西瓜，另附一碟点心，南煦看见西瓜眼前便是一亮，虽说去年那一地西瓜有不少都进了他的肚子，可这种美味的水果，吃多少也不会觉得够。
亭书把西瓜和糕点放到南煦身边的桌上，道：“今夜天色太晚，厨房里没什么可吃了，你先将就垫垫肚子，明日我再让族中婶娘给你做些好吃的。”
南煦在这个阵中也算是有一整个白日没吃东西了，腹中空空，道谢后拿起一片西瓜开始啃，西瓜的滋味好得有些出乎了南煦的意料，汁水十足，甜得南煦想要站起来蹦上两圈，想来栀星说西山白氏种的瓜不如诸余山的，实在是有些谦虚过了头。
南煦嘴中吃着西瓜，目光又落在那碟糕点上，糕点呈白色，是比较传统的样式，方形一块一块，没无繁复好看的图案，很是朴实，有些像是南煦曾在人族世界里，小时见过村中老人过年去镇上买的那些糕点。
“是茯苓糕，你尝尝。”亭书见他感兴趣，介绍道。
南煦接过亭书递来的巾帕，把手上的西瓜汁水擦干，这才尝了一块，应是茯苓磨成粉后掺在糯米粉中制作而成，一口咬下去，有种糯糯的口感，韧性十足，是与水果不同的甜，味道意外得好。
南煦很爱吃，一块接着一块，不过盘中并未放多少，吃得南煦意犹未尽。
亭书收盘子时，他一双眼睛还黏在盘子上，亭书好笑道：“夜间多食不好，喜欢的话明日我让婶娘再做一份。”
“喔。”南煦吃饱喝足，从椅子上爬了起来，跟在庭川的身后朝外走，“那明日婶娘做的时候我能去看吗？”
亭书回头看了南煦一眼，似是有些诧异他会对下厨感兴趣，“我明日问问。”
南煦：“好。”
西山白氏一族的厨房和居住的屋子是分隔开的，居住的大多是茅草木屋亦或者是土屋，而厨房则是石头搭建成的，空间不小，内里有四五口灶锅。
亭书挽起衣袖，把碗碟洗净擦拭后放回橱柜中，南煦看得很是新奇，他总觉得亭书那双漂亮的手用来刷碗很是违和，南煦莫名联想到庭川平日里在店中帮他干活的场景，一副出尘的模样却做琐碎日常的活儿，总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黑心老板。
偏偏庭川劈柴都不显粗鲁，而亭书洗碗的画面也特别赏心悦目，果真是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并不十分依赖灵力。
比如庭川，第一次煮水不会生火，故而动用了灵气，后来学会了烧灶，这种事就没发生过第二回，他最初来山上身体伤病严重，收拾碗筷偶尔会用些灵力，可真等修养好了些后，反而都是亲力亲为。
南煦之前以为是因为妖界灵气稀薄，故而能省则省，可现在是三千年前灵气充裕的妖界，看亭书这时行为，好似他和庭川都有同样的默契。
“为何不直接用灵力？”南煦行不明白，索性直接问道。
亭书将水池边的水擦干，轻声回答说：“世间万物都是恒定的，灵气诞生于天地，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种小事动动手也就能做成，用灵气反而是浪费。”
南煦很难描述听到这话的自己是什么感觉，但他好似隐约有些明白了栀星对亭书的崇敬，在妖界还没有发生灾祸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自己心中的一杆秤。
吹灭厨房的蜡烛，两人又踏着月色回到了屋舍，南煦看亭书已是疲惫，像是这个时候早就过了他平日里睡觉的时间点，便也不多打扰，道了句“晚安”后回房睡觉。
或许是这地方有些陌生，南煦还未适应这张床，故而许久南煦都没睡着，偏头看见大开的窗户，南煦脑中回想起亭书之前说的话，虎躯一震，坐了起来。
他将屋内烛火点燃，又关紧了窗户，拿着烛台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总担心自己会看漏什么，迟迟不肯回床上去。
好不容易检查完躺回床上，然而不足半刻钟，他又会忍不住起身，把床上床下再翻一遍。
如此熬到了半夜，南煦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精神却保持着高度亢奋，根本无法入睡。
南煦甚至忍不住阴暗地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云逸，他才会把自己送到这个家家户户养毒虫的地方来，好摧残他这朵娇花。
夜半三更，南煦再忍不住，抱着被子与枕头，敲响了亭书的门，他也不想打搅亭书好梦，可这地方只有亭书他认得，亭书又能给他安心的感觉，不说别的，至少自己在被毒虫咬了以后，他也能及时被亭书看见后诊治。
亭书穿着里衣拉开房门，看见眼眶都熬黑了的南煦时着实被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做了噩梦？”
南煦眯着眼睛，困倦得不行，可怜巴巴问道：“我能睡你房中的软塌吗？”
他都成了这般模样，亭书自然不会拒绝，不过是把床收拾了一下让南煦睡，自己去了软塌。
南煦推辞了几句推辞不过，加上自己实在撑不住了，于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南煦躺在亭书床上，床比自己睡得那张硬了许多，不过南煦这会儿也分不出心神关注这一点，他听到不远处小塌上亭书的呼吸声，总算是内心安定了不少。
“亭书，有毒虫的话，你定要替我拦下啊！”南煦嘀嘀咕咕说了句后，便昏昏睡去。
听见这声意识模糊的嘀咕话语，亭书怔了一下，随后无奈低喃：“你这胆子，最毒的毒草你敢摸，毒虫却会害怕。”
南煦一夜睡到天明，睁开眼看见窗边的小塌被收拾得整齐，就知自己起晚了，不过昨夜那么晚才睡，想早醒也是难事。
他推开房门走出屋子，看见几个中年人扛着锄头，从另一处往山下走。
南煦跟上走了几步，想看看他们去哪劳作，却见一人的锄头上缠着一只颜色花哨的毒蛇，正冲他“嘶嘶”吐着信子，南煦的脸色顿时一白，脚步顿住，又默默退了几步。
正是害怕的时候，他的后背却碰上了一人，吓得他原地起跳，嘴中“啊啊”叫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一个香囊递到他的眼前，亭书带笑的声音传来，“这囊中装着驱蛇虫的药草，你随身带着它们便不会近你的身。”
南煦接过香囊，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婶娘在做糕，我带你去看看，正好与我说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山下买来。”亭书带着他往厨房中走去。
婶娘是个年纪略大的中年妇人，头发被一根发簪挽到脑后，其间掺着些许白发，有种岁月风霜感。
南煦与她问了声好，婶娘闻声朝他们看来，目光在南煦身上停留了一瞬。
亭书与她介绍南煦，婶娘则是慈和笑道：“你来过这里，我记得。”
南煦没敢接话，缺失从前记忆的他不知道自己来过西山几次。
“上回青龙摔断了尾巴，你来看望他，那次药便是我给熬的，我见你一个劲儿吃野果应是饿了，就给你盛了一碗粥，你喝了说没饱，又跟我讨了三碗，我在西山待了这么多年，少见胃口这般好的小妖。”婶娘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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