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说这话时神采飞扬,有着无限的自豪,南煦低头饮水,这才发觉杯中已空,他看了眼离云逸手不远的那个茶壶,犹豫了两秒。
这时,那茶壶凭空而起,哦不,被静渊伸手提起。
“青龙族确有不作为的妖,但那也与你无关,我们青龙族只守南海不被侵犯,不管琐碎纷争。”
他说着,为南煦把杯中茶满上,动作优雅从容,好似与云逸剑拔弩张的并不是他。
南煦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水已经泛凉,再偏头看去,茶摊周围的小妖见势不好早已结了账飞快离开,茶摊老板的那个穿山甲妖已不知去了何处,连自己的小摊儿也不要了。
无人来更换热茶,南煦只能把杯中凉茶喝完。
云逸被静渊这话说得没了脾气,静渊这这么淡定,他咋咋呼呼属实没面子,复又不情不愿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咕噜噜都咽了下去,随后拍桌叫道:“摊主,你又钻哪儿去了,茶凉了都不知换吗?!”
这确是在找别的妖泄气了,不多一会儿,地洞中爬出一只穿山甲,转瞬的功夫化作人形,看着年岁不小,他也不知是年老的缘故,还是因为害怕,提着热壶的手颤颤巍巍,沏了一壶新茶端上桌。
“请…几位请慢用。”他哆哆嗦嗦道。
南煦确定了,这摊主是被吓的,他冲着摊主和善一笑,“只是寻常纷争,摊主安心做生意便好。”
摊主应了一声,但那表情显然是不信的,谁人不知,他们南海的青龙静渊和北境云逸实在不对付,隔三差五就要打上两回,听说青龙静渊前些时日尾巴折了,或许就是被那云逸打的。
这么一想,摊主的目光落到云逸身上,更觉可怕,青龙族可是他们南海守护神,若静渊都打不过他,那…
南煦自然是不知那摊主心中所想,拿起茶壶,笑着替几人的杯子都倒上。
“你们如此不管不问,南海的妖就毫无意见?”云逸问道。
静渊啜了一口茶,平静道:“一代一代皆是如此,他们就习惯了。”
“那你便由着那些外来的妖胡作非为折辱你辖中小妖?”云逸有些不敢相信。
静渊看了他一眼,“既未发生大范围灵陨事件,又何必在意。”
这话说得着实冷漠,云逸一时无言,半晌后吐出一句,“小心你们青龙族地位不保,再不能肆意敛财。”
青龙贪财人尽皆知,但凡有机会,他们都要将奇珍异宝揽入怀中,更喜欢将金光闪闪富丽堂皇的东西作为装饰,因为青龙族守护南海,南海的妖都心甘情愿奉上,可在云逸看来,那些珍宝送与青龙族,却得这么一个回应,他一个外妖都觉寒心。
“地位不保又如何,青龙族若是有朝一日没落了,南海的妖也要学会自己抵抗。”静渊说。
听到这话,南煦不由朝着静渊看去,云逸觉得青龙族不称职,可南煦却知道,静渊后来那折磨了三千余年、将他几近耗空的病痛,其实就是因护着南海妖远离灾祸而来。
他嘴上说着冷漠的话,可真当面临危机时,他定是挡在最前面的那一个;而南海也是因为青龙族平日里的“不管不问”,所以在灾祸之后,在静渊重伤不能再顾全南海时,南海各妖族休养生息,自强自立,共同抵御外敌。
再反观一直被金乌族护在羽翼之下的北境,在金乌族全部陨灭后,乱成一盘散沙,成了如今妖界最混乱的一处。
但那些事件已经发生,这里只是从前的梦境,南煦无力更改。
等三妖喝完茶要离开,摊主说什么也不敢要钱,南煦摸了摸荷包,正准备偷偷留下钱财,就见云逸将银币丢在了桌上,“我还未做过喝茶不给钱的事,给你茶钱便收着,莫要毁了我名声。”
他都已这般说,摊主自是不敢多说什么,收了钱财后挤着笑送他们离开。
南煦颇感无奈,云逸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在北境还好,大多妖都粗犷,可现在到了南方,这急脾气的作风反倒让修为低微的妖们害怕。
离开茶摊后又走了片刻,云逸大抵是觉得无聊,说:“去东海吧,问问九尾狐妖是如何管教的泼皮,由着他们四处欺凌。”
说完,他又看向静渊,“我不管你们南海事,这总成了吧?”
静渊看了他一眼,“你一阵飓风吹坏的百十家房屋,记得还账。”
云逸一双眼睛瞪大,“你还要我赔?”
“又不是我让你出手的,自然是你赔。”静渊说得理所当然。
眼看云逸又要被气得冒火,南煦急忙打断,问道:“那几个泼皮混混是东海来的?”
云逸扭头看南煦那双好奇的眼睛,勉强压下想要暴揍青龙的火气,回答道:“是,东海有群妖游手好闲,总靠着欺凌别族妖打劫财物,肆意妄为,他们曾来北境,被我抓住,致信给九尾狐妖,那庭川竟直接回信叫我打死,当真是比静渊还狠毒。”
静渊望向云逸,“你数落庭川便说他,莫要扯上我。”
云逸嗤笑一声,“你们又有何不同。”
南煦不解,“既是不学无术的混混,庭川不保他们也算正常啊!”
云逸“啧啧”两声,“你这还未见着庭川,就已开始替他说好话,莫非是听了传言,知他容貌乃妖界第一?”
南煦闻言,突然想到他们夜夜相拥而眠时,通过烛光看见的庭川的那张脸,朦胧将他的美貌又添了几分神秘,莫名就开始脸红。
云逸只随意打趣,说完就罢了,没注意到南煦神情变化,倒是静渊多看了他两眼,却也没说什么。
商定好要去东海走一遭,云逸和静渊眨眼之间化作本体,左边金乌振翅飞至半空,巨大的鸟翼遮云蔽日,右边青龙穿梭云间,身形流畅自如。
南煦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可没人教他如何变回本体啊!
两分钟后,金乌站在了南煦面前,“算了,总归也不是头一回载你,上来吧!”
南煦的目光却是落在天空中的青龙身上,无限向往,“我能坐静渊背上吗?”
金乌的后背他已然坐过,可青龙他还未尝试过,那可是青龙,从前没见过也就罢了,现在有机会坐在龙背上,只想想都叫南煦心潮澎湃。
云逸仰头看了眼在天空中肆意展示自己矫健身姿的静渊,突然有些吃味,“你要让他载你?”
南煦满含期待,“可以吗?”
云逸抿唇,将静渊唤了下来。
“你想骑着我?”静渊问道。
南煦听他这语气不善,又有些退缩,“只询问你的意见。”
云逸见南煦怂唧唧的模样,没好气对静渊道:“我都背过他,怎的到你这就不行了?你静渊就比我云逸更高贵?说来我上回还被他拽了毛,差点秃一块。”
他噼里啪啦一通,静渊全当未听见,只一双黑眸看向南煦,“为什么想让我背你?”
南煦想了想,如实道:“我…没骑过龙。”
静渊:……
静渊沉默,南煦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这那么安安静静看向静渊,看得静渊偏过头,“我又没说不带你。”
南煦眼睛当即一亮,欣喜溢于言表,“你答应了?”
静渊让他爬上自己后背,远看青龙不大,真到了面前,那体型甚是惊人,南煦坐在他后背上很没有安全感,鳞片光洁,想拽羽毛都没得拽,只得俯下身子,让自己的四肢都牢牢贴在青龙背上。
静渊等他调整好姿势,猛得飞上半空,动作之迅猛比金乌还要更甚一筹。
云逸随后反应过来,扇着翅膀不远不近跟着,语气中满是怨怼,“骑个青龙就让你惊喜成这样,当时被我载着时怎么不见你那般高兴,当真是叫我失望透顶。”
他噼里啪啦说出的话,被风断断续续吹入南煦的耳朵中,隐隐约约不太真切,只能凭借着拼凑出的话语知道云逸这又是不爽了。
“金乌族若是哪日修为称霸妖界,那定是浑身长满嘴的时候。”静渊突然道。
南煦趴在青龙背上,一时没能明白,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静渊是在嘲讽云逸过于聒噪。
第155章
静渊飞行的速度很快, 身形却是稳得很,南煦从一开始的紧张趴伏,到后来悠然躺在龙背上, 翘着二郎腿,甚至还能再哼上几句歌谣。
龙身穿梭在云层之间, 有时与打瞌睡的云妖擦肩而过, 将他们吓得嗷嗷叫地飘远, 南煦探头往下看, 万米高度让他将下面的大好河山看个真切,起伏丘陵,广袤平原, 奔腾长河宛如一条细线。
金乌最舒适的飞行高度并没有静渊这般高,因而他那些酸了吧唧的话也没再能传入南煦的耳朵, 这般过了小半日, 静渊的速度才缓了下来,此时南煦已经百无聊赖地睡着了。
静渊看了眼下方平原中屹立的山峦, 缓缓下落,龙背上正酣睡的南煦并不知晓,直挺挺滚了下去,坠到半空才堪堪睁眼, 骤然间发觉自己正在急速下坠,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想惊呼都没机会发出声音。
这时,青龙一个转身,龙尾试图将他托起, 比龙尾更快的是一道火红的身影, 朝他而来, 将他稳稳接住,然后又迅速飞远。
南煦坐在金乌后背上,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动,半晌不能回神,心有余悸。
“让你想骑青龙,差点被摔成东一块西一块了吧!”云逸一如既往欠揍的声音传来,“还得靠我接住你,他一条青龙,那鳞片冰凉凉的,还能有我的的羽毛舒服?”
“要我说啊,你就得这么吃两回教训,才能知道我金乌的好。”
“怎么说也是只能化形的小妖了,怎么还盲目崇拜青龙。”
“……”
云逸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把静渊贬的一文不值后,这一路的心里不平衡才算纾解了些。
南煦一直没开口,他已经被吓得失声了,鬼知道一睁眼发现自己处在半空,以为自己在做梦,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云逸听不到他的回应,总算意识到太过于安静了,扭头想要看看背上的南煦是不是被吓破了胆,奈何韧性有限,脖子都扭酸了也没看到南煦如何。
他看了看下方地形,缓缓落地,南煦被吓软了手脚恢复知觉,慢慢吞吞从金乌后背上爬了下来,坐在地上发呆。
金乌化成人形,蹲在南煦面前,捏了捏他的耳朵,过会儿又揪揪他的头发,“当真是被吓傻了?怎的胆子这般小?”
南煦抬眸,摇摇头,“没,只是有些没缓过来。”
到底还不是地地道道的妖,他在人族世界生活许久,灵力被桎梏多年,在强烈的失重感中,甚至都没意识到要动用灵力保命。
“怕什么,即便静渊那家伙不靠谱,不是还有我一直在附近,定不会叫你出事。”云逸大抵是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难得收敛暴躁,温声与他道。
静渊这时也落地走了过来,看见南煦呆愣愣的模样,一时也有些哑然,立在一边不知说点什么好。
云逸看了他两眼,道:“瞧,你这青龙好没能耐,背个妖都背不稳,好在我反应快。”
静渊下意识道:“我的尾巴已经接住他。”
云逸却瞪着眼睛站起身道:“接住了?那为何他刚在我背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伴随着如此斗嘴的声音,南煦的大脑缓缓恢复理智,他托着下巴仰头看两妖辩论。
虽说是南煦自己酣睡入眠未能察觉,但从静渊背上掉下是真,静渊有些心虚,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云逸更胜一筹。
等两人说完,南煦站起身来,问道:“现下要往哪儿走?”
此处早已不是静渊最初准备降落的地点,云逸闻言环顾一周,指着一个方向道:“那后面。”
南煦顺着云逸指着的方向看去,郁郁葱葱的几座山耸立,虽然不算高,可半山腰以上都被云雾缭绕,显出几分神秘来。
几妖朝着那座山走去,所经之处皆平坦,直至近山的位置,一片湖泊拦住他们的去路。
湖水后是蜿蜒河流与山峦亲密无间,也不知是山耸立在水中,还是河流缠绕山峦。
南煦正想,这回莫不是又要用什么灵力飞过去?就见一叶扁舟朝着他们而来,长长的竹筏上立着个带着斗笠的精壮汉子。
那汉子赤着上身,肌肤是长久被阳光晒过的小麦色,肌肉轮廓清晰,叫南煦好不羡慕。
南煦的骨架偏细瘦,身材也是精瘦的类型,吃多也就是多长一点肉而已,想要像眼前那汉子一般结实有力属实困难。
汉子撑篙到湖边,扒了下头顶的斗笠,露出剑眉星目,南煦又是眼前一亮。
原当他只是身材好,却没想那张脸也长得叫人眼前一亮。
“可是要入山的客人?”那汉子隔着一段距离与他们相望,问道。
云逸道:“我们来寻庭川。”
汉子微微颔首,“坐船,五百银币一妖。”
南煦心中对汉子的好感瞬间降落,竟是个开黑船的,不待他说点什么拒绝的话,云逸就利索掏了钱丢给汉子,“这是我与我身边这位妖的。”
他付了钱,拉着南煦便往船上走,至于静渊如何,他是一点儿也不关心的,不过静渊也不需他去费心,自己从荷包中掏出五百银币丢了过去,跟着踏上了船。
竹筏漂在湖泊上,稍有谁挪动就会有晃荡的动静,南煦记忆中这还是头一回坐船,颇感新奇,时不时就伸手摸摸竹筏边的水,水的清凉通过指尖传入大脑。
过了平坦的湖面,竹筏行至山峦之间,水流变湍急了许多,竹筏行得很快,南煦新鲜感过去大半,收回手坐正身子,与云逸道:“那也是五百银币呢。”
云逸笑了声,解释道:“若不跟着这竹筏走,通往九尾狐住处的一路上,机关险阻甚多,磕磕碰碰不划算,况且,对东海的妖来说,五百银币实在算不上什么。”
南煦只看见了绿水青山,云逸口中的机关险阻他是都没瞧出来的,但云逸不至于拿这吓唬他,想来,能叫云逸和静渊都乖乖付钱,那必定不是普通的机关。
“那等出来时,岂不又要花上五百银币?”南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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