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煦低头看了眼自己从商城里二十银币三条买的卡通底裤,脸上有点火热热的,很是羞涩。
好在庭川一眼也没多看,他手指是带着凉意的,指腹上的药膏触碰到南煦伤口的刹那,南煦也不知是被冷的还是被疼的,总归是颤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握住庭川的手腕。
庭川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他是可以躲开的,但南煦对他而言没什么威胁性,他也就随着他了。
“疼了?”他问。
南煦后知后觉有些尴尬,松开手笑了笑,“没有。”
他好像感觉庭川晚饭后情绪就有些不佳,也不知是谁惹了他不快,也可能是他自己做的菜真的太难吃,把他吃抑郁了。
南煦的视线随着庭川的手而移动,药膏是淡淡的乳白色,带着些草药的清香,擦在伤处并没有刺激的感觉,庭川的手指纤长,动作之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雅致,于是,擦药这种事都显得有些赏心悦目,南煦一时都忘了这是自己的伤。
他出神间想到了另一个人,是梦里的亭书,在阵的记忆里,那是一个清风朗月般的存在,给人无限温柔。
亭书和庭川一样像是从云间走来的,不带半分尘埃;可这两人又是不同的,因为庭川身上总是带着丝懒散,有种漠视一切的自傲,还有数尽岁月变迁后的孤独。
当时他那个梦没有做完,让云逸都甘心排在第二的那位……南煦抬头看向离他咫尺之遥的那张脸,大概就是庭川吧?
遥临也说过,九尾狐的相貌,能让妖界其他妖们全都黯然失色。
“你……其实与梦里那几位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吧?”虽是问话,南煦的语气却很是笃定,“你会愿意带着栀星入阵,也因为他是为救青龙才变成现在这样孱弱。”
庭川轻轻“嗯”了一声,回应地倒是很坦然。
南煦想,那为什么阵的回忆里,没有庭川的身影呢?但他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有些话南煦不好问得那么深。
疑惑让人心痒难耐,南煦脑瓜转了转,旁敲侧击道:“可你和青龙静渊,又好似没什么来往。”
这是南煦最不解的事,庭川明明不避讳提及静渊的存在,他们好友一场,想来年少也曾共经风雨把酒言欢,现在却像是形同陌路了,甚至在提及静渊或许不久后会陨灭,庭川也只是用最平稳的语气讲述出来。
话音落,房间陷入安静,庭川给他腿上擦完药膏后,示意他脱去上衣,给别处的伤口上药。
南煦脱去上衣以后,窗外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夏季的夜风吹着应该很是舒服的,可他光溜溜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庭川的目光在南煦身上扫视了一圈,本意是看南煦身上有哪些伤口,却是不可避免看到他的肌肤和身体肌肉的轮廓,其实南煦衣服下的皮肤还挺白皙,因为他在干活的时候总戴着草帽穿得严实,避免太阳的暴晒,也是劳作的原因,那看似瘦弱的身板,实际上是一身紧实的肌肉,饱满匀称,十分好看。
庭川只打量了几眼,在对方意识到之前,就继续给他上药。
伤口细而密集,庭川的指腹几乎划过他的每寸皮肤,南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脸烫也就罢了,与他手指接触过的皮肤,也都泛起了热意。
他面上表现得平静,心里却是在极力抛开害羞的情绪,满脑子都祈祷着自己的皮肤争气些,可要保持高冷,别透出半分红晕,不然就被庭川发现了他的窘迫。
越是这样想,他的心跳都不受控制开始打着自己的节拍。就在南煦乱成一团的心思中,他听见庭川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什么见面的必要,本来就都是苟延残喘地活着,他若不是这世间最后一条青龙,估摸早就不愿在这世上了。”
“他活着,远比陨灭了更痛苦。”
南煦静静听着,脑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自然而然烟消云散,世间最后一条青龙的意义是什么呢,若是他在,天道便认可妖界该有青龙一族,若是他不在了,那汪洋大海中的蛟,几乎就没有再化龙的可能了。
所以静渊为了青龙族也要撑着活下去,而庭川不愿意见到他的好友这般,他们有相同的故人,见面只会想起往事,徒增伤悲。
南煦一个才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类,不懂这妖界规则之下的种种,这时候却能从只言片语里感觉到,庭川其实并非真的性情淡漠。
擦过药后,庭川说药膏会沾染到,不让南煦穿衣,于是他便这么光溜溜地躺着进了梦乡。
山里的夏夜带着水汽的凉意,睡梦中的南煦觉得夜风吹得肚子冷,迷迷糊糊之间四处摸索寻找热源,然而这张床没有被子,他抱住身边人却感觉不到太多暖意,南煦失望地撒开手,滚到床沿边上哼唧了几声,梦境一转,他坠入了云朵里,软绵绵的什么搭在他肚子上,将他周身包裹。
再睁眼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哪怕昨天已经补眠了整整一个白天,可今天起床也早就过了平日生物钟唤醒他的时间,院子里有人在低声说话,南煦出门见是白氏夫妻和栀星,他们三个坐在石桌边,一人端着一个碗正喝着什么。
走近才看清他们喝的只是白米粥而已,庭川在院子里懒洋洋地给花草浇水,南煦有些无言,庭川甚至连点坛子里的酱菜都懒得舀给他们。
见南煦起床了,白氏夫妻急忙丢下碗站起身冲他深深鞠躬,不停说着道谢的话语,昨晚南煦无精打采,栀星也还未转醒,他们都没什么好好聊天的欲望,所以对话简单,连道谢都显得格外仓促。
南煦笑着与他们寒暄几句,没提阵内境遇,目光落在栀星身上,少年脸色白如纸,看起来精神不济,起身的动作都是缓而慢,但这次他却没有避开南煦投去的目光,而是用那双灿如星辰的眸子看向南煦。
“昏迷不醒时我有些许对外的意识,入阵后危机重重,店主为我一路奔波涉险。”头一次这样直视一个人,栀星的脸涌上些许粉红,“感谢店主的救命之恩。”
听他这么说,南煦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背着栀星走不动的时候,就总是在自言自语,人太饿太累的时候说的那些胡言乱语,总是不经脑子的,若是栀星能够听见,那他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南煦一想到自己说的那些胡言乱语,就有点笑不出来,但对上栀星那么一双明亮的眼睛,又不好辜负了他的热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能醒来就好。”
庭川浇完水走了过来,看了眼南煦的表情,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南煦觉得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心思。
南煦别开目光,望向白氏夫妻俩,“栀星现在身体怎么样?”
说起这个,白氏夫妻就有点愁,儿子本就孱弱,他们炼制的药吃下去后却起了反作用,这次去过不是南煦出手帮助,那后果真是不敢想,但现在儿子侥幸醒来,比之从前,身体又虚弱几分。
“他的身体虚不受补,那灵药于他而言只会增加身体的负担,不如寻一处灵气充裕的地方将养百年。”庭川站在南煦身后淡淡道。
“是,您说的对。”白氏夫妻闻言懊恼。
他们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两百多年下来,他们给栀星陆陆续续喂了不少药,栀星的身体就像是个无底洞一般,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这回来山里住了几天,见他精神气好了一点,就想着趁热打铁,让他服下新炼制的灵药,还是他们太心急了。
南煦听庭川的话却是想到了另一层,灵气充裕的地方,这诸余山似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庭川这轻描淡写的话,其实实在给他们指明路。
第47章
果然, 就听白氏夫妻道:“只这妖界寻一养伤的地方实在难找,我们愿付酬劳,能否让栀星留在客栈里?”
南煦不觉意外, 如果是他,第一反应大概也是把孩子留在这里养身体, 毕竟, 如今灵气尚充裕的地方, 几乎都被各路妖占领, 只有诸余山,不仅不反对旁的妖进入,还在外面立了那么大一个广告牌招揽旅馆的生意。
南煦并不反对, 多一位常住顾客而已,还是栀星这样招人喜欢的少年。
可他心里却是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庭川有这个想法定然不是在刚刚, 可他却没自己说,而是借了白氏夫妻的口;这让南煦觉得, 庭川似乎是不太信任自己,亦或者是,在庭川心里,他们之间并没有南煦以为的那么熟络。
白氏夫妻听南煦肯答应, 欣喜不已,当即就数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币, 4739银币,一分不曾自己留下。
“出门没有带足够的银币,我们回西山后就取来补上。”中年男人说。
这些钱付房费都撑不到一个月, 确实不算多, 可对于南煦来说, 却不是一笔小的金额;再加上栀星与梦里那位亭书同是西山白氏血脉,或许以后栀星养好身体,就会被记入亭书一脉,南煦对他就莫名多了不少好感,当即表示愿意给他的房费打折,小住三月不是问题。
白氏夫妻自然是谢了又谢,南煦想了想,把楼下的那间客房钥匙给了栀星,让他以后就长住那间房,这样有客人来直接住在二楼客房,也不会打搅到害羞的栀星。
白氏夫妻对南煦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叮嘱了栀星一番以后,就要赶着时间下山去。
白氏夫妻临走时,才想起他们匆匆忙忙,忘了问栀星的想法,不过刚刚他们讨论的时候,栀星也并没有表达出不愿,但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儿子又生性内敛,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便又问儿子是否愿意留在这山上。
栀星抿唇笑道:“这山上风景秀丽,店主做的饭食很是好吃,爹娘不必忧心儿子。”
想来栀星也知道留在这山上是对他身体最好的选择,白氏夫妻听他这么懂事,又免不了一阵心酸,一家三口在小院门口拥抱半晌,才依依不舍分别。
院中,南煦躺在竹椅上对着天空出神,他都想不明白,庭川只是他阴差阳错哄来的员工,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事也不过是床位不够所以同榻而眠,或许夜间睡前也闲聊过许多话题,然而活了四五千年的妖,那些故事说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他对庭川也并没有很了解。
可他又为何要因为庭川对他的那么一点点隐瞒生疏而心里不好受呢?
或许是…山间岁月长,因为太过冷清,所以对庭川这个长久陪伴他的人,就产生了那么些的亲密意识,以为他们是无话不说的好友,之间不该有隔阂。
他还清晰记得庭川说愿意等他出阵,心里空缺的地方因为这一句话而被填满的感觉,他也记得跌跌撞撞从阵中出来时天旋地转,是庭川给了自己一个拥抱,那样让他安心。
南煦闭上双眼,他终于意识到,他有点放任了自己的感情,他太渴望有个挚交好友,像这座山原本的主人,灵陨后依然有无限记忆编织成阵,不过事实却是,他以人类百年的寿命,去贪图妖的真挚感情,实在强人所难。
院中安静,南煦一言不发地想着心事,庭川逗弄着罐儿去咬自己的尾巴,两个人之间明明很近,却又像是隔了一层看不清彼此的纱幔。
南煦再睁开眼坐起身时,便就想明白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缺个朋友,就强求庭川成为那个人。
庭川朝他看了过去,南煦大大方方回望,眼中带有笑意,那目光似乎与往日有了不同,庭川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南煦这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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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四天没在家,南煦去看了看庄四庄五兄弟俩。
这兄弟俩前两天粮食便吃完了,没等到南煦给粮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尤其是庄五,腰伤还未好全,躺在床上不停念叨自家大哥做事不勤快,惹东家不开心了,这回口粮都没了,气得庄四天天都想抽自己这蠢弟弟一顿。
两天后庄五能走动后,来小院试探南煦态度,却见院中一个人也没有,灶上也是冷锅,只有狗在院中趴着睡觉,可狗儿的碗里是有食物的,他想着反正无人在家,不如就自己进仓库偷拿点什么,只走了两步,忽然听见院外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当即跑到屋外,笔直站在堂屋门前,见进来的只有庭川,后背顿时冷汗涔涔,整个脑袋也清醒了。
他特别想狠劲拍拍自己脑袋,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差点又跌进了同一个坑里,谁知今天这出,是不是东家设了个局守株待兔呢?!
这边庄五心惊胆战,刚从山顶下来的庭川却是眉头微挑,一双桃花眼冷冰冰看向庄五,庄五腿又不受控制开始打颤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他心虚道,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野鸡蛋,“我在后山上摸了几个蛋,想送来给东家尝尝。”
庭川懒得理一只野猪妖,他看了眼院里蔫头巴脑的罐儿,狗盆里昨日放的饭食动也没动,想来是南煦不在家,他也没有胃口。
庭川每天会抽空回旅馆一趟,打理些琐事,他去仓库里随便舀了篓谷子丢给庄五,又领着院中的鸡仔去了屋后鸡圈,冲着不远不近跟着他的野猪妖说:“看好门,若是丢了什么,你们兄弟俩也不用待在这山上了。”
庄五抱着一篓子稻谷,面上笑着连连点头,心里却是直流泪,东家给他们的口粮里,米面都有,甚至还会放两个叫红薯的灵果;可这狐妖,竟然就只给稻谷,他还不敢将不满表现在脸上,只能默默忍受。
有庭川的威胁在,庄五每天往小院跑得特别勤,把这方圆十里当眼珠子看,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要紧张一回,一点旁的心思都不敢有,好在这种日子也没有持续两天,他就看见狐妖抱着店主回来了,后面还跟了刺猬妖几人。
南煦这会儿过去时,就看见庄四庄五在竹屋门口给稻谷去皮,他膝盖伤没好全,走路速度很慢,离得老远庄五便看见了他,丢下手里的木棍朝他奔了过来,那表情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东家,您可算是回来了。”
南煦有些意外他的表现,庄五的表情里是真真实实的开心,没有半分作假,他笑着说道:“这几天我不在,听说都是你们俩在看顾旅馆,辛苦了,明天过来一起吃顿饭。”
庄五闻言笑咧了嘴,东家的话犹如春风拂面,让他一颗心都暖洋洋的,前几天提心吊胆看家的日子也不觉得苦了。
若是从前他或许还会有一些许的不满,可他昨天他去小院取石臼,听白氏夫妇窃窃私语说了南煦入大阵的事情,想这主峰的大阵,几千年都没有妖能活着走出来过,东家却是三天就安然出来了,他们内心惊骇万分,当初还是太低估了东家的本事,现在,这么有本事的妖要给他们兄弟做顿饭吃,这得是多大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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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多了个栀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实在是这个少年不爱说话,存在感并不强,若不是成天儿跟在南煦后面,南煦有时候都能忘了店里还有这么一号妖。
辣椒又收获了一波,南煦赶着天儿好,在土窑里烧了几个大小不等的陶罐,这次的辣椒南煦做了几个法子的,像是直接剁碎后加入蒜末姜末和盐直接腌制的剁椒,还有整根洗净放进罐中腌制的泡椒,剁成碎末加上蒜蓉盐白糖熬成的蒜蓉辣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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