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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煦顺着那小道走到悬崖边，垂首向下看去，一眼看不到底一般，心跳都能加快几拍，他下意识退后了两步，手扶着树干，才觉得自己安全了些。
倒也不是恐高，只诸余山主峰乃妖界最高，这悬崖直通山底，又没有栏杆阻隔，时不时还能听见周围的石子儿滚落的声响，想来估计任谁看见这场景，背后都得冒出冷汗来。
南煦觉得自己不适合看这么壮阔的风景，正准备转身去安分摘枣，就隐约看见对面峭壁上的一抹光影一闪而过，继而化为人的模样，那人穿着浅蓝色长袍，因山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飞起，看起来潇洒又肆意，不是庭川又是谁。
他在崖上一处凸出的巨石上坐下，南煦看得心惊不已，这么高，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时，庭川应也是看见了南煦，面朝着这个方向看来，相距甚远，若不是南煦来了妖界视力变好，这会儿定然是看不清他的动作的。
南煦冲他挥了挥手，然后手在嘴边做喇叭状，叫着这样危险，也不知庭川能不能听见，没多久后，庭川站起身离开，消失在对面崖壁上。
南煦松了口气，这才看向那深不见底的崖壁，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崖壁的各种缝隙，能组成个笔画流畅的图案，宛如是谁大手笔在这写了符咒一般。
谁人能写出这么大的符文，到底是大自然的巧夺天工，南煦想。
树上的野枣个头小一些，没自己种植的果树那么大，南煦拿了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口中，清脆水润，甜滋滋的，难怪鸟雀这么喜欢。
南煦加快手中的动作，没多久便摘了大半篓，下面的枣几乎都被他摘干净了，南煦抬头，犹豫要不要收回刚刚的话，他也不是很介意跟鸟雀们抢一回。
仰着头立了几分钟，南煦放弃了这想法，到底是这树没那么粗壮，架不住他的重量。
南煦准备打道回府，听见脚步声传来，南煦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庭川闲庭散步一般走了过来，手中握着个黄澄澄的果子。
南煦拎着竹篓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诧异问道：“你怎么这么快？”
中间隔着悬崖峭壁，又是这么远的距离，九尾狐难不成也会飞？
“抄了近路走。”庭川说着将手中果子递了过来，“路上看见的。”
庭川如今每日出去，总会带三两个山中野果回来，南煦已然习惯，他本以为是熟透了的山桔子，等送到自己面前才认出，庭川手里拿的竟是个柿子，不禁惊喜道：“柿子竟也有？”
庭川疑惑看向手里的果子，“哦？这果子叫柿子，树上没有几个成熟，我便挑了这个。”
他最近跟南煦可知晓了不少山里野果的名儿。
南煦接过柿子，软软的，轻轻一捏就能感觉到其中汁水多丰富，他看向庭川，调侃道：“你如今越来越喜往家里揽东西了，莫不是受了我的影响？”
庭川闻言也不觉窘迫，“现下你能力受限行不了太远，这山中你想要的，我尽力替你取来。”
第98章
南煦一怔, 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理由。
这山脉范围太大路途太远，他原本也曾因为被困在这山中无法走出，而觉得郁闷受限, 后来系统奖励给了临时居所，三次的休息木屋, 让他产生出了去山外看看的念头, 可转眼他把三次机会都用在了小阵之中, 不过南煦也没有感到惋惜, 当时阵里那种情况之下，到底出山没有活命重要，况且, 没了系统奖励，他也并非一定不能走出去。
只是这木屋的一次次改建有他的心血, 屋后大片的土地是他曾一点点开垦出来, 如今菜蔬成熟，瓜果丰收, 他不知不觉在这山里停留了这么久，留在山中修养的朋友，时不时来住店了客人，都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从一开始最远的位置走到与庭川相遇的小路, 到背着竹篓走到了主峰之下看到犬族的石屋，他日后也能走得更远。
他没再觉得自己被山峦囚禁, 反而在踏过一片片土地，收到一颗颗不同野果的时候，慢慢体会到了这片山脉终将会被他掌握的感觉。
这种情绪的改变, 不乏庭川的手笔, 他的无声陪伴, 他替自己分担了可能把他圈在院中的每日不可避免的杂活，还有，他把觉得自己会喜欢的东西带了回来。
南煦想到这，莫名觉得庭川这狐狸还挺低调的，不声不响用他理解的好在对待自己。
“回去了。”南煦说。
庭川“嗯”了一声，自然地接过南煦的竹篓，南煦觉得庭川的长袍本该不染半点灰尘的，他不自觉想到之前看见的对面崖壁上的那道洒脱俊逸的身影，可莫名的，又觉得庭川这样与形象截然不同的做法他好似在许久以前已经见过。
庭川走了几步没听见南煦脚步的声音，回头问道：“怎么不走？”
“来了。”南煦收回思绪，跟上庭川的步伐。
山路狭窄，两人一前一后，小路上伸出头的枝桠藤草都被庭川挪开，南煦在他身后拿着柿子捏啊捏，捏得软软趴趴。
他盯着前方庭川的身影，脑中又想起梦中那几个少年郎的画面，他已经听过了三千多年前他们的故事，却不知道为什么阵中的画面独独少了庭川的身影。
南煦现在甚至不知道，那个比阵里画面来得更早的梦，是因为他签下了诸余山的归属权附带输入的记忆；还是因为这山脉下就是他们分隔的地方，因而有执念留存于此；亦或者是因为那段故事本就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南煦应是更偏向于前面两种可能，可在小阵里昏迷时听见的人说话声，那声音就像是从他内心深处说出口的，南煦不得不怀疑，谁能从他心底里说话呢？
还有那崖壁上的繁杂笔画，南煦看的时候察觉其中部分有点眼熟，却没想到从哪见过，刚刚他突然想起，那边边角角的一小段，可不就是他和犬族签署灵契后产生的图案。
当时签完灵契，胥吉手臂上出现了那像纹身的东西，之后胥乐来玩时他也在对方手臂上看见过，而和他们签署灵契的自己，手臂上却光洁干净，根本没有半点痕迹。
南煦想得多，一言不发，脸色又严肃得紧，和平日里笑眯眯话不听的样子判若两人，庭川有些不适应。
“在想什么？”庭川问。
南煦一个没注意，将手中的柿子捏破，汁水从破口的地方流了出来，南煦急忙放到嘴边，清甜的柿子水入口，南煦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其实，这或许是他想得太多，毕竟妖界的事情，或许也不能用人族的思维去揣摩。
“那妖会有来生吗？”南煦问。
“自然没有，妖的陨灭是神魂俱散，浑身灵力回归妖界，这辈子便尘归尘土归土了。”庭川说。
南煦觉得疑惑，若是像庭川所说，妖陨灭一切消散，那灵陨的妖就不该在这妖界留有执念，他就更不该接收到旁的妖的记忆。
除非，那些记忆的片段，本就是他自己的。
“有些人族会信来生，我有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因为我是人吗？”南煦看向庭川的背影问道。
庭川身形一顿，他蓦地回头，“你有不属于你的记忆？”
南煦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是点了点头，“是，可很零碎，我很难拼凑起来。”
庭川静静思索了几秒，“何时开始有的？”
“从来妖界开始。”南煦说。
庭川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南煦都开始不知道如何站立了，他才提醒道：“柿子汁快划到衣服上了。”
南煦：？
南煦：“哦好。”
他急忙又吮吸了一口，不过他的那个问题庭川却没回答，不过南煦明显能够感觉到庭川的心情变好了。
庭川一路开道，南煦跟在身后走得轻松，他吃完柿子以后，又从庭川身后的背篓里摸出了一把枣儿啃，他一路走一路吐核，还与庭川笑话说日后这些地方会不会再长出枣树来。
走出山，到了屋后的平地隔得老远，南煦就看见屋后一只小鹿在围着开垦出来的土地疯狂奔跑，他刚准备叫庭川去抓鹿吃肉，就猛的反应过来了。
等会，这毛色，这花纹，还有那头顶丁点儿大的小角，不是他的小鹿妖客人又是谁。
南煦一把攥住庭川的衣摆，面露惊慌，“他这是怎么了，别是住店住疯了，我们店还没多少存款，可没钱赔偿啊！”
他的惊恐不似作假，庭川看得哭笑不得，他到底是个大妖，灵力受损也不是寻常妖能比的，这会儿听到了些许动静，指了指不远处坐在小羊棚子下的年长鹿妖，说：“无事，你看他兄长也不是很着急。”
南煦顺着庭川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年长的鹿妖正在和羊分食西瓜，相处得很是和睦，半点儿没因为小鹿妖的反常而惊惶。
南煦稍稍放下心，和庭川一同往院子的方向走去，“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前几日还好好的。”
话音刚落，南煦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有争吵，有狗吠，还有什么竹竿落地的声音。
南煦：……
南煦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记得他出门的时候，是把云妖和遥临留在了院中，那么…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来都成了跑的速度，庭川快步跟上，两人推开门进院，南煦就见着满地狼藉，他瞪大眼睛。
稻草、扫帚、竹篮…地上干一块湿一块，这哪里还是他的院子，这分明就是猪窝。
连花圃里的花都缩起了脑袋避免被波及到自己，颤颤巍巍地抱团发抖，之前栀星说院中花草有灵，南煦只当是说枇杷树，这是他头一回发觉自己院子里的花草真的挺有灵气。
罐儿在角落拼命狗叫，吵得人耳朵生疼，他宛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湿漉漉地上还有一片干燥的地方，那它身影的形状。
看见南煦的归来，罐儿夹着尾巴横穿半个院子来到南煦的脚边，一脸委屈的模样。
南煦无暇关注它，因为他正眼睁睁看着半人高的瘦弱云妖，一把握住躲在簸箕后的遥临的腿，然后将人给生生拖了出来，颇有种娇俏小妹力拔山河的感觉，不禁偏头看向身边的庭川，问道：“你不是说，云妖的修为很低？”
我瞧着，这也不是很低的样子啊！
“这个…可能分化过程中出了意外。”庭川面无表情道。
南煦：“喔。”
南煦视线转移，下一秒看见云妖握紧拳头，朝着遥临挥舞而去，而遥临拿起了他的宝贝簸箕当盾牌，再也忍不住，“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动作一顿，回头看了过来，南煦扳着一张脸，喝道：“放下我的簸箕。”
遥临怔愣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一般，放下了手中的盾牌，然后“唰”一下冲到了南煦的身边，一脸防备看着钻出拳头还未松开的女孩，“有话好说，我不过是说你长不高而已，你动什么手！”
这气势，和他刚刚捂着头到处乱蹿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颇有种狗仗人势的意味儿。
仿佛是为了印证南煦的想法，他脚边的罐儿也冲着云妖小姑娘叫了两声。
南煦：……
“噗！”南煦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不过这个笑容还没扩散，就僵在了脸上，因为，云妖小姑娘哭了！
南煦上回看见洛苡哭都头皮发麻，哪能再见着别的妖哭，当即把身边的遥临给推了出去，“姑娘有泪不轻弹，你不开心就继续揍遥临好了，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只要你们别弄坏我东西，我定是什么也不说。”
他卖队友卖得轻松，遥临不可置信，云妖小姑娘听见南煦的话，泪止住，捏着拳头冲了过来，遥临见势不对掉头就跑，眨眼间冲到了院外，一阵强风袭来，南煦被拽了一下，后退两步，就见着彩色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若不是庭川救驾快，他怕不是要被云妖小姑娘直接撞飞出去。
“谢谢谢谢。”南煦对着救命的人庭川不住道谢。
庭川看他表情倒没有半分惊魂未定，有的都是幸灾乐祸，只觉面前人狡黠地很，忍不住也露出个笑来，“如此敷衍？”
南煦不解：“那当如何？”
庭川唇角微微扬起，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眸中意味不明，这副美景让南煦这个色批没忍住咽了口口水，想着这是他的人，倒也不用忍耐，当即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庭川似是还觉得他敷衍，一抬手，将亲完退后半步的南煦又往前带了些，两人胸口处贴在一起，离得极近，那双桃花眼微垂，在他唇上流连两秒，继而亲了回来。
两分钟后，南煦被勾引得脸色涨红，也顾不上降温，当即道：“我去叫小鹿妖回来。”
他撒腿就跑，这次庭川没拦他，罐儿抖了抖身上的水，拔腿也追了上去。
第99章
先前南煦还不知晓为何小鹿妖那副癫狂的模样, 刚回了一趟院子，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以云妖和遥临俩那尖锐嗓门和多年吵架经验, 估计叫上百八十的麻雀来都不敌他们的战斗力。
待在房中的小鹿妖受此折磨，不成魔就疯狂, 没看罐儿现在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蔫了吧唧吗？
南煦红着一张脸走到屋后, 看见年长鹿妖还坐在羊圈里, 此时正靠在小羊身上, 手里拿着一片西瓜，自己吃了中间的几口后，将剩下的递到小羊的嘴边, 小羊“咩”一声叫，似是道谢, 然后张嘴小口小口吃着鹿妖手里的瓜, 很是斯文。
南煦看看这俩，再看看还在阳光下撒丫子奔跑的小鹿妖, 脑子里自动出现了音乐声，一边是生死时速激情配乐，一边是品茶必备的婉转戏曲。
年长鹿妖看见了南煦的身影，往一边挪了挪, “店主也来坐？”
羊圈每日被清扫得十分干净，小羊也是个颇有灵性的, 对自己的住所更是爱惜，因而羊圈里并无异味，南煦走了过去, 在鹿妖身边坐下, 后背也靠在了小羊身上。
别说, 小羊的肉软硬适中，羊毛又松松软软，这么靠着很是舒服，比人族世界里价值不菲的沙发也不差什么了，还得是鹿妖会享受，他从前怎么没能发觉。
西瓜是鹿妖花钱买的，南煦没碰，他从裤兜里摸了摸，摸出几颗枣子，分给了鹿妖两颗，目光这才放到肆意奔跑的小鹿妖身上，关切问道：“小鹿妖这样没事吧？”
年长鹿妖笑了笑，“无事无事，小弟从前遇到不开心的事总会闷在心底里反复想，或是将自己关进屋子里不肯见人，亦或者是说话带刺气得旁人心肝疼，现在这样发泄出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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