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蓝目光一凛,“快说。”
金礼拧着眉,“昨儿晚上,杜丞相去丰乐楼吃酒,吃醉了。”
“今儿晌午,伙计进雅间儿收拾,发现杜丞相睡在榻上,地上躺着个人,已经没气儿了。”
“有几个客人说,那汉子昨晚进错房间,惹怒了杜丞相,被他打死的。”
“杜伯父脾气倒是很爆,”罗青蓝道,“但不会随便杀人,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
“仵作正在验伤,”金礼道,“那汉子身上的伤口像是打出来的,杜丞昨儿没带随行的人,这事儿不好辩驳,还有...”
“说,”罗青蓝突然有些不安心,“怎么如此啰嗦了?”
金礼凑过来,小声道:“酒楼有人听见,杜丞醉酒后,大骂圣上。”
罗青蓝转身走到椅子边坐下,无奈地笑笑,“他真的骂了吧?”
“没错,”金礼道,“好些人都听见了。”
次日勤政殿,果真有言官参杜老丞相。
圣上一阵头疼,让羽林军去丞相府,把再次旷朝的杜老丞相绑来。
杜丞相不是被绑进来的。
他昂首走在前面,几个羽林军跟在身后,像是护卫。
壮老头须发皆白,肩背挺拔,手里柱着一个巨大的铜锤,一步步走上勤政殿。
朝中老臣都见过这铜锤。
二十几年前,杜丞相还是个无名武将,身似土山,一脸威严地立在圣上身边。
手里一把铜锤,战场上万夫莫敌。
大盛朝建立时,先帝亲封他为国公,赐他斩百官的权力。
若有佞臣作乱,他手里的铜锤可以先斩后奏。
如今天下太平,这把铜锤已经许久未曾出现。
这回,杜丞相又重新拿起它,昔日威严不减。
圣上目光一凛,问道:“丞相,你这是做什么?”
杜丞相没有跪拜,持着铜锤站在殿中,声如洪钟:“先帝特许,臣这铜锤可以斩百官,除奸佞,今日臣便试试好不好用。”
“廷上哪有佞臣?”萧望出列道,“丞相,你昨儿杀人骂君,今日还敢在殿上放肆?”
杜丞相往地上啐了一口,“杀人没有,骂君是骂了。”
他望着圣上:“臣骂的不是君,是臣的结义兄弟,他软弱无能,苛待功臣,为什么不能骂?”
萧望:“你...”
“够了,”圣上打断了萧望的话,转而对杜丞相道,“朕哪里苛待功臣?”
“圣上说这话不心虚吗?”杜丞相轻哼一声,“国公在边境浴血,京中独子却被人谋害昏迷不醒,又派个什么王琼屁琼的上门抓人。”
萧望:“边境军报,国公已经投...”
“你闭嘴!”圣上道,“朕没有派谁去抓人。”
杜丞相怒目圆睁,“没有派便是默许了。”
他手里的铜锤在地板上猛地一敲,旁边好几个文臣都抖了一下,“这个皇帝当的真憋屈,比当年当王爷的时候差远了!”
满朝文武,敢这么骂圣上的人,也就杜丞相一个了。
当年,他跟圣上三人结拜,一步步开创了大盛,多少艰难都一同度过。
杜丞相真性情,此刻面对圣上,拿的是大哥的身份,也是当年那份情谊。
“丞相!”圣上一拍龙椅,脸上满是怒气,“你现在是臣!”
萧望往旁边使了使眼色,几个太后党的臣子一起跪下,“请圣上斩除佞臣,捉拿叛国逆臣。”
杜丞相站在那里,巍然不动,“有话就大胆说,斩除佞臣杜叔年,老子名字烫嘴不成?”
“来人,”圣上气得肩膀发抖,“把丞相拖出去!”
萧望见缝插针:“圣上圣明,请求圣上将逆臣唐怀芝一并抓获!”
圣上拧着眉,一咬牙道:“来人,把...”
“来来来,请请请,”杜丞相突然往前一步,一脸威严,“谁要抓人,先来碰碰我的铜锤。”
他拿着铜锤,立在廷中。
两厢羽林军远远围着,无一人敢靠近。
“大哥,”圣上站起身,“你这是做什么?”
“宁暄,”杜丞相叫了圣上的名字,“你若还认我这个大哥,便全了我的请求,以后咱们两不相欠。”
说完,杜丞相摘掉官帽,转身出了大殿。
第47章 醒来
杜丞相走出大殿, 自己去了天牢,找了间里面的牢房,盘腿坐着。
还自己把门关好, 绕上了锁。
那把铜锤便立在旁边, 谁也不敢靠近。
罗青蓝去天牢探望, 在里面呆了下小半个时辰, 出来便遇见了萧望。
萧望看见他, 兜头便问:“解药给我。”
罗青蓝轻哼一声:“丰乐楼是你干的吧?杜丞相没打人。”
萧望笑笑, “你没有证据。”
“是, ”罗青蓝目光一凛,“是没有证据,但我不需要证据。”
他从腰间摸出个扁圆的罐子, 倒出颗小药丸来。
“这便是解药。”
萧望盯着解药, :“要威胁我吗?可以。”
他道:“给我解药,我给你证据, 并且求太后说情, 可好?”
罗青蓝摇摇头:“不好,我不喜欢交易。”
“那你想怎样?”
萧望急了, 上手要抢。
罗青蓝攥住那颗药丸, 回身一用力,扔进了旁边的湖里。
扑通一声, 一个小小的水花。
“你干什么!”萧望急忙跑到湖边,哪儿还有药的影子。
“罗青蓝你好大的胆!”他气急败坏地攥住罗青蓝的领口, 要抓那个药瓶, “这儿是皇宫, 你别放肆!”
“就那一颗,”罗青蓝捏住他的手腕, “扔了便没了。”
他走到萧望旁边,小声道:“那药能驻颜呢,萧墨便安心睡着吧。”
萧望攥着药瓶,指尖儿都发白了。
他使劲儿把药瓶抛进湖里,扬起了拳头,“老子跟你拼命!”
罗青蓝弯腰闪开,一脚把他踹进了湖里。
午后,罗青蓝还没回来,阿沅叔不放心,往宝镜堂去看唐怀芝。
刚到院门口,宝庆冲了进来,拽着他的袖子道:“外头来了好些禁军,把咱们府给围起来了,王琼那厮说要咱们交出小少爷。”
“别急,”阿沅叔道,“青蓝呢?”
宝庆晃晃他的胳膊,“将军被扣在宫里了,王琼说被打入了天牢。”
阿沅叔跟着来到府门口,便听见王琼在外叫嚷,旁边围着好些百姓
此刻没了主心骨,将军府的人都慌了,宝庆急了一身汗。
“急也没用,”阿沅叔拍拍他的手,“咱也做不了什么,先回去照看怀芝。”
唐怀芝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稳。
阿沅叔坐到床边,捏捏他的脸,“小懒猫,就剩咱俩了,别睡啦!”
“嗯,”床上的人皱了皱鼻子,“再睡会儿...”
“别赖床啦,你...”
阿沅叔猛地一惊,接着便在他脸上连拍了好几下,“怀芝,怀芝,醒醒啊!”
唐怀芝差不多是被打醒的。
他迷糊着,还没完全醒,便迫不及待地凑过去,想亲阿沅叔的脖子。
被阿沅叔一把抓住了脸。
“干啥?”因为太久没说话,唐怀芝嗓子有些哑。
他哼哼唧唧的,很不满意,“你咋推开我?不是你偷偷亲我的时候了?”
阿沅叔:???
阿沅叔两手齐上,指尖撑开他的眼皮:“你三岁以后老子就不亲你了,都是你追着我亲,还亲老子一脸口水!”
这个声音...
青蓝哥咋这么老了?
我睡了几年啊?
唐怀芝赖唧唧地动了动,看见阿沅叔,脸上的表情缓缓变化。
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
阿沅叔很不平衡,“看见是我,也没必要这个表情吧?”
“没,”唐怀芝抱了抱阿沅叔,“我可想您了!”
“就是以为醒了第一眼能看见青蓝哥呢!”
阿沅叔笑笑,在他脑瓜儿上使劲儿揉了揉,“咱们的小烦人精可算醒了。”
唐怀芝身上没什么力气,靠着阿沅叔不撒手,腻了一会儿,忍不住了才问:“我青蓝哥呢?”
“我睡着的时候他好像都陪着我呢,咋没赶上我醒呢?尿尿去了?”
他往外间儿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扯着嗓子喊道:“青蓝哥!小世子醒啦!你小心肝儿醒啦!”
阿沅叔按住过度亢奋的唐怀芝,抓着他的手,温声道:“你先别急,听我说。”
“咋了?”唐怀芝意识到不对劲,“他干啥去了?”
阿沅叔捏捏他的手背,“青蓝...被扣在天牢里了。”
唐怀芝差点儿从阿沅叔怀里蹦起来,“啥?天牢?咋回事儿?”
“他昨儿晚上好像还在耳朵边念叨想我呢!”
“你这中毒可真会挑时候...”阿沅叔突然顿了顿,“你能听见?”
“你这个小东西不会是装睡吧?”
“我们急成啥样了你还...”
唐怀芝赶紧抱住阿沅叔的胳膊,“没装,就是有时候能听见,也知道有谁在,但醒不过来。”
估计是毒药吃杂了。
“难受吧?”阿沅叔心疼地道,“饿不饿,有没有尿?”
阿沅叔还是待小孩儿那样对他,起身就要去拿尿壶。
“哎不用,”唐怀芝跪起来,拽住阿沅叔的胳膊,“青蓝哥都进天牢了,还尿什么?”
阿沅叔哭笑不得,“那也得让撒尿啊!”
有道理!
反正也是憋醒的。
这几天也不知道咋撒的尿。
青蓝哥给把着尿的?
太害臊了吧!
唐怀芝你在想啥有的没的,青蓝哥都叫人抓起来了!
唐怀芝飞快地下床,趿拉上便鞋就往外跑,“我去恭房尿!”
又向后喊着:“阿沅叔你跟我过来,说说青蓝哥咋回事儿!”
阿沅叔跟着追过去,盲杖敲得哐哐响,“赶紧尿完出来!”
“啥?”唐怀芝尿完洗手,差点儿把水盆弄翻,“青蓝哥把萧墨毒死啦?”
“没死呢,”阿沅叔道,“半死吧。”
唐怀芝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是太严重。”
阿沅叔跟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道:“不在这个,是太后发难,殿前将军被策反,逼着圣上斩除那些开国老臣呢。”妍膳婷
唐怀芝皱着眉,“圣上以前挺好的,跟杜伯伯还有我娘亲有过命交情呢,咋这么糊涂了?”
“糊不糊涂的谁敢说,”阿沅叔道,“为臣最怕功高震主,怕倚老卖老,怕没有分寸,咱们圣上可没有表面那么软弱,也没有表面那么惧怕太后。”
“您是说,”唐怀芝睁大眼睛,“借刀杀人?”
他猛地站起来,“不行,我要进宫!”
阿沅叔急忙拉住他,“你进宫干啥?”
唐怀芝:“进宫骂他!”
阿沅叔:......
阿沅叔:“你才是杜丞相亲儿子吧?”
“你先坐好,”阿沅叔把唐怀芝摁在了椅子上,“现在将军府外都是禁军,你出不去。”
唐怀芝:“要抓我?”
阿沅叔:“没错,醒了便抓。”
唐怀芝:“那咋办?”
俩人商量一会儿,唐怀芝突然又站了起来。
“你干啥去?”阿沅叔总能准确抓住他。
“打翻他们闯出去,要不翻墙出去,”唐怀芝道,“反正我要出去!”
“你能打翻谁?”阿沅叔笑笑,“翻墙出去,一下就掉禁军怀里了,省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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