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外头的宫人可都清楚,奴才也不敢对陛下说瞎话。”
陈德海真切的说道,“陛下昏迷这几日,闹出的事有不少,今日二殿下还传讣告进宫,说...说是侧妃薨了!”
“那她肚里的孩子...”
“也一并没了...”
陈德海惋惜的声音,却令覃宏朗如置冰窖一般。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不知为何会令他大感不妙。
第190章 最该死的人
停尸三日,方可下葬。
覃柏聿站在灵堂前,听着温夫人悲痛的哭泣声,面如死水的注视着中央的灵柩。
覃展宸和覃少桦面色沉痛的并肩站在他的身后,却窥不到他的神情。
覃柏聿视线慢慢向上,遥望远方逐渐明朗的天空。
日出东升。
晨曦映衬着大地,洒下点点金光。
早晨的宫殿,总是安静得寻不到声响。
覃宏朗听着大殿的开门声,昏昏沉沉的睁开疲倦的双眼。
“陈德海...倒水...”
走进大殿的脚步一顿,随后响起‘淅沥’的倒水声。
脚步声越走越近,直到床边才停了下来。
覃宏朗抬手想要陈德海搀扶,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父皇,起不了身吗?”
他仰头看去,就见失踪已久的赵明熙,正站在床边向他伸手过来,“那儿臣来扶您...”
“走开!”
覃宏朗惊起怒斥一声。
“陈德海!快来人!来人!”
他慌乱的大喊着,向里挪着身子。
赵明熙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面上并无半点起伏。
“够了!”
覃宏朗嘈杂的声音, 吵得赵明熙耳朵疼。
他呵斥一声,震得覃宏朗呆坐在远处。
赵明熙挥袖缓缓坐了下来,他侧身睨着面黄肌瘦的覃宏朗,忍不住嗤笑出声。
“若不是只有天子能躺在这龙床上,我倒快是认不出你来了。”
话语中带着十足的嘲讽,便是连往日的尊称都不带半分。
覃宏朗自觉有失帝王的颜面。
他重哼道,“要不是你对朕下毒,朕也不会是今日这副模样!”
“若是没有证据,就是天子也没资格给我扣什么帽子。”
赵明熙轻笑道,“你落到今日这副田地,也不过是你咎由自取罢了,可怨不得别人。”
“你咳咳...你竟敢这般与朕说话!”
覃宏朗推开赵明熙,踉踉跄跄的起身,“陈德海!来人啊!把这个目无尊长的...”
“尊长?”
赵明熙施施然的起身,反问道,“这哪有尊长?你配得上‘尊长’二字吗?”
覃宏朗气喘吁吁的指着他,斥道,“朕...朕还没死...你岂敢...”
“我如何不敢呢?”
赵明熙一步步的走近,他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的夫君可快要登基皇上,我有何事不敢呢?”
“你...你胆敢下毒害朕...还想让覃修谨继位?”
“你大可放心,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写下让位诏书。”
“让位?你做梦!朕绝不可能让位!便是死也不可能!”
“这皇位于你,倒是真是这般重要...”
赵明熙视线紧锁着他,语气冰冷的说道,“重要到...不惜害死自己的孩子?”
“几个皇子皆已成年立事,朕何时...”
“覃修善...”
覃宏朗身子一震,听他幽幽的说道,“难道不是陛下的孩子吗?”
他怔愣的望着赵明熙深不见底的双眸,慌乱的吞咽着口水。
“满口胡言!”
覃宏朗攥住拳头,强忍内心的恐惧,难堪的说道,“善儿二十年前就离世了,他是得了天花...”
“覃宏朗!别以为你做的那些糟糠事,没人知晓!”
赵明熙拽过覃宏朗的衣领,震怒的吼道,“他分明是被你害死的!”
大殿的气氛静得可怕。
赵明熙震怒的声音,在覃宏朗的耳畔乍响。
“这...这不过是你编排的瞎话!”
他望着赵明熙灼热的眼神,狂怒的高喊道,“善儿是得天花死的,便是有人加害也不会是朕!”
“直到今日,你都还不肯认罪,覃修善分明是被你害死的!”
“不是朕!你凭什么说是朕!朕不可能加害自己的孩子!”
“你还想狡辩!陈德海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是你利用缪芳馥,害死了覃修善!覃宏朗!虎毒不食子!”
赵明熙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但眉眼早已愤怒到恨不得将他抽皮扒筋,“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更不配做新覃的帝王!!”
覃宏朗瞳孔微震,他想要辩驳。
可罪行被揭开的那一瞬间,无尽的恐惧染上心头,让他道不出半句话语。
他垂着脑袋,退后半步。
安静的大殿逐渐响起一阵刺骨如寒的笑声。
再次抬首,他猩红可怕的眼底,只剩对权势的疯狂。
“坐上皇位的人,本就不该有情感!”
覃宏朗癫狂的嘶吼道,“我想要稳坐皇位有什么错!!”
“他覃修善凭什么有那样的母家,凭什么出生就能享受荣华富贵!”
“我殚精竭力赢来的皇位,他凭什么唾手可得!”
“我才是天子!!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莫说杀一人,便是杀尽所有人,你们都给我受着!!”
覃修善是他的儿子,就是他想让他死,他也必须心甘情愿的去死!
他是皇上,是天子!
不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所有人都得向着他,都必须服从于他!
赵明熙望着覃宏朗眼底的疯狂,眼底最后一丝的期许, 也在他一声声狂妄的话语中消失。
他双眉紧皱,怔愣的看着覃宏朗。
“真的是你...”
嘴角僵硬的笑意,带着恍惚的嘲讽。
那抹自嘲并不是对覃宏朗,而是对他自己。
他此前竟对覃宏朗存有一丝的侥幸。
而眼下,他只觉得自己十分的可笑。
覃宏朗看清了赵明熙眼底的无力感。
他身子微颤,有些看不懂。
“陈德海从未与我说过什么...”
赵明熙只是将他关押了起来,想要让覃宏朗亲口说出真相。
“你...你居然敢算计朕!”
覃宏朗恶狠狠的挥舞着拳头向赵明熙打去。
赵明熙定睛握住他的手腕,拽过他的身子,挥拳打在他的脸上。
他将覃宏朗拽倒在地,坚硬的拳头带着十足的怒气,一下接着一下落在他瘦弱的身上。
因为他的嫉妒,覃修善惨死在还未盛开的年纪!
因为他的昏庸,无数百姓在无能的政治下消亡!
紫微星的暗淡闪烁,也是因为他这个‘瘴气’的存在!
若不是他,新覃也不会变得潦倒无望,只有数十年的气命。
最该死的人,一直都是他,覃宏朗!
第191章 什么是炼狱
覃修善的死,就连缪芳馥都以为是她做的。
但她只是覃宏朗的一个棋子。
覃修善乃是新覃的嫡长子,血脉正统尊贵,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他的身份不仅引得后宫嫔妃嫉妒,更是让覃宏朗忌惮,甚至是嫉妒。
那时的覃宏朗刚登基不久,为了稳住身下的皇位,便放权给夔家来稳定朝堂。
这也使得夔家在朝廷的地位水涨船高。
覃宏朗本不在意夔家的‘功高盖主’,他需要夔家的权势来帮助自己。
可这一切都在覃修善出生后,发生了逆转。
覃修善不但有纯正的血统,更有足以倾倒朝堂的母家。
那一刻,覃宏朗在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身上,看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开始感到恐慌。
这个皇位,是他耗尽所有才争夺来的位置。
可对于覃修善而言,想要这个皇位,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覃宏朗感到不甘。
覃修善降生的每个夜晚,他都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他拼尽心力争夺来的皇位,要拱手相让?
凭什么覃修善自出生就能被选做‘最正统的继承人’?
覃宏朗也曾想过做一个保国安民的明君,可他逐渐沉沦在皇权的欲望之中,无法餍足。
他打下的皇位,为什么要拱手相让给旁人?
便是那人是他的儿子,也没有资格!
可看着一天天长大的覃修善,覃宏朗却越发的惶恐。
他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皇位?
那是他的皇位,他不允许任何人来抢夺!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缪芳馥看向覃修善时,眼中明晃晃的嫉妒。
那时,缪芳馥刚被选进宫不久。
覃宏朗因为覃修善的存在,越发疏远夔芷卉,大多宿在缪芳馥的宫中。
缪芳馥也因着他的宠幸,被抬到了嫔位。
或许,就是这个‘嫔位’,让她产生了野心。
覃宏朗察觉此事后,先是觉得嫌恶。
果然,所有人都在窥觎他的皇权。
但转念一想,他又想到了什么。
那便是利用。
利用缪芳馥的野心,借刀杀人。
打那日起,覃宏朗一改往日对覃修善冷漠的态度。
每日都抱着覃修善到各个宫中炫耀,说他天资聪慧,假以时日定可堪大任。
不仅如此,覃宏朗还张口闭口的要把皇位传给覃修善。
也就是这时,缪芳馥怀孕了。
覃宏朗借着这个由头,将她抬到了妃位,而缪鸿远的官职,顺势跟着上升两品。
缪芳馥并不知道这是覃宏朗的计算。
她只知道她要去争!
只要覃修善死了,那她的孩子,便是长子!
她只要抓住覃宏朗的心,那高不可攀的后位,或许也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缪芳馥计划了很久,终于在她快要临盆之际下手了。
她买通栖鸾殿的宫人,将染了天花的衣物穿在覃修善的身上。
覃修善那时太过年幼,只要染上此病,定是活不成的。
如她所料,栖鸾殿不过两日便传出大皇子染病的消息。
缪芳馥成功了,覃修善死了。
她在殿外远远的望着哭倒在灵柩旁的夔芷卉,心里没有半分的怜悯。
野心与对皇权的憧憬,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缪芳馥俯在覃宏朗怀中,享受胜利的喜悦。
可她却看不到覃宏朗眼中逐渐散去的阴郁与狠戾。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只是覃宏朗的利用。
而她也不过是覃宏朗的棋子。
一个因他嫉妒所生,可笑的棋子。
覃宏朗借由此事,尝到了‘甜头’。
他清楚权势需要权衡才能长久。
于是,覃宏朗便趁机夺了夔芷卉的权,使得她成为空有虚位的‘废后’。
前朝亦是如此,他一再提拔缪鸿远,将他抬为丞相,瓜分夔承平的势力。
但担心两足不稳的覃宏朗,又看中了刚被封上嫔位的祝柔。
自此,新覃便是如今这般,三足鼎立却分崩离析的朝堂。
而这一切都是出自覃宏朗之手。
一个合该是罪人的‘天子’。
-
赵明熙直起身来,锐利的眼神让人如落冰窟。
逐渐松开的拳头上,沾染着新鲜的血液。
他低眉凝视着覃宏朗,那股死寂一般的视线,便让覃宏朗负伤的身体,不断打颤。
“画芝...”
“主子。”
随着一声轻唤,画芝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殿中央。
她尊敬的跪在赵明熙的身前,双手举过头顶,托起一把长剑。
趴在地上喘息的覃宏朗,看着平日伺候自己的宫女,叫赵明熙‘主子’。
他瞠目结舌的望向眼前的男人,呜咽着喘道,“你...”
赵明熙拔出利剑,随手丢掉剑鞘。
覃宏朗胆怯的望着那把泛着银光的剑柄,他清晰的看到上面,如墨一般干涸的血迹。
赵明熙举起长剑,细长的指尖轻抚着剑柄,“这把剑...曾杀死过一个人...一个忠肝义胆...为国为民的人。”
“可是啊...他本可以不用死...该死的...”
剑柄直指覃宏朗,他声音冷漠得令人不寒而栗,“是你这个昏君...”
“啊!啊...”
覃宏朗低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扎进肩膀的利剑,他急喘着粗气,额头渗出疼痛的汗水,“你...你怎敢!唔...啊!”
赵明熙果敢的拔出长剑,径直的刺向他的另一侧肩膀。
“赵明熙!朕是九五之尊!你竟敢...竟敢弑君!”
“不用着急...”
夺情的桃花眼底,渗出冰冷的寒气。
赵明熙下巴微抬,傲睨一切的视线施舍的落在覃宏朗的身上,他淡然的嘲道,“你很快就不是...”
他半蹲下身子,黯然的幽光划过双眸。
赵明熙猛地拔出利剑,狠狠的扎进覃宏朗的腿根,“能让你活至今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但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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