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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鸟啼，声音悠长，似哭似嚎，听得人身上寒毛直竖。
“这是什么声音？怪渗人的。”赵粉摸了摸自己身上起的鸡皮疙瘩。
“是尸鸠。”黄裳说，“此物为常食尸体，被怨气尸气妖化的鸟类。飞星城四周原本有许多鸟类栖息，应是在城灭之后，飞来分食这里的尸体所造成的。放心，一般不会攻击活人。”
王云生看见浓雾中，若隐若现地掠过几道黑影。
是尸鸠不停地在他们头上盘桓。
陆无情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停了下来。
众人纷纷疑惑:“庄主？”
浓雾之中，四面八方都有身影若隐若现着，他们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某个包围圈。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铃响。
天上的尸鸠突然突破浓雾，尖声叫着朝一行人冲来。
队伍中发出几声小小的惊呼，但不见乱，纷纷拔剑抵御，而此时从浓雾里又窜出了大量纸人！
尸鸠分散了队伍，几个不在灵灯照耀下的姑娘遭到了纸人的袭击。
纸人极易被破损，一旦破损，囚禁其中的雾尸便会脱出让人难以招架。
王云生在闪躲间不慎离开了灵灯的照耀范围，从浓雾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腿。
王云生拔剑欲斩，只听到咯咯几声阴笑，见一张大腮红的白色大脸，他心知雾尸的厉害，长剑一时没有落下，被其往后一扯，下巴嗑在地上，疼得几乎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求救，就被拖在地上扯走了。
赵粉欲伸手救他，也被纸人给掳走了。
纸人咯咯的诡异笑容此起彼伏，伴随着似婴儿啼哭的尸鸠叫声，场面极其渗人。
不慎被俘的姑娘陆无情未能一一救下，仍是被纸人拖走了几个。
王云生的脸在地上摩擦了一路，感觉火辣辣的疼！
404:颜值下降10。
王云生在心中呐喊:怎么就下降了？没听说过现在流行战损吗？
404:战斗损伤的才叫战损，你这叫不小心被打毁容。
王云生:？？？
陆无情击退了缠斗他的数十只纸人，迎身上前，祭出灵灯，霎时间四周亮若白昼，从纸人窜出的雾尸四处逃窜。
陆无情执灯高声问道:“来者何人，何不出来说话？”
一道清冷的身影从浓雾中走出，来人面覆青铜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俊逸，身姿更是端方。
“陆庄主息怒。”
他一开口，王云生便认出来了。
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老朋友聂无患！
黄裳道:“你是谁？为何袭击我们？”
“在下想请陆庄主帮个忙。”来人不理黄裳，而是施施然对陆无情行了一个礼。
陆无情挑眉。
“论这当今世上最了解飞星城的人，也只有陆庄主你了。实不相瞒，在下希望能找到祝戎老城主的尸身。”
陆无情冷笑，似乎是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飞星城城灭后，你是第一个回到这个城里的人，出于对旧主的尊敬，你一定将他的尸首埋起来了。”
黄裳喝道:“老城主早已过世，你惊扰先人意欲为何？！”
“庄主。”黄裳小声地将王云生说的话转达给他。
她本不确定，但陆无情却能肯定了。
陆无情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果然拿到了哭魂铃。怎么，被誉为秋君子剑的聂无患是准备叛逃穿云观了，还是这一切与穿云观也也牵涉其中？”
聂无患看了一眼被抓的王云生，只是说道:“这你就不必知晓了。”
陆无情说:“若是哭魂铃的事情，你就不要妄想了。祝家已亡，无人能解开哭魂铃上的封印。”
“能不能解得开那是我的事。”聂无患说，“但答不答应是你的事。”
陆无情的拳头攥了起来:“所以，那个掘墓的人，是你。”
在去年入城之时，他就发现祝家墓地被人动过，只以为是又有人贪图法宝私挖坟墓，他最后只是加强了封印。
“不错。”聂无患说，“可惜那些尸体死得太久了，都是白骨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陆无情看了一眼王萌，只见他的表情很沉静，仿佛在听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陆无情说:“若我不答应呢？”
“陆庄主，你这又是何必呢？”聂无患循循善诱道，“祝戎已经作古多年，魂魄早已消散，一副尸身罢了，不过是个死物，难道比不上你身边这些活生生的小姑娘？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那该有多遗憾啊？”
聂无患身后的纸人擒着几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其中之一就是王云生。
王云生:我不应该在这里。
陆无情的眼神似刀:“你敢动她们——”
“陆庄主莫要动怒。”聂无患说道，“若在下死了，那这些纸人便会失控，你就不怕它们将这些小姑娘撕成碎片吗？”
“滚！别想用我们威胁庄主！死就死！我才不怕！”赵粉对他吼道。
王云生在心中小小地说:我也不怕，反正我能重来。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手撕鬼子这词里的那个鬼子。
“这么伶牙俐齿的嘴，不如撕了。”聂无患掐着赵粉的脸蛋。
赵粉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要张嘴咬下他一口肉。
说着,聂无患慢吞吞地从腰间取出一把暗器，准备割破挟持赵粉的纸人，释放雾尸。
陆无情眼明手快，将手中一道灵符掷出，把暗器打下。
“照顾好她们。”陆无情眼神如冰刀，“若她们有任何损伤，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聂无患收起了威胁的态度，温和有礼地说:“那在下便静候佳音了。”
王萌一直未发一言，离开之前担忧地看了王云生一眼，为怕他担心，王云生硬撑着还朝他笑了笑。
他哪知道自己的半边脸都红肿了，一些地方破皮冒着血丝，看起来可怜得紧。
陆无情一行人渐渐走远，聂无患便催动着纸人，带着人质们移动了。
与王云生一起被抓的还有三个姑娘，双手被缚身后，每人被一个纸人擒着。
其中一个姑娘很是挫败:“没想到，我还是拖庄主的后腿了。”
另一个姑娘说:“景玉你别自责，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被抓了。”
赵粉的嗓门最大:“都是因为那只尸鸠偷袭我，还啄掉了我一把头发！等我抓到它一定扒光它的羽毛把它给炖了！”
景玉说:“我们还是先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赵粉说:“如果那个坏蛋真的要拿我们威胁庄主，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对！就是自尽，也不会让庄主受他胁迫！”其他两个姑娘点头道。
注意到少了一个人发声，三个姑娘便齐齐看向了王云生。
“我也一样！”王云生连忙坚定地应和。
赵粉继续道:“如果庄主遇到危险，我们就算是受伤，也要为庄主创造反攻的机会！”
“对！不能将庄主和姐妹们陷入危险之中！”其他两个姑娘应和道。
等她们的视线转过来，发愣的王云生才又回过神:“我也一样！”
“庄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黄裳问道，“要不要我去找一副尸骨……”
一个姑娘说道:“一副尸骨哪里有活人重要！若是被他发现，景玉他们会有危险的！”
黄裳制止道:“胡红！”
胡红催促道:“庄主，我们到底要不要去找？”
对曾经的故主挖坟掘墓，还要将尸身给予别人摆弄，这实在太过罔顾人伦。
“够了。”陆无情一开口，众女便静下来。
“你怎么想？”陆无情看向王萌。
“救人。”王萌想也不想就回答。
陆无情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陆无情前行，中途经过几回断路，几乎是跨越了半个飞星城，渐渐前路的妖魔增多，他们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来到了一个塌陷的塔前。
飞星城灭城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地震，此处离震源最近，地陷最为严重，曾被誉为“可摘星辰”的高塔，此时只余最高一层在地面之上了。
尸鸠飞身而落，在塔尖上扑扇着翅膀，猩红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着。
有姑娘问道:“这是何处？”
黄裳答道:“飞星城的伏妖塔，本是镇压妖魔凶兽的。因为地动造成的塌陷，所以下半部分陷在了土里。”
陆无情将手放置门前的时候，浮现出了一道发光的符咒，他五指一抓，符咒化作星星点点碎裂开了，门锁也发出清脆的一声，开了。
门后是一道通往下方的漆黑楼道。
身后的姑娘有些迟疑:“那这里边的妖魔……”
黄裳说:“这里边已经没有什么妖物了，城灭的时候封印破了，能逃的都逃到了外头。”
“你把他的尸体放到了里边？”王萌开口问道。
陆无情说:“不错。”
伏妖塔上残余的术法之力所剩无多，但胜在所建造的材质不易破坏，亦能扛住业火的侵袭，此处附近更是妖魔频出，常人一般不会轻易靠近。
一行人陆续进塔，与外头的一片焦黑相比，塔内火烧的痕迹不多，只是受地震影响，塌陷多处，亦有多处落石，脚下的路也不自然的倾斜着。
一行人到达了最低层，迎面有一扇大门，门上依旧是飞星城独有的凤凰于飞图腾。
“你们守在外边。”陆无情看向王萌，“你，跟我进去。”
大门在推动下发出厚重的声响，这伏妖塔的最底层是一个开阔的空间，塔壁上贴满镇妖的符咒，期中布着狰狞的爪痕和暗褐色的血迹。塔中两端挂着一人宽的乌铁锁链，已经断开。
此处有一个高台，高台之上有一具石棺。
王萌望着石棺，向前走了几步，发觉陆无情没有跟上来。
他回过头，发现陆无情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王萌问道:“怎么了？”
陆无情说:“你从前最是敬重老城主，你竟会愿意把他的尸骸交出去？”
“我说了，救人要紧。”
“我不明白，修炼丹霞经的人，最先记起的一定是生命中印象最深的记忆，所以你一定是看到了飞星城城灭的那一刻。”
王萌不置可否。
陆无情直直盯着王萌，说道:“你向来意志坚定，从不会因为害怕而选择逃避。聂琮已死，星天鉴已经没落。你还在防备谁？难道城灭还有别的原因？”
王萌打断他的话:“够了。”
“你有记起琼芳吗？”
王萌浑身一颤。
“你与她恩爱有加，益重父子之情，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要放弃记忆，总不可能是为了那个王云生吧？”
第36章 殉情
“你要吃橘子吗？松婆婆送来的，特别甜。”
“慢点吃，别噎着了，我这儿还有桂花糕。”
“如果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似水如歌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响，渐渐的，温柔的语调变得坚定起来。
“只要能救阿阑，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对不起。”
一道火浪喷涌而来，吞噬了那个纤细的身影，紧接着一道刺耳的声音，仿佛一根长刺刺入耳膜，脑袋顿时剧疼欲裂。
“我要你的凤凰血！”
“王萌？”
王萌回过神来，眼底倒映着那两段乌金寒铁。他浑身汗津津的，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陆无情见他突然怔住，才开口呼唤，见他神色突变，便问道:“怎么了？可是出现了幻觉？”
“幻觉？”
“此处原封印着一个灵力强盛的凶兽，想是经年累月留了些灵力残识。莫要慌乱，稳住心神就好。”
王萌追问:“是什么凶兽？”
“不知。老城主从不让人进入这最后一层，当年的你也从未踏入。只是你曾猜测，这里封印的很有可能是你的母亲……”
王萌撇开了脸:“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陆无情说:“此处的隔绝结界并未完全崩溃，尚能降低那家伙对纸人的控制。为囚凶兽，此处加固了根基与符文，墙上那两道锁链更是以千年乌金寒铁所造。我的计划便是要你与我联手，将那家伙囚于此处。”
“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会来吗？”
“他会来。”陆无情轻叹出一口气，“因为老城主的尸身，就在此处。”
王云生现在是个没有灵魂的走路机器。
抓着他的纸人是一个扎羊角辫的女童，穿着大红袄子，脸上两块大大的腮红，圆溜溜的大眼睛上还有两笔俏皮的眼睫毛，小嘴勾起着可爱又不失俏皮的弧度，看久了还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单身久了，看个纸人都觉得眉清目秀？
尤其是自己现在双手被缚在身后，胳膊被女童纸人挽着，这并肩同行的场面，让他不知为何脑海里开始播放起婚礼进行曲。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我们才可以这样一路走来。
前方传来似婴儿啼哭的叫声，腥红眼珠的大黑鸟落在了聂无患的手臂上。
聂无患了解了尸鸠叫声的其中含义，队伍调转了另一个方向开始前进，并加快了速度。
飞星城是座山城，建筑多是傍山而建，地势崎岖，少有平坦的地段。一路走来几乎都是上坡路，这群死气沉沉的纸人队伍里，赵粉这个活人在哇哇直叫，景玉也不时小声抱怨，而王云生走得两腿发酸，连句话都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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