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哥却是在想切利,少年的脖子让他很有食欲。深棕色发尾蜿蜒其上,仿佛一种咒语,调动他血液中狂躁嗜血的因子。但阿尔法说过,克制本能是持续一生的修炼。
去他的阿尔法!为什么要想他那些烦人的唠叨呢。
大毛团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扳着小幺倒在床上。他搂着这个人类脆弱而柔软的身体,感受着伙伴们所说过的肢体互动的乐趣。少年的皮肤富有弹性,淡黄的毛发稀薄,有着日晒过的健康色泽。压下去,揉搓它都会变红,甚至连耳朵也会跟着变红。热力从皮肤传递到毛发再抵达皮肤,触感从皮肤传递到心脏,有种奇妙的舒服感觉。
凡落被他的毛团抱着,暖烘烘的,他将鼻尖贴在塔哥肩窝的短毛上蹭着,在初春寒冷的夜里沉溺。塔哥身上有皂荚的味道,干净清爽,今天晚上他们才洗过澡。
仆人用的热水是定量供给的,用多的得自己去井里挑。往日里小幺都是省着体力,两天洗一次。现在体力活都交给塔哥了感觉好轻松。
鸡叫声掺着遥远微薄的晨曦传来。凡落一个激灵醒了,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大胳膊,它差点就像一床被子一样卷住他了。
塔哥不愿意起来,在落星神殿他还从没注意过鸡鸣,除了夜训,他不需要天刚亮就起床。前两天支持他的疼痛,紧张和新鲜劲都过了,他翻身继续睡,成了个凡落费大劲都拉不起来的牛皮糖。
“塔哥,起来!再晚少爷要生气了!”凡落跨骑在他身上,用力揉搓他毛茸茸的下巴。
塔哥被他烦的睁开了眼睛,两手抓住他的大腿,竖起膝盖,蓄势待发。他拥有足够的力气把人撕开,很遗憾他的饲养员并不知道。但凡落的脸迅速红了——他刚坐直身子,臀缝就贴在对方晨勃的性器上。
“乖乖的,起来了,嗯?”他慌忙往前倾,挠着它的肩膀。
塔哥的怒火过境了,他并不想伤害这个男孩。他放开了他,揉搓自己的脑袋。
他不想伤害他。看到男孩忐忑不安的眼神,和他手里那个简陋的背包,塔哥估计不跟那小少爷玩玩,凡落哥今天是过不去了。
鞍子是个木制的笼状物,上面有一层皮革的垫子,凡落给它绑在双肩上时,塔哥似乎瞬间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切利少爷忐忑的接过缰绳,手有点微微发抖,其实他并不怕狗,那都是城主夫人故意夸大其辞,但塔哥可是老虎。
少爷爬上塔哥的肩背,跨坐上它颈后的背笼,两腿搁在它肩上。坐骑站起来的时候他觉得有点目眩,这比嘉德府最大的马还要高,何况他还没有骑过那匹最大的马。
塔哥一边小跑一边在心里嘲笑少爷的箭法差劲。他真该丢到阿尔法手底下好好练练。
羽蛇在云端隐现了几次,塔哥诧异阿尔法竟然沉得住气没有大发雷霆。不过估计也不远了。
这样过了两天便是周六,凡落的休息日,他要回家一趟干点活,再到市集上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的。塔哥自然是归他带着,少爷不敢跟它独处。
“来,今天带你回家。从现在起,凡落哥的家也就是你的家了!”小幺摸摸塔哥的鬃毛,高兴的拉着它的腕子走出了嘉德府。
凡落家的屋子在城郊。他们一边走,凡落一边絮絮叨叨的讲端城的情况。诸如哪家的点心最好吃啦,这里原来是监狱啦,那边是粮仓啦等等。他是个闲不下来的嘴巴,在嘉德府吃过亏后就经常憋着,现在得了个树洞,巴不得什么都往里倒。
可到了家门前,他突然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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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哥身高205,幸好肩高没有超过两米,不然凡落骑他还要先领高空作业证……
第7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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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只有两间小砖房,两间茅房的破旧小院。
歪歪斜斜的木篱笆上长满了杂草,院子里有块不规则的菜地,种着些蔫巴巴的大白菜,边上是几根木头搭的晾衣架,晒着几件旧衣服。三个大水缸几乎见了底,盖子撂在一旁,屋门口的木头凳子上放着一个饱受日晒的篮子,里头是腌菜。
厨房在室外,两间小砖房之间搭个棚子将就着。砖墙上长着青苔,沿着水路一直到地脚,靠炉子的那面墙则熏的乌黑。
凡落驻足了一下,便推开栅栏走了进去。
他当然不是带塔哥回来参观的,他是带它来干活的。砍柴,挑水,打扫,很多很多体力活。
它来到这里,就像他的出生,无法选择一个怎样的家庭。
嘉德府结实气派,高大亮敞,即便是他那小房间也没有漏过水灌过风。但那里不是家。
那是他工作的地方,是他进去了就要被呼来喝去的地方,是随便一个错误就会挨打受罚的地方。那小房间还是切利少爷特别关照给他的,其他年轻仆役都是睡通铺,每月的零花还要想尽办法藏起来。
凡落对这房子没有太多感情,但除了这里他无处可去。
“我们到家了。破旧了点,但总归是家。”凡落又振作起来,拍拍塔哥的胳膊。对方面无表情。
家。
这个字让塔哥想起了落星神殿,沿逐空阶梯而下的风,叹息回廊落在地面的影子,和首都梅尔庭的风景。让他有一点点走神。
跨进左边屋子的门,一股霉味并着尿骚味冲鼻而来。昏暗的房间由一道木板隔开,里间睡着奶奶,外间则是母亲住的地方。
“……凡落?回来啦?”一把虚弱苍老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凡落说完就走进去了。
他每次回来都会先来看看奶奶。母亲和二姐都上工去了,白天只剩下卧床不起的奶奶一个人在家。
每次站在这屋门前,他都会感到既期盼又害怕。
期盼这个病重的老人死去,那样母亲就能轻松一些了。害怕看见奶奶冰冷的尸体,他并没有自己假装的那么强悍。
但现在开始他不用害怕了。塔哥在这里,让它把尸体搬到山脚边去烧了埋掉就好。
奶奶床边堆着干柴。如同即将要开始焚烧她的仪式。本来柴房是厕所旁边的茅屋,但为了不至于漏水湿了没柴可用,母亲让他堆了一些在这屋里头。
“你……咳咳咳……带姑娘……咳咳……回来啦?”经过一阵剧烈的咳嗽,老太太终于问完了一句话。
“不是。”凡落扶她坐起来,端了床头的水给她喝了几口。
“是个……小伙子吗?奶奶病糊涂了,都忘记……你是个女孩儿了。”
凡落嘴角抽搐,放下碗就提起床尾的尿壶出去了。
塔哥看他一脸阴郁的出来,手里还提了个明显盛着液体的容器,污渍遍布其上,盖子和底部粘着陈年的灰尘。
“在这儿等我。”凡落丢下一句便走到后头的茅房去了。
“小伙子?”屋里头的老人轻声唤道:“咳咳……进来让奶奶,看看你。”
塔哥低头进了外屋,走到隔板边。
老太太眼神浑浊,显然已经看不大清楚。她抬头仰视塔哥,衰老叠加着病态的脸就快皱成一个胡桃了。
“是个……高大的,帅小伙子。”她笑了起来,又接着问道:“你……会好好照顾凡落,一辈子吧?她打小就懂事,会做活计,又漂亮……”
“我会的。”塔哥答道。伊斯萨尔夫语他还不能流利的说出来,但这几个字没问题。
承诺是件令人心情澎湃的事情,作出承诺的瞬间是完全相信自己可以兑现的。他想起梅尔庭治安官的长子,他的同学之一,这么跟他说过。
‘那一刻我是真心想娶她的’——那个人类皱着眉头按着自己的良心吹嘘着他的风流艳史。最后他踢到了铁板,他搞大了落星神殿一个女官的肚子又想甩了人家,女子哭诉到阿尔法跟前去了,他被迫娶了她。
阿尔法拿这件事来教育他。
伊塔,承诺是一件严肃的事,你要做好兑现的准备。阿尔法如是说。
反正又没当着凡落的面说,一个快死的老太太,就是不想听她啰嗦而已。
“要带凡落离开嘉德府啊,那样的地方呆不了一辈子的。这里本来是我的房子,留给凡落的爹娶媳妇了,我在附近庄子里做长年,谁知病了就给赶出来了。咳咳,小伙子,你要攒着点钱,你家里有房子吗?如果没有可以在这里……”老太太大概是许久没人跟她说话,竟来了精神一口气说了个长句。
“有的。我会带凡落回去。”
落星神殿是先境遗民最卓越的建筑师们设计建造的,围绕逐空阶梯的建筑群。就是阿尔法自己建在叹息回廊边的小院子也比这像样的多。
“那就好,就好……”
这时凡落进来了,他诧异的看了塔哥一眼,“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别把我奶奶吓坏了。”
“奶奶,它是我的朋友,少爷的……”凡落声音嘎然而止,他把尿壶放在地上,又用湿布擦拭床沿那一滩干涸的液体斑点。
“是个强壮的小伙子,奶奶觉得好,好……”
“奶奶你歇会儿吧。”
凡落出了屋子,叫了塔哥跟他去到厕所门口,帮他舀水冲洗了那布满病菌的抹布。然后凡落用剩余的水抹了灶台,冲刷了锅碗瓢盆,又洗净了三个大水缸,再带着他的苦力到三公里外的公用泉眼取水填满了所有水缸。
他家只有一个轱辘有点问题的板车,每次凡落推起来都非常费劲。今天他只用跟着走,心里盘算着用少爷多给的伙食费买点肉做一家人的晚餐。
啃了从嘉德府厨房带出来的羊肉卷饼,下午他又骑在塔哥脖子上修葺了柴房的屋顶,苦力砍柴填满了这个茅屋。
大哥死了二哥搬了以后,家里就只有三个女人。凡落虽然年轻,却知道那些繁重的体力活他得承担起来。
太阳下山前母亲和二姐都回来了。为了省那点灯油,他们家天黑前就吃晚饭了。
母亲见到塔哥脸都吓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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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富有,贫穷更容易描写,因为富有无法想象,贫穷却能一眼看到头。
比起差劲,我更愿意描写优秀,因为差劲比比皆是,而优秀只能靠想象。
第8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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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它回来做什么?!少爷的宠物我们怎么供得起!”母亲在嘉德府洗衣房工作,切利少爷的新宠物她可是听说过的,据说少爷还拿生肉喂它。
“没事儿,妈!它可听我话了!”凡落拍拍胸脯保证。
“奶奶说你带了个对象回来?”
“没有!她早病糊涂了。”
“……把我吓的……”
凡落知道她是还没攒够给他娶妻的钱,但他永远都不会需要了。他不结婚,如果,是说如果,能有一个爱他的男人,那就最好不过了。
“小幺,我想在嘉德府找个帮佣的活儿。”晚上睡觉的时候,隔着帘子二姐突然说道。
“为什么?面包房不要人了吗?”凡落和塔哥缩在一张旧床板上,上面的架子床已经堆满杂物,凡落懒得清理。最主要,家里被子不够,他需要塔哥这床毛毯子。
“面包房挣不了几个钱。我就现在还有点姿色,我不想像妈和姐那样,嫁的那么苦。你切利少爷不成年了吗,给他做妾也……”
“姐你想的什么呀。切利少爷不会看上你的。”
“那二少爷也成啊。”
二少爷虽然假模假式的勤勉,但在女色上却露了马脚,没切利少爷那么冷漠。
“二少爷跟切利少爷不对付。”
“可二少爷毕竟是城主夫人亲生的,而且听说城主更喜欢他,都开始让他在议政厅旁听做事了呀?”
“你听谁说的?”
“面包房的姐妹前几天去议政厅送茶点的时候听门卫说的。”
“那你就更不能去勾搭二少爷了。”
“为啥?一人靠一棵大树不好吗?”
“嘉德府水可深了。二少爷跟切利少爷那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你投靠了二少爷,切利少爷就不信任我了。而且二少爷可不见得会真心待你。”
“可这么说切利少爷失势了啊,你还跟着他干嘛?”
“切利少爷对我有恩啊!大哥给人盖房子摔死了赔的钱,就我和二哥两个人在人门口闹能讨回来吗?都是切利少爷的马车远远的那么停着,才拿到的。”
“还不是便宜了二哥,妈全给他拿去盖房子娶老婆了。”
“那有什么办法呢。”凡落叹了口气。他用手指圈着塔哥手臂上的毛,犁出一个个同心圆。这家伙已经睡着了,今天是累。
“你咋打算?姐嫁大不了不花钱,你讨老婆可不行。”
“反正姐你别去趟嘉德府的浑水。过两年我给自己赎了身去做点买卖,我可攒着钱呢。我看过了,沿帕尔斯河到威斯萨尔夫去,再去寒风草甸,甚至先境遗民,去边境小城的集市买卖点儿特产,是能赚钱的。到时给你打点嫁妆,嫁个好点的人家。”
“就吹牛吧你。我都十九了,等到什么时候?而且那路上劫匪多的,你小命保不保都难说。”
“我带着塔哥,不怕。”
“哼,别什么时候它把你也给吃了。”
会吗?
窄小的屋子里静了下来。
夜如同让人窒息的生活般笼罩住了他们。
早上难得不用鸡叫就起来上工,凡落稍微睡晚了一点,到天亮了才起来。
他带塔哥到集市上逛了一圈,买了些生活必须品。看见有卖毛线球的摊子,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他咬咬牙给塔哥买了一个。
回到嘉德府,忙完了一天的活计,凡落就着油灯的亮光给毛线球缝上了塔哥的名字。
“喏,送给你。这个,是你的名字,塔——哥——”凡落把毛线球交到塔哥手上,然后戳着那个标签教它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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