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没想到吴宜归还有这一手,讶异之余,感觉的确缓和多了,于是闭上眼睛假寐,“你真的令我意外,又是何时学会了认穴?”
吴宜归想着解释,手上不敢停,她继续轻柔地按压着穴道,叶蓁的头发丝儿轻轻扫过她的手背。
“做梦梦到学会的。”吴宜归开玩笑说,“我失忆了,暂时不方便见舅舅。”柳放现在对她没有用处,如果见面只会让她的身份暴露得更加彻底。现在她只能以失忆作借口,可是不知不觉当中表露出来的蛛丝马迹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熟悉柳容修的人她并不是柳容修,所以在叶蓁面前,她需要小心再小心。
叶蓁发现腰上悬挂着的半块玉珏又在发出微弱的蓝光,一闪一闪地,像是在搜寻信号。
叶蓁将玉珏拿起瞧着,吴宜归从她肩头递过来另外半块闪着光的玉珏。吴宜归灵机一动说:“将两块玉珏拼成一块试试。”
于是叶蓁便将两块玉珏靠近,还没等完全贴上,两块玉珏便自动吸引“啪嗒”一声扣住,紧紧相贴。叶蓁奇怪地拿着玉珏前后查看,居然完全找不到裂开的痕迹,就像是原本的一整块一般毫无破绽。
吴宜归心道果然这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初步判断它拥有磁吸技术、具有信号传导功能。她看着叶蓁,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关系到人家生命的重大事件不能隐瞒,至少要告诉她。
“玄奕将玉珏交给你说能令人复活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这是用你的生命作为代价,也就是说如果我继续活着,你可能会死。”
叶蓁手中捏着玉珏,垂眸沉下眼睑:“我知道。”
吴宜归心中巨震,叶蓁明明知道却甘心情愿为柳容修牺牲?那是她的命,她是个公主!
此时合二为一的玉珏突然发出“滴”的一声,然后上头浮现了两行奇怪的字符。
叶蓁看不懂,但是她说:“这是密文,只有玄奕才能看得懂。”
吴宜归瞪大眼睛,叶蓁所谓的密文她能读得懂,这是一串拼音字母。她默念出这段文字的意思,第一行的是:请输入密码,第二行是:密码提示。
玄奕果然是穿越来的前辈,而且和自己一样接受了九年制义务教育。
吴宜归伸手去点密码提示,提示上出现拼音文字:我最爱的食物。
吴宜归无语,我怎么知道你的最爱?她扭头问叶蓁,“玄奕最喜欢吃什么东西?”既然是大盛的国师,那可能有记载。
叶蓁摇头:“不知。”
那只好去找个认识他的人打听了,目前无法解锁,只能等找到密码线索再说。
吴宜归用力一掰,就将玉珏重新掰成了两份,交还给叶蓁之前,吴宜归缩了下手,叶蓁抬眸眉头蹙起,奇怪地瞧着她。
“这块玉珏能不能交给别人保管,当然要和那人提前说明后果,如果能换个人来佩戴,能够减轻你的压力……”吴宜归斟酌着说。
“玄奕说,玉珏只能由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之人佩戴才起效。”叶蓁拿过玉珏,重新佩戴在身边。在戴上那一刻,吴宜归显然感觉到她的虚弱。叶蓁晃了一晃,被吴宜归扶着稳下来。
“既然如此,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坦白。”
“嗯?”
“我离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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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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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等吴宜归说出口才后知后觉有那么一丢丢暧昧,叶蓁尴尬地咳嗽一声掩过,只见她细密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像是蝴蝶羽翼一般扇动,她像是在踟蹰斟酌,但不知该如何开口。
“容修——”叶蓁迟疑着说。
“嗯?”
叶蓁显然想要对顶着柳容修的吴宜归说点什么,但却被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张岱进来道:“殿下,元春想要见您。”
“知道了。”叶蓁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敲。当年元春瞒着自己杀了容修,之后就被皇帝叶芑保护起来,不曾私下见过面聊过这件事。至今为止叶蓁都不知道元春杀容修的真正原因,抓到了元春,她一定要问出理由,她想要知道容修为何而死。
叶蓁起身道:“张岱,随我去地牢。”
“是。”
正在吴宜归被留下不知所措的时候,叶蓁停住脚步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
吴宜归听话地等着。
叶蓁和张岱下到了王府私设的地牢,见到了狼狈不堪的元春。只见他头发散乱,衣衫凌乱,双手被沉重的锁链扣着,耷拉着脑袋被架在十字架上。张岱已经对他用过刑,一直养尊处优的元春当然没有扛住,几乎什么都肯招供,包括承认了安排刺杀叶蓁以及勾结朝中官员的事情,但就是只字不提柳容修之死。
而张岱知道,叶蓁此刻更关心的是柳容修。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请公主亲自审问元春。
不过转眼的工夫,元春就从一个青衣小帽的得意书生变成了如今落魄的阶下囚,奄奄一息。张岱乃是审讯高手,他用的手段可以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比起活着还不如痛快求死。除了能够折磨人的身体外,他还擅长击溃人的精神,只是还没到那地步,张岱留有余地,免得元春真的死了那他就无法和叶蓁交代了。
瞧见这幅惨状,叶蓁余光睨着张岱:“你对他用刑了?”
张岱小心翼翼答:“卑职只对他用了一些小手段。”
张岱自觉地禀报一声告退,他守在门口,元春和叶蓁之间隔着一道铁栅栏,手脚都被捆着,根本对叶蓁无法造成威胁。
等牢中只剩下叶蓁与元春之后,叶蓁问:“你为什么杀容修?”
元春声音嘶哑低沉:“她是你的左右臂膀,除去她能让陛下的皇位更加稳固,也能从殿下您心尖挖出一块肉,让您感受痛苦。您越是痛苦,越是疯狂,就越能彰显陛下的冷静自持,获得群臣拥戴。”他脸上的讥笑使得面目抽搐可憎,让他自己变得像是阴间厉鬼一般。
叶蓁道:“你杀了容修,陛下因为私心庇护你,只会让陛下与我之间姐弟不和。其实事到如今,我已经对你没有什么好说了的,你我言尽于此,这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
元春闻言震惊,他能想象得到叶蓁为何要抓他,但没想到她居然可以这么轻松地放弃审问?倘若她失去了对柳容修之死原因的好奇心,自己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等等,”元春强烈的求生欲在让他丧失冷静,“你为什么不追问了,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如果叶蓁真的不再在意答案,那就代表着他离死期不远,但元春不想死。叶芑即将冠礼,在冠礼之后就会真正执掌大权,到时候自己也能一步登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苦心经营多年,元春不甘心就此止步。
叶蓁没有回头,用冰冷的背影对着元春,“我知道你不会说,你总是吊着我的胃口让我觉得难受。明知如此,我何必让你称心如意?容修的事,我已不再执着。你还不知道吧,她回来了。”
元春一怔,“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复活……不可能的,世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只不过同我一样是个贱婢,身份卑贱,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好运气重新回来?你……你还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在乎了。”叶蓁这一次走得很快,期间没有再因为元春的喊话回头。
容修复活归来,虽然已经没了前世的记忆,但她终究是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只要还是柳容修,自己就一定不会重蹈覆撤让她受到伤害。这一次一定一定不会再离开她一步。
叶蓁的脚步很快即将跨到门外,身影几乎消失在了元春目力所及范围之内。
元春拖着锁链挣扎道:“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就等于亲手斩断陛下和你的姐弟之情!陛下与我一同长大,我陪伴在陛下身边的时间要比长公主你陪伴他的时间还要长!陛下待我的情谊和你的更深刻,他孤身一人的时候是我给了他温暖,陛下他什么也没有,你如果杀了我,陛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在乎。”叶蓁说完,走出了地牢,也彻底走出了元春的视线。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叶蓁眼前出现了五年前收到柳容修死讯的那一幕,彼时她正找了救兵回到京师,却听闻容修已死,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见到了容修的尸首,她昏厥过去……
元春瞠目欲裂,不管不顾地咆哮道:“叶蓁,你终于暴露本性了,柳容修之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借助她的死来诋毁陛下错杀功臣,让陛下遭受千夫所指遭到支持柳容修的文人唾骂。你为柳容修翻案编纂诗集,让她名垂千古,她的名声越是响亮,陛下就越是遭受非议,你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柳容修,而是为了你自己登基铺路!”
“叶蓁,你好狠毒的心呐。你趁着淮南混乱之际,放出消息说柳容修的坟墓被盗,你孤身出城救友,引我出城追你,让我陷入你布置的陷阱之中。世人都称赞你叶蓁重情重义,有甚至有人为你和柳容修之间的友情写书立传,但是只有我看清楚了你的歹毒用心,你连挚友之死都能利用,叶蓁,其实你根本没有心。”
元春的声音渐渐变弱,叶蓁已经离开地牢,太阳穴处隐隐作痛,她的头疾又犯了。元春的嘶吼声声入耳,她眼前回忆起的是柳容修安静的苍白的容颜,她的手是冰冷的,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她常皱着的眉头松了,那一双带着光的眼睛再也没有了神采。
叶蓁单手扶着地牢外的墙壁深呼吸了几次才稍稍平缓下来。
旁边见着这一幕的张岱想伸手扶她但是却半途缩了回去,他只是个护卫,除非公主命令,否则他没有主动关心公主的资格。
此时从另一侧走出一个人,她没有任何犹豫就扶住了叶蓁的手臂,她直言不讳地问叶蓁:“你想要问他什么,我可以替你问。”
叶蓁抬头瞧着她,眼前这人有着和柳容修一模一样的脸,却和容修完全不一样,因为容修不会主动接触她,她总是被各种礼仪教条束缚着,时时刻刻谨守本分。
叶蓁婉拒:“不必,我不想知道了。”
吴宜归却执着说:“你是不是想问他为什么要杀了……我?”现在的她就是柳容修。
“是,但现在没有意义了。”叶蓁没想到她能猜出。
吴宜归思考说:“我有办法可以试试。”
张岱插口:“五年间,我们想尽各种办法都无法从元春口中探出虚实,你能有什么办法?”他还不知道吴宜归的身份,只觉得此人正在口出狂言。在张岱的眼中,吴宜归只是一个盗墓贼罢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公主要将她留在身边。
吴宜归不多争辩,只是说:“死马当活马医,让我试试吧。”
三更半夜,地牢的大门开着,此处如今只有元春一个囚犯,外头都是陈君的人马,里头也就用不上什么人手。淮南王府构造坚固,易守难攻,陈君只要派人驻守住出入口就能万无一失。
元春想,外头这样安静,想必陈君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击退了淮北、南川两路大军,肃清了城内的残余势力。而长公主叶蓁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淮南和自己,真是一石二鸟之计,他怎么一开始没想到陈君是叶蓁的人呢?应该再小心翼翼一点,但现在为时已晚。
元春的护身符就是叶蓁对于柳容修之死的好奇心,但这道护身符看起来不管用了,叶蓁说柳容修回来了,但这怎么可能?她一定是在唬我,她现在没有杀了我说明她还是在意的。
元春庆幸五年前除去柳容修,否则天下早就易主了。柳容修虽然是一介文人,但她手中的笔锋比剑更锋锐,她能颠倒是非,运筹帷幄,如果任由她留在叶蓁身边扶持叶蓁,那么就根本没有叶芑什么事儿了。
至于自己为什么非要杀柳容修不可,那是因为——
元春抿了抿嘴,口中的血腥味道在弥漫。他害怕死亡,但杀柳容修的理由是他宁死也不能说出口的。
好像有地方在漏水,门口吹来一股阴凉的风让他觉得寒冷。
元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被关了半日,他口干舌燥,意识混沌,他感觉自己就快出现幻觉了。
此时,有一道鬼魅似的人影在他面前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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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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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地牢恐怖阴森,根据元春手底下人打探到的消息,淮南王府这座地牢里关押过无数冤魂厉鬼,淮南王是先帝册封的外姓王爷,手握重兵,手下亡灵无数,曾经下令屠城。先帝还在位的时候,他已然蠢蠢欲动,现在没了先帝天下四分五裂,他自然难以再忍,因此举兵反叛也在意料之内。
让元春没想到的是,他被义子陈君给抢先一步灭了;更让人震惊的是,陈君居然是长公主叶蓁的人。
元春觉得自己还是棋差一着,斗来斗去这么多年,原以为力压了叶蓁一头,但到头来还是没有看透叶蓁,现在更落在了她的手里,随时会没命。
叶蓁头也不回地走了,元春朦胧之中听见水滴落地的声响,隐约又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哒哒,哒哒,那不是正常人走路的声音,太轻,太飘忽,而且似乎有东西拖在地上,嘶嘶嘶——就像是草丛里穿行的蛇一样。
诡异的感觉涌上了元春心头,他这辈子不相信有鬼神,所以对敌人下手毫不留情,然而此刻却陡然有些惧怕起来,遍体生寒。
他被绑着,铁链将他牢牢地捆住,饥渴了一整天,他抿了下干燥蜕皮的嘴唇,努力抬头看着栏杆外那条布满了水渍的通道。
叶蓁走了,谁会来看自己?
陈君?婉平郡主?还是其他人?自己手上能有什么筹码和来者商谈让他放了自己,只要能逃出淮南城回到京师他就安全了,皇帝叶芑会保护他。
但元春实在想不到除了叶蓁之外还有谁会在这紧要的关头与自己接触,陛下的消息没有那么快,自己带来的人被俘虏了,城外的淮北南川军已退,他们都是废物。
联络淮北南川节度使派军围城,自己趁虚而入,他本打算瞒着叶芑悄无声息地解决叶蓁,因为叶芑始终不愿意对他的亲姐姐下手,他太心软了。叶芑心软,所以需要元春这把刀。元春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身边的內侍走到如今的位置,不甘心放弃权势。叶芑需要他,他也需要叶芑,俩人相互扶持到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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