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桥还不知道他已经上了宴舟的仇人名单,他一路骂骂咧咧的被宴舟裹在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雾气里,捏着后颈提溜过来,脖子都要断了。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然后反手扼着宴舟的后颈往下按,把这该死的鬼脑袋死死地往下压。
有仇不报非君子,许星桥从来都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主。
然而他忽略了宴舟对他身高和能力的绝对压制,哪怕他那么用力地往下压,也只是让宴舟的头低了一点,眉头皱的更深了一点,看上去就像许星桥想让他低头说些什么悄悄话似的。
许星桥不信邪,两只手攀上去往下压,只换来了一脸黑线的宴舟越来越近的脸和不远处回过头来的白艺一声惊呼的“哇哦”。
白艺这一声直接让许星桥想到了她刚在信誓旦旦地说宴舟喜欢自己的事,许星桥作为一个铁板钉钉的直男,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一下把宴舟推开,双手护在胸前,一脸警惕地看着宴舟。
一会被压脖子一会又被推的踉跄的宴舟团着一口气,手在剑鞘上摸了又摸,咬牙切齿地看了又看许星桥,最终还是把杀气憋了回去,用他唯一学会的现代骂人词汇,甩袖道:“有病。”
“有病总比被鬼看上强。”许星桥抱着手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一回头:“咦?这里是……”
“星舟图书馆。”
不知何时从阴影处走出一个男子,默不作声地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直到许星桥撞上了藏书的架子,才开口道:“图书馆已经到了关门的时间了,各位若是要借书,恐怕得等到明日再来了。”
“是你?”宴舟看到来人,眉心猛地蹙起,走上前把许星桥挡在了后面。“你就是在这世上已经存在了千年的鬼。”
“啊,宴哥,你已经和罗馆长见过了吗?”白艺从许星桥压宴舟脖子那里就开始捂着嘴冲许星桥挤眉弄眼的笑,此时才想起来介绍人。“这位是图书馆的罗馆长,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我唯一见过的存在了千年的鬼。罗馆长,这两位是……”
“宴将军,又见面了。”罗馆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朝宴舟轻轻点了点头,又看向许星桥,伸出手笑起来:“许星桥?”
“嗯?”许星桥放下环着胸的手,礼貌又客套地握了下对方的手,看着对面拿着两本书,一副温文尔雅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脸想了又想,在查无此人的记忆里,疑惑道:“你认识我?”
“不算认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罢了。”罗馆长摇了摇头,笑的让人生不起一点戒备之心。“你的名字很特别,恰巧记住了而已。”
说到许星桥的名字特别时,罗馆长有意无意看了宴舟一眼。宴舟眉心紧蹙,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抿着嘴没说话,心里却一顿。
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爽感从这人夸许星桥的这一句话里滋生出来,宴舟不知道来处,却被这种情绪感染着,难耐地顶了顶上颚,手下磨了磨剑鞘上的缺口,才勉强遏制住了拔剑的冲动。
“啊,这样,幸会幸会。”许星桥不上班不干销售的活之后,没什么太强烈与陌生人结交的兴趣,寒暄了两句就松开手,拿胳膊肘戳了戳宴舟,趁着罗馆长和白艺说话的空隙,小声地问道:“你之前见过他?千年之前就认识?他不会就是你找的那个什么仇人吧?!”
宴舟瞥向许星桥。
“真是他?!”许星桥以为宴舟是默认,当即就猛拽住宴舟的衣角,瞪大了眼睛道:“别冲动啊哥,千万别冲动,人家是馆长,有编制的!编制你知道吧,就是你们那个朝代在朝廷里做事的,芝麻再小他也是个官啊,你要是在这里血流成河,我下半辈子算是完蛋了!”
宴舟皱着眉,把许星桥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扯下去,径直走向罗馆长。
“别别别,宴舟宴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你是个千年的鬼了,但你能不能给我十分钟让我先跑路或者你找个我不在场的时间再来报仇啊,我三千万还没拿到手呢我……”
许星桥实在拽不动宴舟,只能眼睁睁看着宴舟走到罗馆长面前,朝他伸出手。
完蛋了。
许星桥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现在报警都来不及了,等警察到了宴舟瞬移一跑,那这杀人凶手的罪名不妥妥落到他头上吗?
怪不得宴舟这个该死的鬼说一定要带他来,不带他来哪有人背锅啊?!
许星桥血都要凉透了,心如死灰地看着宴舟眼神冰冷地握住罗馆长的手,然后……
然后……
然后……淡淡地说了句:“多谢。”
许星桥:“?”
说好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呢?
你们怎么不按剧本写的来演?
第18章 装神弄鬼还是造化弄人
“谢……谢什么?”
许星桥吞吞口水。
谢他一千年前捅了你一剑,让你直接一命呜呼?还是谢他这么快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直接释怀?
一笑泯恩仇也没你们这么快的吧?
你们鬼的相处方式,我们做人类的真的很难理解啊。
宴舟松开手,冲许星桥抬了抬下巴:“茶具、字典、书,都是他的。”
“你从他家偷的?!”许星桥瞬间倒退两步,立马划清界限。“我们不熟,我可不赔!
宴舟:“......”
罗馆长:“噗。”
“没想到......您......你现在变的这么有趣。”罗馆长笑了一声,耸了耸肩:“不过可惜,这些东西原本是我要送给宴将军的,但他还留下了自己的玉佩,如此算来.......嗯......也可以说是他从我手上买走了那些东西。”
“玉佩?什么玉佩?”许星桥的金钱雷达瞬间警铃大作,扯着宴舟的袖子在他身上左看右看。“你还有吗?那玉佩值多少钱?宴舟,你不会单纯的被他给骗了吧?那可是玉佩哎,玉啊!能买多少本书和茶具了,你就那么给他了?”
“哎不对,你什么时候给他的?”许星桥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你从土里爬出来那天不就来吓我了吗?这些天我们几乎都待在一块,我怎么没看见你出门?”
“啧啧啧,几乎都待在一起......”白艺站在一旁意味深长地咂了咂嘴,呲着个大牙正准备乐,被宴舟和罗馆长一人瞅了她一眼,她又把牙收回来,默默地放平了嘴角,站在一旁不敢吭声了。
宴舟看了一眼许星桥,张了张口要说些什么,又忍住了偏过头去,过了一会又偏回来,实在忍不住道:“你第一天被吓晕睡了半天,第二天睡到醒是下午,第三天早上我把你叫醒,你吃了个饭就又回床上躺着了.......这半个月一半的时间你都在睡梦中,就这个睡眠时间,我出去环游一圈你都不会看见。”
“是吗?”许星桥挠挠头,眼神四处游荡。“哈.......哈哈,你看你,融入现代生活多快,现在都会开玩笑了。”
宴舟闭着眼摇了摇头,没叹气,但无奈的意味已经溢于言表了。等他再睁开眼时,神情又重新回归平淡,歪斜的话题被他重新拨回正轨上:“罗驱,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我与你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神似,如今我又知道你与我一般,都在这世上存在了千年,那你可曾知晓,千年前我因何而死?”
“千年.......”罗馆长——罗驱,盯着宴舟看了一会,目光移到许星桥身上,又猛地笑开,拿手里的书拍了拍宴舟的肩:“都一千年前的事了,我怎么会还记得?”
“宴将军,我与你不同,你是一直沉睡着,某一天突然被唤醒了,所以执着于千年之前的事很正常。但我不是。”罗驱收回手,抚了抚书角褶皱的地方。“我给你拿的那本‘上下五千年’你看完了吗?一千年,很长的,我每一天都是以正常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我的记忆太多了,一千多年前的事,我是真的都不记得了。不然你我第一次见面时,我怎么会连你是个将军都不知道呢?”
许星桥看着宴舟的表情垮地一下沉下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宴舟那陡然落下来的眉角间不像是大仇不能得报后的愤懑与不满,倒像是.......有什么未能完成的遗憾一样。
不过不管宴舟多遗憾,许星桥还是高兴的,他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怕宴舟突然之间嘎掉谁然后牵连到自己了!
而且他记得很清楚,宴舟醒来之后就只要他做这一件事,找仇人。这下仇人找不到,他总算是可以不用再受宴舟的压迫日日奔波了吧?!
他那份千万合约的内容也是守宴舟那块墓碑,宴舟已经跑出来了,而他也已经完成了宴舟交代的事,那不就等同于他已经完成合约上的工作了吗?那他不就只需要美美的在墓园睡上三个月就能拿到三千万了?
家人们!
好消息!
我再也不用当牛做马起早贪黑的干活了!我睡到天昏地老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就要来了!
谁懂啊!
许星桥心里欢快的小人已经跳起了芭蕾舞,若不是不能太喜形于色,他真想猖狂地拿着喇叭冲在场的人大喊:我终于不用上班了!我要成为千万富翁了!
“不过……”
罗驱笑了笑。
图书馆早已打烊,空荡的大厅里只有他们一行人和几盏幽暗的灯。罗驱话一出,许星桥感觉周围的灯又暗了一点。前些天被黑雾勒着脖子拖进黑暗险些丧命的经历,让许星桥有些畏惧黑暗,情不自禁地往宴舟的方向缩了缩。
在场的人都等着罗驱的话语,没人留意到许星桥的异样。
只有宴舟在昏暗的光线里皱紧了眉,不动声色的往许星桥的方向迈了一步。
杀过无数人,沾了很多血,也在地下埋了很多年的剑抵在许星桥的腰间,许星桥抬头看了一眼宴舟,把自己冒着冷汗的手放在了剑鞘上,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
为这黑暗里,独属于他一份的心安。
“不过……我这里有一幅千年之前的古画,虽是残卷,但画的事物是千年前的场景,也许对你恢复记忆会有帮助。”罗驱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木制的箱子,镶着金边,从中拿出一幅满是灰的卷轴,颠在手里笑了笑,冲宴舟道:“宴将军要吗?”
话还没说完,罗驱就先被自己手里的灰呛了一鼻子,“咳咳咳”地骂道:“什么玩意儿,呛死我了。”
他咳完一抬头,发现宴舟捂着身边许星桥的口鼻,许星桥捂着白艺的,白艺……白艺无辜地冲他眨着眼睛。唯一没捂住的宴舟,看起来也会什么屏气凝神的功法。总之,没人呛到,除了他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倒霉鬼。
罗驱:“……”
“没事没事,细枝末节,不必计较,不必计较。”罗驱安抚性地拍了拍自己气闷的胸膛,看了眼许星桥,又看向宴舟。“宴将军想要的话,我可以忍痛割爱给你。不过……我也挺喜欢你身边这个的,你若是把他留下来陪我,我就把卷轴给你。”
罗驱一边说着,一边勾着唇角指向了站在宴舟旁边的许星桥。
宴舟顺着这话看向罗驱,目光没有半点偏移,毫不退让的眼神看得人心惊。
许星桥满脸疑问。
这个世界怎么了?
怎么自从遇到宴舟之后他身边一个正常人都没有了?
小小的场子,两个喜欢男的,两个喜欢女的。
但就他一个性取向正常的。
别太荒谬!
“馆长,他是活人!”一直看着没说话的白艺挡在了许星桥面前,把罗驱指向许星桥的手指,恭敬又快速地移开,讪笑道:“他怎么能留下来陪你啊。”
“活人怎么了,这世上除了你们几个,也没人知道我是鬼啊,我……”
“啪!”
场馆内照明的灯大亮,从底部亮到顶楼,把刚才幽暗、恐怖、紧张的氛围销蚀的一干二净。罗驱和白艺两只鬼呆呆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许星桥。
许星桥一手按着墙壁上的开关,另一手还握着宴舟已经出鞘的剑。铁剑太沉,他右手被拖的向下垂,只好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剑上,冲装神弄鬼的罗驱喊道:“明明有灯,你给我演什么午夜大片呢!”
“你怎么找到灯的?我的气氛,我……”罗驱话没说完,被转移了注意力的手上一空,他再一扭头,原本被他拿来谈条件的卷轴就到了宴舟手上。
宴舟腰间空空的剑鞘随着主人的动作左右摇晃,宣告着这场调虎离山之计的圆满成功。
罗驱鼻梁上的镜框气的往下掉,罗驱也懒得管,指着对面的两人怒道:“你俩算计我!”
“哎哎,这可没有。”许星桥把沉重的剑插回宴舟腰间的剑鞘里,指了指宴舟,耸肩道:“我只是单纯的想去开个灯,剩下的都是他自由发挥。”
白艺在一旁满意地点了点头,适时向罗驱补刀道:“馆长,你看,这就叫默契。”
罗驱:“……”
说话间,宴舟已经把那幅尘封已久的卷轴打开,一半破损的画面展露在众人眼里。
“这是……什么啊?”许星桥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也只能在这一片黑乎乎的画面里模糊地看见几道人影,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不是,你就拿一块黑布出来,竟然还想骗我留下来?”
许星桥撸起袖子,气的要拔宴舟的剑给罗驱来上一下:“奸商!假冒伪劣的产品也敢拿出来!”
“千年的画,能保存住都是不容易,你还指望能剩点什么。”罗驱避开许星桥的一巴掌,把自己掉落下的眼镜重新戴上,狡猾地弯了弯眉眼:“我只说了也许能帮助他想起一点,可没说保证。”
“至于想不想的起来……”
罗驱望向宴舟,那一眼里包含了许多,可惜当时在场的人和鬼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听他说道:“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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