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老板电话里说我弟弟给你添了麻烦,所以我才来领人。”
“添麻烦不假,不过我也就狠狠说了他一顿,早就把人放走了。”
要是信他这个话,章寻才是天真。
如果真如他所说早就把章浩放走了,怎么章浩的手机一直关机?家里、学校也没人,连谢炎都不清楚章浩在什么地方。
“谢老板,我这个弟弟年轻不成器,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我替他认错。”
谢金坤撇眼一晒。
从他的角度打量过去,章寻的五官仿佛是什么上帝的杰作,尤其是那个挺直的鼻子,长得就跟事先画出来过一样,再矮半毫米都没这么漂亮。而且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见过章寻以后谢金坤是真信了。
章寻那双眼睛微微狭长,但极其有神,眼皮往上撩稍微带点冷冰冰的感觉,让人禁不住想象凌虐他的快感。
“章寻……”谢金坤往前倾身,两边胳膊支在大开的膝盖上,说话时热气恨不得喷在章寻颈间,“真想道歉就拿出点儿诚意。你老这么放在嘴上说,我也看不见你有多诚心不是?”
章寻罕见的没有流露出反感:“谢老板言重了。”
“哎,你看,我让你叫个名字都这么费劲,还能指望你真心跟我交朋友?干脆我丑话得说在前头吧章寻,我是个粗人,你看我建房子选的这位置就知道了,打小没住过什么好地方,太安静的地方根本就睡不着觉,就喜欢闹哄哄的俗地!所以说我对人也细不到哪去,讲究个直来直往以诚相待。你要是拿我当朋友,那就万事好说,要是不拿我当朋友,这事就费点劲。”
说完他退回原位,要笑不笑地盯着章寻,想看看章寻会有什么反应。没成想章寻那张脸上不仅没出现紧张害怕,甚至都几乎没有什么波澜。
这可给了谢金坤不小的刺激——明摆着不拿他当回事嘛!
如果一开始谢金坤还抱着博取好感度的打算,那眼下变了。谢金坤心一横,一股邪火占据了大脑,决定去他妈的,这回不成功便成仁,老子今晚还非要尝尝鲜!看你章寻还淡定不淡定!
遖峯
正琢磨着阴招,突然听到章寻薄唇微启:“谢金坤。”
谢金坤猛地被叫到名,居然跟个小学生一样脊椎震了一下。
“啊?”
章寻视线稍侧,看向他,目光跟羽毛一样毫无重量:“你不就是想听我这么叫你吗,满足你。”
“……”操!谢金坤在心里骂街。
“还有什么要求,提吧。”
空气跟着凝滞了几秒。
仿佛一个刽子手挥着刀,凶神恶煞地威胁要弄死谁,结果对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反而让你还有什么招式通通使出来。谢金坤咬紧后槽牙起身,伸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转过头看向他的手,章寻皱起鼻梁。
正在这时,楼下一阵喧哗,谢炎风风火火徒步跑了上来:“章寻你跟哪儿呢?”
谢金坤不动声色地松了手,但脸上那抹令人胆寒的笑意还没完全散去,以至于谢炎冲进来眼球一缩,赶紧就故意推了章寻一把:“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来找谢老板不叫我?”
“我也没到多久。”章寻风平浪静。
毕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谢金坤不好明着翻脸。他招招手让人上茶,端上来一套茶具、一小碟上好的金骏眉,谢金坤亲自摆弄,紫砂壶里装满水,陶炉里热炭烧得滚烫。
“喝浓的淡的?”
“都行。”
章寻还能泰然自若地接话,倒是谢炎是个急性子,坐不住。
“谢老板,章浩到底怎么惹着您了,给句痛快话行吗,甭管是砸了东西还是伤了人我们都照赔不误。”
“砸东西、伤人?”谢金坤眯眼,“这么简单我还请你们过来,那也太兴师动众了,不必要。”
他一边淋茶叶,一边叫了个秘书式的人进来做个说明。
据秘书说,这几天有员工反映,下班后老看见可疑人员在公司附近打转,有两次还企图跟着送外卖的混进去。通过调取监控发现,可疑人员是一个星期前第一回来公司的,身上有工卡但显然不是公司员工。他先后四天、共六次从老板办公室里的碎纸机掏东西,塞在奶茶袋里带出,意图盗取商业机密。
说到后头连秘书自个儿都乐了,推推眼镜道:“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了,后面三回都是在故意放水,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要说这孩子傻吧,他知道复刻工卡。要说这孩子聪明吧,干得这么明目张胆,还连干好几回,他就没想过他一个陌生面孔进出老板办公室没人察觉,这不奇怪?后来谢总告诉我那是您弟弟,我有点儿懂了,您弟弟肯定没上过班,也没经历过什么困难,所以才格外的……天真,估计还以为自己特别能干。”
这明显是把傻逼换了个词表达。
谢金坤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章寻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开始发沉。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谢金坤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刚想开口要挟,突然走进来一个手下,附耳讲了几句话。谢金坤眼冒金光:“看清楚了?”
“错不了,要不是咱监控装得密还真不容易发现!”
这时天已经快要黑尽了,外面的路灯还没全部亮起来,只在地铁驶过时窗户的玻璃会被骤然照透。
谢金坤往楼下睨了眼,思量片刻之后,慢悠悠地起了身。
“章寻,谢老弟,想不想看场好戏?”
谢炎皱眉:“什么戏?”
谢金坤不解释,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章寻:“你把这戏配合我演完,我保证让你弟弟全须全尾地回家,怎么样,划不划算?”
“谢老板刚才还说自己讲话直接,现在怎么跟我兜起圈子了。”章寻淡声,“演戏我不擅长,不过可以说来听听,配合不配合相信我也没有选择,就怕扫了谢老板的兴。”
谢金坤不怒反笑:“你这个性格真是让人又爱又恨!说话冷腔冷调夹枪带棍的,但我还就乐意听,听得人特别来劲。”
这话连谢炎听了都觉得反感。他转过头担忧地看了好友一眼,随即听到谢金坤说:“你们几个下去把楼梯给我守好。”
“是!”
“等等,趁手的家伙带上。他要是有胆子硬闯,就试试是他的拳头快还是刀快。”
章寻蓦然警惕,轻拧眉:“谁硬闯?”
话音刚落,左右就各多了两个人,立在他跟谢炎身边。只要他跟谢炎敢乱动,保证下一秒肩膀就会被两双手死死摁住。
“谢老板你这是?”谢炎不解地拧头,下一秒谢金坤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一把就掐住了章寻纤细的颈,力道之大逼得章寻后背悚然一靠!
“你干什么!”谢炎大吼。
谢金坤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章寻被掐得一个字都喊不出来,短短数秒脸已经开始泛青发紫。他双手死死扳住谢金坤的手腕,想把对方手指掰开,但谢金坤站着他坐着,整个人极其被动,有劲也使不出来。
“放开他!”
“我艹你全家!”
“他妈的老子让你放开他听到没有!!谢金坤!你他妈别落老子手里!!”
谢炎基本接近于咆哮了。他本来声量就足,这么一喊恨不得方圆一里地都能听见。
夜色的掩护下,楼下一片寂静。
谢金坤皱了皱眉,望向阳台:“还不出来?”
被钳住下巴的章寻蓦地剧烈挣扎。
谢金坤扭头把视线一低,只见章寻瞳仁漆黑眼底发红,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把他们俩给我看住了。”谢金坤松手,随即动动手指,让旁边那几个人过来,其中一个在他的授意下死死捂住了章寻的嘴。
整栋房子有那么几秒钟仿佛被人抽了真空,尽管谢炎被人摁在椅子上还在大骂,但一切仿佛都是徒劳的,而谢金坤压着一口太久没出、越积越深的恶气,颇有耐心地静候着什么。
——车库的铁闸门侧,有道身影沿墙壁悄无声息地靠近别墅。草地发出的沙沙响动被由远及近呼啸着驶来的地铁声所掩盖,但很快强光就猝不及防在他脸上身上一晃而过,那是下面听命搜寻的在拿手电筒照。
“谁?!”
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示警:“有人!”
“操!都过来!”
章寻指甲掐进掌心里,脊椎因为疼痛,和别的原因,猛烈地抽动了一下。
车库亮起的同时一楼的灯也亮了,下面起码有五六个人冲进前院,打头的那个却被某道豹子一样的闪影猛然扑倒,电光石火间就卸了他手里的家伙什!后面几个被撞得趔趄后退,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对手是谁,仓促间陷入混战。
谢金坤大步走向阳台,厉声喊道:“别让他跑了!先废他的腿!”
“直接打残!”
转眼楼前已然灯火通明。
将近十倍的人数将一个高大的身影围在当中,犹如要将其围猎击杀。闻锐鸣单枪匹马,脸上却刻着众人从未见过的骁悍,神色冷静而洗练。
第50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谢炎压根儿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猛地扭头:“谁?下面是谁??”
章寻双眼大睁,目不转睛地盯着阳台的方向,眼底尽是血丝。
“闻锐鸣?”谢炎万般不敢相信地问出了这个名字,“他不是要、要跳槽吗?!”
夜幕下数十人同时围剿,个个都跟凶匪一样,显然不是有钱人那种一般的保安。不过再怎么凶恶,也不可能凶恶过边境那些贩x走私的雇佣兵,这一点毋庸置疑。
为首的挥着近二十厘米长的尖刀,闻锐鸣当胸踹去,同时腿在地上猛地一扫,登时将旁边的人放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就在他们倒地的同时,另外两人不约而同攻上来,闻锐鸣扑倒其中一个,反手一拧夺下手下的家伙,刃片的寒光瞬间闪过眼底。
“别让他抢到家伙!”不知道是谁在大吼,但所有人不管见过没见过闻锐鸣,几乎是不约而同意识到危险性——这绝对是个不好惹的硬茬。
闻锐鸣夺过刀,右手反握,尖刃隐藏在小臂之后,却更显得锋芒毕露。身后两人近距离偷袭上前,一人攻他上身一人走下路,闻锐鸣拽住其中一条胳膊,咔地用力一拧,对方当即痛得呼天抢地。可与此同时他的肩被人牢牢箍住,混乱中只听衣料撕裂的声音,有谁的刀划破他后背,薄热的鲜血登时从伤口飞溅而出。
“他中刀了!快一起上!!”不知是谁平地一声大吼,吆喝着其他人赶紧把握机会。
闻锐鸣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稳住,手中的刀落入草丛,双眼因为受伤而嗜血般深邃,呼吸也蓦地加重。但他依然没有丝毫放松警惕,反而像是一头被激发出全部本性的野豹,在对方攻势加强的同时回身就是一脚当胸狠踢,踢得一人口鼻出血,身体向后跌出去近两米!
楼上的谢金坤怒目圆瞪,恨不得自己下来了结了这个对手。他眼睁睁看着夜色中的闻锐鸣犹如罗刹,凶悍,毫无惧色,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可怕的准头,拳脚踢在骨头上的动静大得惊人。
闻锐鸣后背轻微抽搐,喉咙里不断涌上腥甜的铁锈味。他手上也不知道沾了谁的血,衬衫已经湿了大半,颜色在月光下黑得瘆人。他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紧接着抽出腰间的皮带,在右腕上缠了两圈。
砰!
身后的拳风袭来,闻锐鸣迅速闪身,回首便是一记过肩摔,将那人摔在了草丛一角的狗笼子上,腰杆几乎被笼角顶断,连痛呼都没呼出声就直挺挺昏了过去。
“……王哥……王哥你、你还能喘气儿吗?!”不知谁朝地上的人吼了一句,其他几张脸上顿时浮现惧意,瞠目欲裂般地睁着他,一时间竟然没人再敢上前。
谢金坤身体一震,咬牙切齿地喊道:“都别怂!把这张脸给我挣回来,死了残了算我的!废他一只手我奖励两百万!上不封顶!”
这话一出楼下所有人仿佛被注入一针强心剂,荣华富贵吃香喝辣的在向自己招手,本来还怕下手太狠会蹲大牢,现在也顾不上了,全都杀红了眼要结果了闻锐鸣。
飒——
刀刃的冷风杀来,闻锐鸣蓦地抬手一绞,直接连人带刀猛地拽紧。短寸对手躲闪不及仓促将刀脱手,闻锐鸣的身手却敏捷至极,刹那间就拽紧皮带勒住了对方的脖子。
半秒钟之内攻守反转,短寸刀疤脸被他死死勒在胸前,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闻锐鸣手下也不再留情,径直拖着这具高大的身体作为掩护,步步逼近楼梯口。
“谁敢放他上来?”谢金坤厉声威胁,“把他给我拦在楼下!”
远处又一辆轻轨疾速驶过,月光并着车里的灯光有节奏地在闻锐鸣脸上闪现,照得他带血的五官极度凌厉,杀气腾腾。
他一点点收紧皮带,被勒住的寸头脸上一点点变得惨白,嘴里刚开始还惨叫,后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四肢毫无章法地弹动。
一时间全场死寂,闻锐鸣双眼充血,视线越过寸头的肩冰冷地扫视众人,一开口带着沙哑至极的寒意:“还有谁……想来试试。”
就在这时那几条狗也被放出来,狂吠着扑向闻锐鸣,其他人趁机上前围攻。闻锐鸣啪地松开皮带,那人跟面条一样软倒,紧接着尖刃就已经逼近眼前。
闻锐鸣猛地弯腰躲过这一击,右手撑住旁边的墙壁飞身跃起,转眼间就落到了楼梯口。几人齐齐扑上前,闻锐鸣皮带穿过栏杆勒住了楼梯的铁架,纵身一记迅猛刚烈的旋踢,将打头两人踢下了楼。
但楼上还有,打着不死不休的主意。有人抄起椅子冲下来砸到他背上,砸得他口中当场喷出血沫,回身踢开椅子的同时身体趔趄向后,重重靠向墙壁,墙上留下大片鲜红的痕迹。
空隙中他用力喘息,胸腔里喉咙间血腥气不断翻涌,就连呼吸都还带着腥甜的血沫,同时却还不忘往楼上看去。
之前被他踢下楼的两个人摇摇晃晃爬起,抄起地上的刀跟铁棍又冲了上来,一个去砍闻锐鸣的手臂,一个直登登地狠敲闻锐鸣的后腰,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他们的夹击。一长溜血滋一下割出来,甚至都看不清是从手上还是从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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