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暮铃表情迷茫的看着史医生,“让他进入我的意识世界?”
“是,我会给你一上午的时间去构建这个世界。”
段暮铃能以最快的速度写出一个游戏世界,可对于如何构建意识世界却没有任何经验,“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你想让程叙看见什么,就往那个世界中堆砌什么。”
“这就是段先生为你堆砌的世界,因为段先生没有经验,所以这个世界并不连贯。”史医生随手指向一个方向,问道:“程叙,你要继续往下看吗?”
程叙毫不犹豫回答,“要。”
两人的特殊对话让段暮铃整个人云里雾里,他看向史医生指过的地方,那里只有一道墙。
然后他收回目光看向程叙,有些担心,“那可是墙啊,你要去哪啊,你不会是奥特曼吧?”
程叙骗人骗得毫无心理负担,“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说罢朝那边走去,在段暮铃的吱哇乱叫中,直接穿墙而过。
又是一道白光,周围声音像潮水般涨上来,程叙缓缓睁眼,眼前是一张模糊的报名表。
“快点啊,上课前就得交上。”体委敲了敲桌面,不耐烦地催促道:“你看半天了,到底报不报啊?”
“报。”程叙拔出笔帽,在五十米后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见他报了五十米,一旁的段暮铃不乐意了,“你跑五十米我跑什么啊?”
程叙怼回去,“就你这样,别跑了。”
容易把牙跑没。
“不行!”段暮铃抢过报名表,“唰唰”两下将程叙的名字划去,在空白处写上自己的名字,“五十米我报定了,休想让我跑长跑。”
程叙往身侧看去,这才发现不止报名表模糊,就连段暮铃都是模糊的。
他往鼻梁上摸了一下,空荡荡的,原来是没戴眼镜。
体委收回报名表,又问了句,“段暮铃报五十米,程叙你还报其他的吗?”
程叙摇了摇头,摸过眼镜戴上,再抬眼时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段暮铃的模样闯入眼帘,十八岁的男孩意气风发,马上要迎来自己的成人礼。
这也是程叙记忆中,关于段暮铃最美好的时刻。
“程叙,你长跑不是挺厉害吗?你老跟我抢干嘛?小心我告诉程阿姨。”
程叙失笑,从小到大,段暮铃威胁他的手段竟一成不变。
“不想报长跑。”说完,他趴在桌子上,半眯起眼盯着段暮铃的侧脸看。
这是他们高三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体委来时他正在睡觉,被叫醒后心烦意乱,于是什么都没报。
倒是段暮铃,就是跑完五十米之后把牙磕掉的。
许是程叙的目光太炙热,段暮铃恶狠狠瞪他一眼,“你老看我干嘛啊?”
程叙往段暮铃桌洞里扫了一眼,“今天有人给你递情书了。”
段暮铃动作慌乱地捂了捂自己的桌洞,接着立刻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啊?就许你收,不许我收?”
“不是说没人给你送情书吗?”程叙冷笑一声,“明明记得清清楚楚。”
“滚!别再看我了,再看我真告诉程阿姨去!”
段暮铃从笔袋里掏出一块橡皮放在两人桌子中间,当作泾渭分明的“三八线”,然后埋下头去认真做题。
程叙收回目光,正要把自己桌洞里的情书带出去处理掉,便听见教室最后面传来一道既熟悉又恶心的声音。
“那小野种没报名?”
体委笑的勉强:“飞哥,小点声,小点声。”
程叙眸子一沉,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杯往身后掷去,那人反应也快,一矮身躲开,水杯直直落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
比那人还迅速的,是身边的段暮铃。
程叙这边水杯刚脱手,段暮铃那边已经站了起来,他死死拦在程叙前面,张开双臂,像只保护幼崽的母鸟,“李飞,上次班主任说的话你都忘了是吧?”
李飞朝段暮铃讥讽一笑,“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就是个告状精,都多大的人了,还玩小学生那套,有本事放学后山solo。”
程叙往前走了一步,一副要揍人的模样,段暮铃赶紧撅起屁股把人顶回座位上,然后小声劝说。
“程叙,你不能冲动,万一背上处分怎么跟程阿姨交代?你成绩比他好,你不能用自己的前程去跟一个没有前程的人赌。”
段暮铃的话十分有效,这之后,不管李飞说的有多难听,程叙果真没再搭理。
其实他的那些愤怒,早在毕业之后就渐渐消失了,只不过猛然间在段暮铃的记忆中看到这一段时,无法控制突如其来的情绪。
第64章 我不追究
对于这场风波,班里同学已是见怪不怪,这个年纪的男生本就格外有领地意识,更别说李飞是个只会暴力解决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而程叙也是个不会好好说话无法沟通的人。
或者说到了高三,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关注学习以外的事,人人眼中只有自己面前那张课桌大小的天地。
众人便是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迎来了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
临上场前,一向毒舌的程叙难得说了句好话,“待会儿慢点跑,安全第一。”
这么些年过去,段暮铃早已习惯了同程叙呛嘴,他想都没想便直接怼回去,“我是参加运动会!五十米!拼速度的时候!你让我慢点跑,你什么意思?”
运动会这么多项目,他就只有短跑这一个强项,程叙让他慢点跑,肯定是不想让他拿成绩。
越想越气,段暮铃拎起手边的袋子,钻进更衣室换衣服去了。
刚进更衣室,段暮铃就被里面挤挤攘攘的人吓了一跳,每个柜子前都挤满了人,甚至两三个人的衣服都往一个格子中塞。
他一边喊着“让一让”,一边在人群中游走,逛了一圈重新回到出口都没找到空格子。
“段暮铃。”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段暮铃回头一瞧,居然是体育委员。
“哎!我正想找你呢!”段暮铃跑过去问道:“咱们班人呢?我怎么一个都没瞅见啊?”
体委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强挤出一个笑,指了指外面,“这边满了,学校开了另外一个更衣室给我们用,你跟我来。”
段暮铃不疑有他,屁颠屁颠跟上去。
体育场是椭圆设计,当初建造时,两个更衣室是相对的,但因为比赛项目的起点都在一个方向,所以较远的更衣室已经很久没有用过。
这一路段暮铃跟体委边说边笑,横着穿过整个操场才来到那个刚刚启用的更衣室,可刚一踏进去,他便立刻收起笑容。
里面只有一个柜子,李飞几人便占去大半个,其他同学就挤在仅剩的几个格子前面,将衣服换好后,又匆匆忙忙离开,像是躲避瘟神。
见段暮铃来了,李飞扯起嘴唇,露出一个轻蔑讥讽的笑,他懒得正眼看,转过头去跟另外两个人交谈。
体委将段暮铃带到李飞旁边,指了指唯一一个空格子。“段暮铃,你用这个吧,这些都提前擦过了,很干净。”
段暮铃瞅了李飞一眼,他没说话,而是默默打开袋子,将衣服塞进格子中,运动鞋随手丢到地上。
这时李飞猛地咳嗽了两声,段暮铃弯腰换鞋的动作一顿,缓缓攥起拳头。
先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又是刻意的咳嗽,真当他没脾气吗?
“段暮铃!”正当他要问问李飞什么意思时,体委突然喊了一嗓子。“那个……你能不能先过来一下。”
段暮铃只好先咽下这口气,他转到柜子后面,歪头看了眼,“怎么了?”
体委半弯着腰,双手后背,朝段暮铃示意,“段暮铃,我自己够不到,帮我挂上比赛号码吧。”
“好。”段暮铃接过号码布,小心翼翼扭开环形针,将两角勾上衣服。
“谢谢。”道谢后,体委略带紧张地看着段暮铃,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这时段暮铃也发现体委有些不对劲,他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这时柜子另一边又传来一声咳嗽。
“没有没有。”体委连连摆手,“我就是、就是太紧张了,我怕待会儿跑的不好,不能给班里拿到好成绩。”
段暮铃拍拍体委的肩膀,安慰一句:“别紧张,尽力就好,最后一次运动会了,就算拿不到好成绩,大家也不会怪你的。”
体委脸上出了一层汗,他喏喏点头,“好,好。”
“走吧。”段暮铃绕回去时,李飞一行人已经离开,他蹲下身换好运动鞋,原地跳了几下,顺便活动开手脚。
“段暮铃,你跑五十米是吧?”体委也绕回来,第一眼先看向段暮铃的运动鞋。
“嗯,马上就是我了。”
“好,那你慢点跑。”
段暮铃被气笑了,“你们怎么回事,程叙让我慢点,你也让我慢点,我可慢不下来,我跑步很厉害的。”
说完摆摆手,“我先走了,好像听到五十米在叫号。”
而这边程叙也坐不住,他提前来到五十米跑道的尽头,准备在段暮铃跑完后就将人接下来,只要他能提前接住段暮铃,段暮铃就不会受伤。
赛道末尾已经拉起冲刺线,负责记录成绩的体育老师正在挨个赶走围观的学生,赶到程叙时,那老师突然换了种语气,“没用的,这是他的意识世界,你没办法阻拦,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
程叙瞅他一眼,脸上波澜不惊,“我做不到眼睁睁看他摔到,我必须做些什么,史老师。”
“史老师”失笑摇头,“好。”
一声响亮的哨声从起点响起,程叙闻声看去,一眼便锁定在第二跑道的段暮铃身上。
还是那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在一众学生中丑得出奇。
“预备!”
五十米不过几秒的事,段暮铃瞬间来到跟前,以遥遥领先的速度第一个撞线。
程叙瞅准机会冲上去,就在马上抓住段暮铃胳膊时,眼前的人身子一矮,脸朝下直挺挺摔在地上,甚至发出“噗”的一声。
程叙:“……”
史医生慢悠悠走上来,像是幸灾乐祸,“看,我说什么来着。”
程叙:“之前没有这么快的……”
之前段暮铃跑完下来,走了两步才摔到,这次怎么就直接在终点线趴下了?
“唔!”这时地上的段暮铃猛地抬起头,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喉咙里发出倔强的声音,“唔唔唔!唔唔唔唔!”
“在这里,放心吧,没丢。”程叙上前,将地上的两颗门牙捡起来,放在掌心中给段暮铃看。
“唔唔唔——”
眼看着自己的牙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段暮铃双眼一闭,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去医院吧。”程叙把牙塞进口袋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将段暮铃打横抱起。
“唔唔唔?”
你干嘛?
“别动。”程叙把人抱得更紧,长腿快速迈动,最后直接小跑起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段暮铃送到医院,医生检查过后,一脸凝重地摇摇头,“这个折断的位置和方向都不是很好,我的建议是做根管治疗,尽量保留牙齿器官,等恢复好之后,再做烤瓷冠的修复。”
“医僧。”段暮铃可怜巴巴地开口,“那我的牙呢?能接飞去么?”
程叙适时掏出两颗门牙。
“不行,不行。”医生直接拒绝,“你这个断面太大了,就算接回去也只能用个一两年,而且平时也不能吃硬的东西。”
段暮铃就开始捧着他的两颗门牙哭。
“好了好了,我先给你清创,这位小同学,你先出去一下。”
“好。”走之前,程叙揉了揉段暮铃的头发,然后弯下身子,凑到后者耳边,“别怕,已经给叔叔阿姨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喊我,我就在外面。”
他松开手正要走时,指尖却落入一片冰凉之中。
他回过头,段暮铃正紧紧握着他的手指,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依赖。
可下一秒,段暮铃便放了手。
程叙什么都没说,他蜷起手指,转身出去。
或许连段暮铃自己都没想到吧,有一天,他居然要依赖那个总是欺负他的程叙。
所以他忙不迭放手了。
因为两颗牙,段暮铃在医院住了三天,出院返校那天,班里还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
晚自习时,正在巡班的班主任走到段暮铃桌边,俯下身去小声耳语,“段暮铃,来,跟老师出来一趟。”
段暮铃点点头,什么都没说,放下手中的笔,跟在班主任后面出去。
他们前脚刚走,程叙后脚便跟了上去,他依旧是躲在角落,偷偷听里面的交谈声。
“段暮铃,这件事学校已经调查清楚了,根据监控来看呢,确实是李飞同学做的。”说到这里,班主任的语气变得犹豫,“但是学校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可以吗?”
段暮铃不可以,段暮铃当然不可以,他看着班主任,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为森么不追究?为森么不追究!”
班主任一边安抚段暮铃的情绪一边解释道:“你先别激动,是这样的,更衣室中没有监控,我们查到的监控也是体育场外的一小段,监控上拍到的,是李飞同学指使张子尧同学将你带到旧更衣室,他也明确说出了,要往你鞋子中放东西这句话。”
听到最后一句话,藏在暗处的程叙瞬间捏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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